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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中有局〈中〉


  黑夜里,没有光。

  牧岩站在落地窗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打火机。跳跃的火苗照亮他完美的脸部轮廓,将满腹的心事映得愈发明显。

  良久之后,他扒了扒头发回房躺下,借着淡淡的月光,望着壁顶不说话。

  身侧的娇人动了动,轻轻趴在他胸口上,猫儿般往他怀里蹭了蹭。紧绷的线条缓和下来,牧岩抽回枕在脑下的左手搭在她纤细的肩膀上,默不作声。

  安以若的眼睛湿了,摸索着握紧牧岩的右手,下一刻,已被他反握住。

  一只大手握着一只小手,交握着一份外人不得而知的沉重。

  寂静的夜,伴着无声的沉默,两个人,两颗心,坚定地系在一起,似是无人,无力,能够分开。

  从那一夜起,被鲜血洗礼的岁月就此拉开序幕。当一切归位,他们才恍然惊醒,原来,人生是一场没有规则的游戏,生与死,都在刹那之间。

  夜,再漫长,也会过去。

  生活,还得继续。

  世界被打乱了节奏,安以若到底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卷进这一场风波之中。她不再拒绝任何应酬,不着痕迹地增加与韩宇庭相处的时间,谨慎地与他拉近距离,让牧岩有更多的机会约盛夏见面,从侧面获取某些他想要的消息。他们各自忙碌,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然而没人发现,安以若身边已被悄无声息地安排了警卫,负责二十四小时保护她的安全。

  轰乱的世界表面上维持着无波无澜的状态,唯有局中人紧绷着的心弦丝毫不敢松懈。

  紧张持续了半个月,安以若有些沉不住气,晚上见面的时候她问牧岩:“他拿了金钥匙为什么不动手?我该怎么办?”

  牧岩摸摸她的头发,“你别急。我弄丢了金钥匙是众所皆知的事,他不会傻得这么快就动手去银行开保险箱,他也会怕。”

  “可是他一天不开保险箱我们就证明不了他的身份。”

  “国内所有银行都查不到他开办的保险箱业务,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在法国办理的。”否则顾夜不会在去年出事后逃去了那里,牧岩觉得巴黎或许是他的另一处根据地。

  法国?安以若恍然大悟,望着牧岩,她一字一字地说:“他想带我走。”

  为她布菜的手僵了一瞬。牧岩抬眼,深沉的目光定格在安以若的脸上,“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早就提过这个月让我和盛夏去巴黎看时装展,我当时答应了的,后来出了这些事我就和他建议换别的设计师去。”回想韩宇庭当时骤变的神色,安以若愈发可以确定他是想带她走。

  牧岩沉默,伸出手握住她的,不容反驳地说:“不能去。”

  不去?如果她不去,他会不会像上次那样绑了她?安以若默然,觉得此时好被动。

  “以若!”半晌没有听到她的回应,牧岩沉声,他要她肯定的回答。

  “好。”靠进他怀里,她轻声允诺。

  事情的发展开始一步步偏离轨道。韩宇庭始终没有要出国的打算,像是要把金钥匙烂在手里。沉稳如牧岩也开始变得急躁起来,所以当接到千里之外的那通电话时,他明知是圈套,明知是调虎离山之计,依然决定要走。只不过临行前,他觉得有必要把戏份做足。

  然而,见到安以若的瞬间,他心底莫名涌起的不安,忽然不想按计划继续下去。万语千言哽在喉间,他好半天说不出话。

  安以若正要陪韩宇庭去见客户,见他旁若无人地握住她的手不放,不解地问:“怎么了,有事吗?”

  牧岩收拢手臂,将她拥进怀里,紧紧抱住。

  在牧岩抱住安以若的瞬间,韩宇庭微微别过脸,眸色骤然变深。

  “牧岩……”她低低抗议,不解他为何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

  迅速平复了情绪,牧岩松开她,笑了,“马上要去机场,过来看看你。”

  机场?这个时候他要离开A城?

  安以若讶然,“要去哪儿?”

  “云南。”

  “云南?”

  定睛看着她,眸底滑过复杂,牧岩沉声道出原因,“萧然的墓被人无端炸毁,我要过去看看。”

  安以若抬眸时望进牧岩眼底,那一闪而逝像是暗示的光芒让她下意识地微微蹙眉。怔了怔,似是领会到什么,安以若在惊愕中回神,“你说你要去云南是因为她的墓被人炸了?”似有若无地提高了音量,仿佛不可置信。

  牧岩点头,淡声解释,“最近几宗案子太诡异了,现在还把贩毒案中的重要证物和萧然牵扯进来,我想这一切或许是有关联的。你知道案子一直没进展,所以我想……”

  “换别人去。”安以若冷冷地打断他,异常尖锐的语气令韩宇庭都忍不住转过头来。

  四目交凝,牧岩渐渐拧紧了眉头,似是被磨光了耐心,语气坚决地道:“案情我最了解,必须我亲自去。”

  “我说换别人去。”安以若抽回手,一字一句地说,“你的伤还没好,所以换别人去。我不希望你为了她离开我身边。所以,换别人去。”

  “以若。”牧岩强硬地重新握住她手腕,似是顾虑到有别人在场,敛下眼沉声说,“过来我跟你说。”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安以若猛然甩开他的手,“你只要告诉我是非去不可,还是留下来。”

  望着她倔犟的脸,牧岩不知还能说什么。经过几秒钟的沉默,他收回目光,再没勇气多看她一眼,只一眼,他就会改变主意。于是,他用行动告诉她他的选择。

  在他转身的瞬间,安以若的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滑过某些片段,萧然疯狂的爱,何书慧的一往情深,盛夏刻意的破坏和针对,一幕一幕,绞痛了她的心。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听见自己苍凉的声音,“牧岩,你要是去了,就别再回头找我。”戏份中掺杂着外人不得知的担忧与恐惧。安以若哭了,凄凉伤心的泪一滴滴落下来,语音哽咽。

  牧岩停下脚步,僵在原地,许久许久,久到连韩宇庭都以为他改变了主意。可他却只是留给她一句“等我回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那个瞬间,韩宇庭的脸色微微变了。他看着安以若默然地站在原地,眼泪流得一脸都是,顺着下巴落在手背上,终究没有说话。

  临上飞机前,牧岩打来电话,安以若握着手机,只是沉默。

  电话就这样接通着,始终无声,直到挂断。

  此时的他们已经清楚地意识到,接下来的路需要一个人走。他们无声地嘱咐对方,平安,平安。

  牧岩走后,安以若的消沉被韩宇庭不动声色地收进眼底。他站在落地窗前沉思,目光透过层层街景不知落在何处,唯有眼底的疑虑,愈来愈深。

  五天后,大励冲到“风行”,带来牧岩失踪的消息,“头儿去萧然墓地的时候被伏击,下落不明。”云南那边打来电话,说是根据周围树干上的子弹判断,牧岩失踪前与人进行过激烈的枪战,生还的可能性极小。

  安以若怔了几秒,随后脸色霎时变白,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右手死死抵在胸口,觉得有千万根针直刺向心脏,瞬间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看着她顿时失去血色的脸,大励欲言又止,安慰的话到底硬生生地哽在喉里,只是握紧了拳头,静立在她身边。

  当天夜里,安以若发起低烧,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牧岩失踪的第三天。

  韩宇庭来看她。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像个布偶一样失去了原本的光采。

  望着她绝望而空洞的眼神,韩宇庭终于有了决定,开口时声音淡得毫无温度,“后天就是时装周了,我让秘书订机票我们明天过去。”见她终于肯转过头来看着他,状似关心地轻责道,“别和我说你要去云南,要知道你根本帮不上他任何忙。”

  他终于肯走了吗?看来确实是非要带上她不可。安以若默然,悠悠闭上眼睛,将深心处翻涌的情绪封存起来。已经这样了,她再无所畏惧。

  以为她在拒绝,眸光闪了闪,韩宇庭急切地说:“他是你男朋友,除了了解还应该对他有信心。身为警察,他有能力保护自己,你在这儿着急根本于事无补,还不如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

  病房里有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可依然掩盖不了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淡淡的,似有若无的青草香,那么陌生,又有些熟悉。安以若翻了个身背对他,睁开眼望着大理石地面,觉得大家都是天生的演员。

  一切好像还在计划之中,一切,似乎已经脱离了控制。

  眼前的路只剩一条,除了朝前走,安以若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夜幕降临之时,安以若去了牧岩的公寓,在为他整理房间时,无意中发现书桌的抽屉里放着一本笔记本。她翻开,看到上面写着一行字,“不知不觉,不可或缺。请等我。”落款时间是去年的五月,她被顾夜绑架之后的那几天。

  抱着笔记本,安以若滑坐在地上,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她不知道决定是对还是错,她只知道如果她坚持不去巴黎韩宇庭似乎就不会离开A城,那么一切就只能在原地打转。此时,她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

  离开牧岩公寓的时候已近凌晨。回家时发现客厅里居然有两位意外之客,待看清来者何人,安以若讶然,“牧叔叔?”

  ……

  六个小时后,嘴角噙着笑意的韩宇庭与神色在苍凉中透着奇异平静的安以若同时现身国际出发厅。

  安检口外,隐在人群之外的男人盯着那抹娇弱的身影急急拔通了一个号码。接通后,他明显顿了顿,“他们随时可以离境,是不是真的让她走?”最后的机会,只要电话那端的人说不,他无论如何都要拦下她。

  胸口的紧窒感犹如一张无形的网,束缚了他的手脚,甚至是思想,眸底透溢出无声的挣扎。良久之后,就在这边的人决定拦下安以若的时候,电话突然挂断。

  迈出的步子乍然收住,男人握紧了拳,眼睁睁看着安以若随韩宇庭缓缓走入安检口。

  飞机起飞的瞬间,安以若蜷起右手,将小手指上那道浅淡的伤痕握在了掌心之中。

  到了巴黎,安以若格外安静。她步步谨慎地跟随在韩宇庭身边,生怕他离开她的视线,随时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然而五天过去了,时装秀看了一场又一场,除了对她异常体贴之外,他毫无异样。

  世界陡然间平静得令人胆战心惊。安以若紧张而又谨慎地接了一通意外的来电之后,她抓起包行色匆匆地往外走,可推门的瞬间,又霎时僵住。

  韩宇庭倚站在走廊里,语气温和,“要出去?”

  勒令自己镇定下来,她微微一笑,轻声说:“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浅淡的微笑是她情绪最好的掩饰,此刻的她根本不知道这样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已被人看穿。

  他弯唇,笑意停留在嘴角,“晚了,女孩子家出去不安全,我陪你。”

  “怎么好意思麻烦韩总,我……”

  目光锁定在她脸上,韩宇庭沉声打断她,“不麻烦,刚好我也失眠。”语落之时,他敛下眼,默然转身。刹那间,温和的神色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足以令人凝冻的冷寒。

  眼前的情势哪里容她退回去,只好紧抿着唇,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

  透明的梯壁上反射出他的面无表情,安以若握紧的手已沁出了细汗。垂下双睫,她在心底无声叹息。

  出了酒店,他们没有坐车,而是一路沉默地散着步。直到他停下来,安以若才发现他们来到了音乐喷泉边。

  记忆被拉回一年前,她记得顾夜曾告诉她,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喷泉边,隔着水雾,他与她迎面而立。然后,他深深爱上她,而她,全然不记得他。

  激昂的乐声响起,水珠有节奏地跳跃起舞,抛洒出完美的弧度,微湿的空气喷拂在脸上,似是谁的眼泪在飘落纷飞。安以若专注地看着,心底浮起不祥的预感。

  忽然被人握住了手,冰凉的感觉让她怔忡了几秒。偏过头,她看到韩宇庭英俊的脸,听见他无奈地说:“以若,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和别人公平竞争的机会。”

  望着他暗沉的眼睛,安以若默不作声。

  五指收拢,将她柔软的手死死握在手中,韩宇庭脸上透溢出痛苦的神色,“我都听见了。”原想叫她出来散步,抬手按门铃的瞬间,隐隐听到她说,“这个时候离开不是前功尽弃了吗?或许他明天就会带着金钥匙去银行也说不定……”

  听到这里他电光火石般明白了什么。梦在顷刻间被辗成了粉沫,飘浮在空气中,渺小得肉眼根本看不到。无声地将额头抵在门板上,他的心疾速下沉,下沉……

  立在风中怔怔望着眼前气质卓群的男人,陌生的面孔,熟悉的眼神,她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多日来蛰伏在心底的恐惧莫名散去,她居然笑了,像是谈论天气般神情自然地开口,“原来真的是你。”

  脚边,清风打着卷儿,绞起几粒微尘。

  时间就此定格,他握着她的手站在喷泉边,四目交凝,隔着无法逾越的山长水阔,残存的最后一丝缥缈的希望被无声击碎,七零八落,无从黏合。

  他低下头,无声笑了起来,三分苍凉,三分苦涩,以及三分狠绝。

  “以若,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聪明。如果你可以笨一点儿,会很幸福。”聪明会害死她,哪怕他依然有些不舍,却也容不得别人触及那条底线。

  安以若静静望着他,目光如月光一般,“幸福与聪明或愚笨无关。对我而言,牧岩就是我的信仰。”没有了信仰,她根本活不下去,那幸福从何而来。

  听着她柔柔的声音,疼痛浸湿了男人的双眼,恨不得握碎掌心中的手,他有了杀人的冲动。至今为止,他只杀过一个人,为眼前的她。

  遇上她,乱了他的生命,她是他的劫,他,在劫难逃。

  合了合眼,将矛盾与挣扎掩去,“我试着以一个普通男人的身份走进你的生活,为什么这样都不行?”心中的绝望如水晕般渐渐扩大,唇里逸出的是他破碎的疑问。当他死里逃生,当真正的韩宇庭因车祸死去,当那张原本美丽的脸不得不因为被狼咬伤而接受整形手术最终成为别人的替身,支持他挨过漫长八个月的,是她。

  他以为换个身份,以全新的面孔走进她的生命,结果会是不同的。

  原来都一样,都一样。

  顾夜不知道,在这一场爱里,他注定是飞蛾,要被她焚烧殆尽。

  他精心策划着一切,将韩宇庭的未婚妻盛夏变成他的一颗棋子。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安以若与牧岩的感情比他想象中的坚定。于是,他疯狂了。他慌不择路地想搅乱牧岩的生活,挑衅般转移牧岩的注意力,甚至自以为天衣无缝地抢回了金钥匙,瞒天过海地将她顺利带离A城。到头来,局中有局,他也陷入了别人的局里,而引领他走进泥沼的除了执念还有他所爱的女人。

  当他派人炸毁了萧然的墓,他就赌牧岩一定会去。结果如他所料,牧岩果然去了云南,与他买通的杀手激烈地交火,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之下滚落山崖下落不明。紧接着安以若病倒了。触到她绝望空洞的眼神,再将牧岩离开前与她告别时的不欢而散结合起来,他终于相信时机到了。然后他终于开口将她带离A城,以为即便得不到她整颗心,也有机会将她囚禁在身边,直到死。

  一切都在计划内,唯有人心难测。

  哪怕没有与牧岩相爱,顾夜也终究不是安以若的归宿。

  或许,相识的最初,已然注定了今日无法成圆的结局。

  “费尽心机的爱无法长久,心心相印才是厮守一生的条件。”她说得那么平静,神色几乎看不出一丝波澜,如止水一般。

  “以若,我现在是韩宇庭,你们没有办法。”知道他身份的人都死了,包括整形医生与护士。

  “我们确实到现在为止还找不到可以证明你身份的证据。”所以才不得不忍到此时此刻,“可你拿回了金钥匙,早晚要用。”只要他去银行开属于顾夜的保险箱,牧岩就会动手。

  “如果我一辈子不开呢?”眸光渐渐凌厉,冰冷淡漠的表情浮上脸庞。

  “你不会。”她断言,眼底毫无惧意。

  “这么确定?”蕴涵痛苦的眼眸瞬间变得犀利无比,漫过迫人的戾气。

  望着他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她从容地说:“是。”

  “为什么?”

  “因为你是顾夜,不会放弃曾经拥有的一切。”

  顾夜自嘲狂妄地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狼狈与狠厉。笑够了,他说:“看来你很了解我。”

  “了解你的是牧岩不是我。”在金钥匙被抢的那天,她与牧岩谈了很久,牧岩说过,“毒品交易与其他生意没有任何不同,那个圈子照样讲究信誉两个字。顾夜这个名字代表的是顾老爷子几十年来积累的信誉,道上人信的是他顾家。所以,在他的面容和身份都变了的情况下,他必然要取出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信物,否则根本无法立足。他不会笨得要从头再来,而那么重要的东西一定是锁在保险箱里。”

  冰寒彻骨的声音空幽地响起,他说:“即便他没死,这次也救不了你。”

  安以若深深吸了口气,力竭声音平稳,“上次可以,这次依然可以。”她当然知道牧岩活着,入戏再深,对于爱人,他们之间依然保持着难得的默契。尽管她并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在伏击中受伤,她却坚信,他肯定有所准备。

  顾夜突然仰天笑了起来,笑声带着瘆人的阴寒,俊美的面容变得扭曲,“上次是我舍不得杀你,这次不同。”决绝狠戾的眸光定格在她脸上,森冷至极的话冻彻人心,“安以若你记住,我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那么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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