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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纸条


  莳萝取了两勺中药粉,放入小瓷碗里加水混合,“这面膜粉果真管用,才三天这伤疤就愈合的这么好,上了粉,几乎根本不需要刘海遮挡了。不过这粉就是太腥,小姐,里头到底有什么呀?”

  明檀把脸擦净,戳着莳萝的脑子问道,“什么记性?上次不是一一告诉你了吗?怎么才这么几天就忘了?”

  莳萝停下手上的动作,托着腮,“小姐和我不同,你听外头的传言都严重到什么程度了,你还不在意,整天不是写字就是看书,小姐只消只出去转一圈,这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明檀在脖颈上束好毛巾,以防面膜滴落到衣服上,“我知道,不过只是一道疤,难道谣言说我是鬼,我就真成了鬼了,管别人怎么说呢?难道你让我去和堵不住的悠悠之口去争夺,当然要争夺,不过现在时机不到。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待合适的时机,反正机会来的越是晚,我这疤痕越是淡,这不比任何话语更有说服力?”

  莳萝担忧的确不只是这个传闻,有关明檀像鬼的传闻还是初级,现在传闻进一步升级——传言就连二夫人的流产都是被明檀吓得。莳萝一想到这嗫嚅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明檀打开前几日三夫人送来的药膏盒子,把出事当夜送来的和许太医给的瓷瓶一块放进去,合上盒子。给她的这个盒子是锦缎坠着翠玉的,和其他姐妹们是否相同她不知道,反正跟大夫人不同确是亲眼所见。把盒子收进抽屉里,上了锁,说不定有一天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忽闻说话声响起,两人对视,实在想不到这时候还会有谁来。随后敲门声响起,明檀赶紧把刘海撩下来,把面膜扫到桌子抽屉里。莳萝去开门,竟是杨嬷嬷。

  杨嬷嬷一入门便解开披风,身后紧随的小丫头接过。抖了抖身上的冷气,杨嬷嬷说道,“四小姐别见谅,老夫人本来都要睡了,忽然想起要给你们姐妹们的东西竟然忘了,原本不是什么急事,可是老夫人的性子就是这样,一旦有什么未了心事便睡不着,就像强迫症似的。你看...”

  杨嬷嬷拿出一和田玉手镯,不是通体一色的那种,反倒像是涂抹的水墨画,只黑白两色。明檀手指摸到一纹络处,冲着烛光一看,是她的名字。

  杨嬷嬷继续说,“在小姐们出生时,老夫人便为你们选好了手镯,老夫人早想给你们,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既然一出生便准备,是否也有姐姐明莉的?杨嬷嬷好像能看穿明檀的意思似的,又拿出一翠绿色,明檀却还记得姐姐生前最是喜欢绿色,绿色在记忆里翩然起舞,好好的人却早已成了骨头...

  明檀忍住悲,绽开笑容,“请杨嬷嬷替我对祖母说声‘谢谢’。”

  杨嬷嬷笑的意味深长,“老夫人知道四小姐是感恩之人,不过这声谢谢可能太见外了,如果想感谢,还不如用更有效的途径,你说呢,四小姐?今夜大小姐一直陪着老夫人,两人说起明日天气好,要在大小姐院子里举行个聚会,让你们姐妹都去。其实也有这个原因,就是想让你们姐妹都带上镯子才打发老奴送来。”

  明檀只点头,她不知道这杨嬷嬷何意思,按说母亲救过她,这杨嬷嬷不像是对手,可是母亲毕竟去世多年,实在不能保证这杨嬷嬷是否已经被环境同化,成了随处可见的见风使舵的人。

  “小姐。老奴给你带上吧,早些带上说不定对这疤痕恢复更好。”杨嬷嬷说着站起身拉着明檀站到光亮处,正好背对着那小丫头,杨嬷嬷往左看了看,影子虽被拉长却挡住了。

  明檀看到杨嬷嬷的动作,回头不准痕迹地看了莳萝一眼,莳萝走到一处紧靠墙边的柜子,摸索一番拿了几枚铜钱和一个银子,把铜钱给了小丫头。这丫头正低头之际,杨嬷嬷给明檀带上了镯子,纸条也随着这动作入了明檀袖口。

  杨嬷嬷走后,院门也关了,明檀又擦了遍脸,开始做中药面膜。里头有白芷,需避光,莳萝把蜡烛移到墙角——屋内有光亮,屋外看不到,是如此恰到好处的一个位置。

  明檀躺在床上,想着刚才杨嬷嬷说的话还有她的经历,想着这人有几分值得信赖。无论她如何思想,都没有十分把握,既如此,必然不会用这人。在心里有了评判标准,才拿出杨嬷嬷刚才给的纸条。

  确有两个纸条。

  解开第一个,是明氏的的语气:檀儿,最近传言甚嚣尘上,大多是无稽之谈,不知你是否会责怪祖母未有所动作。祖母不想给自己找借口,我没有想要干预,毕竟只是传言,此时新鲜,过不了多少时日便会被新的所替代,现在祖母正着眼在这“新”字上。祖母如果老了,这点魄力还是有的勿要轻举妄动,授人以柄。

  明檀看到这,心里凉了一截,祖母这中庸态度她早就知道,不过看到这白纸黑字为证才更觉心寒。是,对于这流言的起因明檀不用查也清楚,无外乎是二夫人知道她和别人有染怀孕的事被祖母知道想利用自己来转移注意力,然后借机让自己这个“丑女”永不得翻身罢了。

  幸好莳萝是家生子,还有些人脉,明檀把前世记得的二夫人偷情人的大体特征告诉莳萝,让她找可靠的人先打听着,果真找到了那人。

  因几年前大老爷从西域带来几匹好马,怕马换了地方养不活,故也带来个养马的好手,可是先前带来的人得病死了,后又找了个西域人,便是这人与二夫人有染。想来那夜打晕自己的也是这人了,这人人高马大的,力量无穷,明檀庆幸这人未对自己下狠手。

  难道就要听从祖母的话放弃,当然放弃这次可以,毕竟传言只要看到自己脸上疤痕的好转便会不攻自破,可是这次忍了,下一次呢?以后呢?难道还要和上一世似的忍气吞声,不为父母姐姐报仇,然后嫁给刘馋岩,重复上一世的生活?

  怎么可能!如此,重生还有什么意义!?明檀心里知道此刻必须在失去祖母的宠爱和复仇之间选择,她当然也必定会选择后者。她能理解祖母,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死了一个孩子,还有其他人。祖母已经老了,自己忍受不了失去。可是自己不行,虽然祖母能帮助自己调和姐妹们的关系,也能打压三夫人让她消停些,可是这些无用,不过只能暂时平息,暗地里私底下的争斗却越发激烈了。

  烛光晃了晃,明檀朝着帘子外看去,是莳萝刚减了烛心,明檀觉得面膜有些干了,起身去到水盆旁,两手相对,集起些水,拍打在脸上,回身又回到床上。想了想还是打开第二个纸条。

  纸条上却不再是明氏的语气,以“四小姐”开头:老奴虽未看老夫人书写的内容,只看老夫人表情便知她写了什么。请小姐千万别怨恨老夫人,老夫人顾及的是整个明家,虽和小姐不同,却也无对错之分,只是各有苦衷罢了。

  其实四小姐受伤那夜,老夫人已经做好准备要捉拿二夫人和“那人”,给二夫人一个没脸,让她消停。却在中途牵出了三夫人二夫人的计谋,老夫人只得按兵不动,未曾想后来牵扯出小姐你...

  看到这,明檀回想已经那夜还有无什么异常举动?思考一番,好像并无,只得继续往下看:如果小姐有何打算可以告知老奴,让老奴来办,这样既可以保全小姐,又不至于伤了小姐和老夫人的默契。想来小姐已经记起老奴的来历,老奴并不想说任何表忠心的话,虽老了,也还是想用行动来表示。

  越是看到最后,明檀心中的怀疑越甚,老夫人怎么知道自己想为父母报仇,而且这杨嬷嬷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现在的明檀几乎自己忘了从前的自己具体到细节的模样,难道是反差太大才引起怀疑吗?想到这,立即下床,走到莳萝的床铺前把睡得正香的莳萝拉起来,问道,“莳萝,你说,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和从前反差极大,是不是很明显?”

  莳萝怔愣了会,一会点头,一会又摇头,说道,“对于在乎你的人来说,小姐现在这样很好,对于不喜欢小姐的人,当然更想小姐还是从前的畏畏缩缩。我觉得这才是小姐本该有的模样,恰到好处!”莳萝说完后倒头又睡着了,有轻微鼾声。

  明檀一笑,才想起脸上还敷着面膜,她觉得此刻的自己无比幸福,毕竟想说真心话时还有一个人能问能说。同时缺点又一次暴露出来,她就是太冲动,就算前后反差极大又如何,反正无论她现在何种模样,都会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不过没有人会开脑洞说自己是重生,还带着前世的记忆,于是他们给自己这变化找了个理由——恢复记忆。

  至于杨嬷嬷的表忠心,明檀想还是先放着,虽母亲救了她,她报恩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这世上“农夫与蛇”的例子太多,而且有前世经历在先,她实在很难相信任何人,就连莳萝也不敢全然托付。

  她想还是看明日杨嬷嬷的举动吧!思考到这,杨嬷嬷纸条上最后一句话在脑海盘旋:如果能然后老夫人从暗地里的中庸恢复到明面是来,必定只有把事情闹大,让丑闻再无可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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