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怎么看的?
隔天的靖安候府一切如常，并没有为一个奴婢的死去而有了什么改变。
袁老夫人原是派人来说免了杜若的请安，但杜若自问没什么事，便还是去了。
袁如玥昨晚从外祖家回来，才听说这么一件事，在永和堂见着杜若的时候，有点诧异，也特意观察过，肤白唇红，眸色水盈盈的，嚓，压根一点都不像被打击到的样子。
刘氏也正瞅着杜若的面目端看，她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杜若似乎是不一样了。
不仅不为袁盛安的“移情别恋”生气，也不为春蝉的背叛而伤心。
这……莫非她变心了？
刘氏的护短是护到心尖里去的，她自己儿子无论跟多少个奴婢胡混，不过是一句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但杜若一向是其中一个倒贴自己儿子的女人之一，如今察觉这个本该倒贴的女人不再一心一意倒贴了，她就略有不甘。
不管我要不要你，你都得上赶着！
如此一想，刘氏的脸就垮了下来，顺势又斜眼刮了杜若一眼。
反观杜若，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如夏花灿开，似乎很开心。
袁老夫人对她招了招手，杜若移步到老夫人跟前。
“外祖母。”
“你库房里的东西都找回来了，总算对得起你母亲，稍后就让邱嬷嬷命人搬回你库房里去。”
杜若谢过袁老夫人，“外祖母，库房里的东西既已经失窃过一次，不大安全，孙女想着何不把库房里的锁都换了去。”
袁老夫人一想，也是这么一回事，便应了，“我会让邱嬷嬷安排的，今早就把锁匠唤来，下午便可以把东西搬回去。”
杜若点头浅浅一笑。
刘氏用两只粗肥的手指狠狠地掐着大腿，才没让自己甩手离开，杜若这番话，分明是防着自己，当初也是她自己把库房钥匙交给她的，如今含沙射影给谁听呢！
难怪安哥儿，要她身边的奴婢也不要他！她愤愤地想着，两指青筋毕现。
请安过后，袁如玥就跟着杜若回了玉衡院，在路上为防隔墙有耳，她一句话都没有问，到了屋里，正想说话，那头就有人来报锁匠来了。
怎么那么快！
袁如玥知道接下来杜若会很忙，她只好先离开。
杜若亲自把锁匠带到库房，她不止要把门的锁换了，连每个拢箱的锁头都一并换了。
锁匠看了看，数清了，道：“杜姑娘，这么多的锁一起换了，恐怕一时半会不行。”
“大概要多久？”杜若问道。
锁匠想了想，“三天。”
杜若允了。
接下来她就命吉祥通知永和堂把那两箱东西搬回来，她要把所有的东西，分门别类地重新整理一遍。
……
按鼠爷说的，距离他与该“客户”下一次接触的时间还有五天，赵允轩免了他刑法，还让大夫为他疗伤，供他吃好喝好的。
鼠爷倒也心安理得，该吃吃，该喝喝，他知道赵允轩还要他办事，在他内心是骄傲的，直觉能为在西北赫赫有名的将军办事，比起干那些个赚钱的勾当，更为有面子，以后说给同行听，也是响当当的一件事。
可如此过了五天，所有人蓄势待发，在缘觉寺庙里里外外都安插了赵允轩的私兵，但直到日落西山，鼠爷所说的大槐树下毫无一纸一物。
鼠爷一个人来大槐树下来来回回地踱步，张望了又张望，仍旧没见一个疑似的身影。
有小贩推着木板车路过，囔了一句，“兄弟，做做好心，最后两个馒头了，一文钱给你，我回家对媳妇好交代。”
鼠爷瞥了一眼，知道这位看着是卖馒头的小贩是赵允轩的人，这是提醒他该走了。
他点了点头，给了他一文钱，把馒头拿了就走。
下了山后，他按往常的，在街上七拐八拐，乱走一通，最后还是回到赵允轩的私宅中。
他这次是给胆子也不敢逃走，一想到在地牢里受的那些个鞭打之灾，他就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赵允轩难得地对他笑了笑，“是个知进退的。”
鼠爷当是在夸奖他，不敢不敢地应着，心里在琢磨着，人捉不到，该怎么交代。
岂料赵允轩什么话都没问，人就走了。
他松了口气之余，更有些提心吊胆，看常丰还在，便去讨教了几句。
常丰自从卷纸事件之后就有些闷闷不乐，将军没给他一个好脸色看，他追源溯本，迁怒到鼠爷身上，故而冷冷地丢下一句，“将军自有主张。”
至于赵允轩，凭着他的能耐，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靖安候府，他是打着暗中“保护”的旗号来的。
一人一蝙蝠，同时在人家瓦顶上欣赏起月色来了。
黑锋凝视着眼前的主人，不知他本人有没有发现，但黑锋是确切地感受到了，赵允轩平静了很多。
自从与杜若接触以来，主人便像吃了镇静剂一般，居然也过上了平常人的生活。
这半月以来景王府的畜生没有死过半只。
赵允轩住的院子之所以与那些鸡鸭鹅靠得那么近，就是因为他就算不是月圆之夜头痛发作，偶尔他也会需要“见血”。
这个见血自然不是他自己见血，而是别人见血，在战场还好，每天杀不尽的敌人，在自己家里，为防发生意外，景王只好以“家禽畜生”代之。
瓦片下传来断断续续地谈话声，赵允轩无心偷听，只好专心致志地瞭望星空。
“你是不是一早就发现了？”袁如玥劈头盖脸地问道，自从她在外祖家探亲回来，一直想为找机会问个明白，但是自那之后，杜若这边又是库房换锁，又是重新整理库房的东西，这样一拖就过去几天了。
话一问出口，袁如玥就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测，难怪她忽然就亲近起吉祥来了，那天在马车里说的，大概就是因为发现了那两人的事情。
杜若吩咐吉祥上茶后才回道：“也不是很早。”
袁如玥愕然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那时候怎么不说呢，由着他们在你眼皮底下干那档子事，你眼不瞎啊？”
杜若才发现袁如玥这人也与一般的闺阁女子不同，豪爽，仗义，说话不给人留情面，但此刻在她看来，都是优点。
她握住袁如玥的手，眼神真诚，“玥表姐，之前一直与你闹矛盾，是杜若不懂事，亲小人，远君子，以后我会好好待玥表姐的。”
袁如玥很自然理解，以前都是春蝉在她耳边说自己的不是，才导致他们姐妹们不和。
她更是愤怒，“真是白眼狼，你对她那么好，居然吃里扒外，袁盛安也不是个好东西，面上讨好你，背着你与你的丫鬟厮混。”
“他与谁厮混，那是他的事情，我不关心。”
袁如玥叹了口气，“幸好，你也有了赵世子了。”
赵允轩和黑锋莫名听到这个敏感的名字，对视了一眼，都纷纷竖着耳朵。
杜若面上一红，“玥表姐不要胡说。”
袁如玥摆了摆手，“在外面我不会胡说的，毕竟事关你的名声，可这里只有我们两姐妹，又有什么说不得。”
赵允轩侧着身，脸上闪过一丝囧，哪没有别人的，“赵世子”本人都在。
袁如玥继续问道：“我知道你现在对袁盛安是一丁点心思都没有的了，但是赵世子人长得俊，又有才干，身份也摆在那里，对你也有几分好，你自己是怎么看的？”
赵允轩更是聚精会神，已经不知不觉地坐起了半个身子，他的听力很好，就是不靠近瓦片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轻轻移动半块瓦片，昏黄的灯光下，是两个他百看不厌的发旋，然后是杜若的侧脸，她正凝神思考着。
你怎么看的！
黑锋瞧了一眼，暗道糟糕，主子的眼睛出现了一点红血丝。
杜若抿了抿唇，脑海中赵允轩不同的面目变了又变，若说两人有什么情分，她的脸也太大了。
“赵世子什么都好。”她道，如同袁如玥说的，是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
说脾气不好，都已经是隐晦了几千里了。
袁如玥哈哈一笑，“你怎么知道人家脾气不好，在你面前发作过？你别道听途说啊！”
杜若“啧”了声，还真的被袁如玥乌鸦嘴说中，正是在她面前发作过，还不是一般地发作。
赵允轩听到“什么都好”时，乐得炸开了一个烟花一般，徇烂了整个夜空，可没乐多久，就被“脾气不好”打击到了。
但他认为很多个“好”，一个“不好”，还是挺好的。
赵允轩从眼神询问旁边的黑锋，脾气不好吗？
黑锋是一万个谢谢杜若能说得如此含蓄，主子眼中的红光已然退进。
它睨了赵允轩一眼，这不就是脾气不好吗！
黑锋担心着下面的两人还要深入地交谈下去，幸好袁如玥察觉夜色已深，主动提出离开。
杜若熄了灯，裸了帐子休息了。
赵允轩把揭开的瓦片放回去，重新躺下，面朝星空，听着屋内均匀的呼吸，嘴角浅浅上扬。
蒙头大睡的杜若，懵然不知她已经被“赵世子”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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