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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陆景风端着汤面回到房间时,陆景川已经睡着了。

  陆景风听着轻微的呼噜声,毫不犹豫地拿起筷子就把面给吃完了,连汤都不剩。

  吃饱了,陆景风又走出房门,静静地坐在长廊上。

  雪还在下着,不过小了许多,寒风也徐了不少。

  陆景风抬头看着四方的院,四方的天,一种莫名的情绪就升升痒痒地爬了上来。

  原来,真的有世外桃源。

  本以为凡尘俗世,每一个角落都已经喧喧闹闹。没想到,在这人间,竟还有那么一方净土,那么一个人。

  一朵雪花飘进左手,陆景风看着自己的左掌,‘呵’地就笑了出来。

  陆景风想起了晚上龙纸鸢给他看手相时的认真模样。

  若换了别的姑娘肯定不会如此大胆又磊落的吧?

  真是难得啊。

  这世间竟然有那么清澈的一个女子。

  想着想着,肚中的食物像是消化了些。陆景风慢慢起身,轻手轻脚地回了房,躺上床。

  盖在身上的被子许是被人经常打理的缘故,不带有一丝霉尘味,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微香气。

  陆景风将鼻子埋在被子中,仔细闻了闻。

  那是一种有一丝甜闻久了却又不腻的香味,含有木头的清香。离远了闻不到,只有靠近才会觉得沁人的香气。

  床边的炭炉散发着热量,身下躺着柔软的被垫,身上盖着又香又软的被子,陆景风还来不及多想就进入了梦乡。

  龙纸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的内心很躁。因为陆景川,也因为陆景风。

  陆景川出现了,她心中一直挂念的事,就算知道最后会万劫不复,但也总算是安了一半的心。

  至于陆景风,他又是个什么命数?是福是祸?

  龙纸鸢闭着眼,脑中忽然就浮现出今天他看她时的眼神。

  他的目光很深邃,带有太多她琢磨不了的东西。

  似柔情,似戏谑,有一丝惑鬼的邪气,又有如同莲花梵境的清气。

  让她怎么看也看不明,怎么猜也猜不准。

  想着想着,龙纸鸢心中是愈加的烦躁。

  她披上外衣,在长廊里站着。

  纷茫的大雪已经小了很多,只絮絮扬扬地在空中飞舞。寂静的夜偶尔带了一股寒风,吹进她的颈间。

  龙纸鸢仰头,看着四散的雪,心也渐渐地静了下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罢了,随缘吧。

  天命既如此,她也无须多想,想来也无用。

  ——

  天亮了,龙纸鸢起床。

  在床头呆坐了一会之后,她才慢慢下了床。

  龙纸鸢对着梳妆的铜镜,用黑檀木梳将头发梳好,再用父亲给她雕刻的绿檀簪子把头发挽起来。

  雪已经停了,院子里堆满了厚厚的一层雪,万籁俱静,他们还没醒。

  龙纸鸢来到前厅。

  她取了紫砂壶和山泉水,架在小碳炉上烧。

  天气冷,水开得慢。龙纸鸢也不着急,就去了前院里便看景边慢慢地等。

  龙纸鸢踩到雪里,松软的雪‘吱喳’一声塌陷下去,没过了脚踝,触及小腿。

  好几年没见过那么大的雪了。

  龙纸鸢忽然玩性四起,就在雪地里一步一步踩了起来。

  陆景风昨晚睡得很安稳,所以起床了之后精神特别足。

  他慢悠悠地来到前厅,看到紫砂炉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却不见她人影。

  外面传来细碎的声音,陆景风走过去,看到龙纸鸢一个在雪地里玩得不亦乐乎。

  陆景风倚在门边,也终于看清了前院的景致。

  面朝大门左手边是水池,水池边有一棵数十米高的树,乌黑的枝桠和白雪相称,完全不显萧条之意,反倒让人觉得淡雅。

  右手边光秃秃的,只剩下一些枯枝。

  两侧的院墙内壁上是两幅圆形的石雕。距离隔得太远,陆景风看不清上面的图案,只隐约地看到雕刻十分繁复。

  院中的人玩得真的很开心,她还欢乐地跳了一下。

  身后的茶壶盖子上下翻腾一下,发出声响。陆景风转身进房,提起砂炉,倒了两杯水。

  再给院中的人送过去。

  “早上好啊!”身后传来愉悦的道好声,龙纸鸢停下脚步,转过身。

  “晨安。”龙纸鸢也道了一声好。

  陆景风将茶杯放到她手中,“喝水。”

  龙纸鸢接过来,道了谢。

  陆景风站在龙纸鸢右边,微微侧脸看她轻轻地吹凉杯中的水,小心地试了一口,确定温度合适之后再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着,就像是在品酒那般。

  陆景风回过眼,试图挑起话题,“那棵是什么树?”

  龙纸鸢看向东南角已经长了几百年的老树,答道,“银杏。”

  “银杏啊!”陆景风看了看大树所在的位置,了然道,“你们家的风水很好啊。银杏种于东南角,青龙位,能镇宅护院啊!”

  龙纸鸢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他,“你懂得风水?”

  “皮毛而已,”陆景风笑着喝了口水,“都说银杏是有灵气的?”

  “嗯。”龙纸鸢点头。父亲说她还不记事时的一个冬天,这银杏差点活不下来,那一年,母亲去世。

  幸好,最终还是保住了。

  “那右边种了些什么?”陆景风不解。

  “花草。”龙纸鸢走向右边的藤条,“现在是冬天,所以不好看,不过等春天到了,过了二月二,这枝条就会抽出嫩芽,夏季长了花就更好看了。”

  她看着这些黑糊糊的枝条就如同在欣赏珍宝那样,陆景风环视一圈这偌大的院子,感叹地说:“春天绿意盎然,便在池旁逗鱼赏诗;夏天花红草绿,便在树下摇扇乘凉;秋天银杏金黄,便在院中赏纷纷落叶;冬天银装素裹,便搬张小桌在院中品酒赏雪。你过得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听到他发自肺腑的话,龙纸鸢将目光探上他,就像是找到了可诉之人那般,不由地对他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没想到你我还是同道中人。”

  两人之间隔了些许距离,陆景风回望她半晌,随后又笑了笑叹了一声,“好是好,不过这天地间就你只身一人,不可说不可诉,你不觉得孤寂吗?”

  听到他这么问她,龙纸鸢的心就像是冬日里被大雪冰封了的湖面,到了暖春,突然就裂开了一条缝,‘喀嚓’一声。

  她仰头望了一下银杏的树顶,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再开口时语气依然是淡淡的,“哪有两者兼得的好事?就像你说的,我一个人在这方天地里潇洒自得,没红尘纷扰,又有琴棋书画,所以哪来什么寂寞不寂寞。”

  陆景风慢慢走近她,“那你就打算一个人一辈子了?”

  龙纸鸢握着茶杯的右手微微地抖了抖,她稳住了自己之后,才慢慢开口,“随缘吧。”

  “你们家是书香门第,若你百年之后,没有子嗣没有后代,又怎么传承和发扬?”

  他漫不经心的话一下子就击中了她的痛处,龙纸鸢仰起头看他。

  他怎么那么清楚她心中所痛所想?

  “你别生气,”陆景风看着她有些凌厉的目光,笑了,“我只是觉得,那么好的一座宅子,若任由风雨飘摇,最后变成断壁残骸未免太可惜了。”

  龙纸鸢的心一沉,将目光收回,再挣开眼时却满是忧伤和凄凉,“是啊,太可惜了。”

  龙家世代读书人,到父辈那一代早已是子嗣凋零。她一个女儿家,就算不能继承龙家香火,可有个后,能传承龙家也算是功德圆满。

  可是。

  造化弄人。

  龙家只怕是要绝后了。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悲伤,陆景风于心不忍,痞痞地逗她说:“你那么漂亮怎么会没有子嗣后代,我就很乐意跟你生孩子啊!你想要多少个都行!”

  他的话让还处在悲凉之中的龙纸鸢有点反映不过来,她愣了许久。脑子活过来之后,龙纸鸢看了陆景风一眼,就走了。

  她的反映让陆景风很吃惊,她竟然没有骂自己流氓。

  陆景风跟上去,问:“你不生气啊?”

  “不生气。”龙纸鸢摇头。

  “为什么?”

  她可是被他不小心碰到手都会脸红的人。

  龙纸鸢轻轻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宽慰我。”

  她的语气很真诚,让陆景风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答道:“嗯……”

  ——

  说话说得久了。

  龙纸鸢还没做好早饭,大家就都已经起床了。

  她手脚麻利地把鸡蛋煎好,端到食厅,招呼大家吃早饭,“只有小米粥和些小菜,你们将就着吃。”

  他们养尊处优,龙纸鸢怕招呼不到。

  “没有没有。”

  大家入座。

  陆景风喝了一口粥。

  有可能是生长的自然环境好,这小米有一种回味的清香。

  “小叔。”

  大腿忽然被一个小手推着,陆景风放下碗筷,问站在一旁的小人,“怎么了?”

  “你让开,我想坐在姐姐旁边。”

  哟呵,陆景风抓住陆震宇的小手,直看着自己‘一脸霸气又理直气壮’的侄子,反问:“我为什么要让给你啊?”

  陆震宇突然就扭捏了起来,他揉搓着小手,有点脸红地低下了头。

  “哈哈哈……”一桌子人看到他的反应,哄笑了起来。

  陆震宇脸更红了,“因为,因为……”

  陆景风继续逗他,“因为什么?”

  “儿子!大胆点!别怕!”莫晓鸿在一旁鼓励他。

  “我喜欢姐姐……”说完他就扑进了陆景风怀里。

  又是一阵欢笑。

  龙纸鸢脸有点发热,那么多人,她不知道要怎么反应。只觉得这个小娃娃真可爱。

  陆景风好笑地揉着怀里小人的头发,“你喜欢姐姐啊?”

  怀里的人不停地点头,小手紧紧地揪着陆景风的衣服。

  莫晓鸿见儿子这个可爱的小模样,笑着说:“他今天早上起来和我们说他昨晚梦到姐姐是仙女,穿着很漂亮的衣服,在云朵里跳舞。然后他就说他以后要娶姐姐。”

  陆景风转过头,看着从耳后至脸颊樱红一片的人。

  “你怎么那么讨人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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