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重逢
方明看到我的时候，惊讶地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我。
“方明，快来帮忙。”我脱口而出。
他反应过来，走近帮忙。在医学上，我们还是很默契。
医院建了绿色通道，加上方明已经打点好，姗姗很顺利就进了产房。接下来就是焦急的等待。
我和方明站在窗边。
已入夜，医院还是灯火通明，外面依然车水马龙。
“什么时候回的。”方明看着远方，开口。
“半年前，今天才回的市里。”我回答。
“有什么打算？”方明十指搅在一起，吐了一口气。
“找工作，上班呗。”
“陈大海龟博士，要不要回这来上班？”方明笑着问。
“几年不动手术刀，生疏了。”在国外这些年，都是做研究。
“我们除了拿手术刀，还能干嘛？”
“医学院那边缺老师，所以我就去了。”
“当老师？”方明有些惊讶。
“嗯，一直想当老师的，终于当上了。”
“要不要回科室看看？”
“就我这名声，我可没脸回去。”我笑了笑，笑当年的疯狂。
“你也知道你名声差？”方明轻声笑。
“没你兜着，早被开除八百回了。谢谢啊。”我半开玩笑说。
“名声不行，技术还行。”方明也笑着，目光依旧看着远方。
“蒋主任呢？他还好吗？”
“他升副院长了，挺好的。”
“也是，上了年纪，老在一线，太累。”
“你离职了，老家伙可惜了好一阵子，天天念叨，说很久没碰上这么好的医生了，如果你能回来上班，老家伙高兴了，估计科室主任都肯给你当。”
“哦？那我不抢了现主任饭碗？”
“我不介意啊。”
“你现在是主任？！”我有些惊喜。
他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只有学术和事业不会辜负人。”
“恭喜方大主任，要你早点当上主任，说不定当年我还能少挨点骂。”我开玩笑。
“那你回来啊。”方明再一次邀请。
“行了，就不给你添麻烦啦！”
方明笑了笑，双手插到兜里不说话。
“生了，母子平安。”钟鑫抱着姗姗，老人照顾孩子。
“姗姗，真好。”我帮她理了理头发。
“累死我了，再也不生了。”姗姗抱怨。
“三年前你也这么说的，傻孩子，辛苦了。”钟鑫妈妈心疼地拉着姗姗的手。
是啊，三年前，姗姗也是这么说的。熟悉的场景，仿佛什么都没变。
“秋秋？”钟鑫爸爸发现我。
“钟叔叔您好。”我笑着打招呼。
“好，好孩子，回来就好。哈哈。”钟叔叔看着我，犹如看自己的孩子，“你们都长大了，我们也老啦，现在还记得你们小时候的样子。”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爱回忆，我和钟鑫相视一笑。
“我先走了，身上脏兮兮的，就不抱孩子了。”我和众人告别。
我愣了一下，三年前，我也是这么说。
摇摇头，不让自己陷入回忆。
“我送你。”方明跟过来。
“也好，我迷路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方明。
走到楼下，有个护士叫住了方明。
“介绍一下，这个我女朋友，李晓晓。”方明搂过她的肩。二十七八岁的姑娘，模样很俏。
我记得她，三年前，帮准备手术台抢救徐睿阳的护士。
“你好陈医生。”她开口。
“我现在不是医生了。”我笑着，看着她。她和方明在一起了，真好。都是善良的人，都会有幸福的未来。
“我迷路了，你们送我酒店吧。”我开口。
“好。”女孩率先回答。
呵！真是机灵的女孩子。
“谢谢。”我对她说，包括三年前，谢谢。
“那也谢你替我扎针。”她笑着说。
“哦？”我有些不解。
“当年你帮一个小护士用针扎了一个病人，然后挨骂，就是她。”方明解释。
我隐约记得，是有这么回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当时挨骂太多了。”
我们三人并排走出医院大楼，走到停车场，刚进去，一辆保时捷停下，司机走向后座开门。后座走出一对年轻的夫妻，男的抱着一个孩子，估计两三岁，女的提着包站在旁边。我看着他们，这座城里，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幸福着。
男人转过身，抬起头，我不经意撇过去，对上视线，我愣在原地，他嘴巴微张，也愣住。我们都愣在原地。我再一次佩服生活的狗血。
是徐睿阳和李甜，还有他们的孩子。他们在一起了啊。还有蒙平南，还是司机呢。
我忽然想起和徐睿阳第一次在中学校园见面的样子，我邋里邋遢，而他在闪着光，仿佛现在。
那是我一整个青春的回忆啊。
现在他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一直幸福着，生活给予每个人丰厚的馈赠，真好，心里有些酸楚，但也发自内心地祝福。
瞧见了就打个招呼吧。
我对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对方明说：“走吧。”拐弯走进停车区。
“陈秋秋。”空旷的停车场响起浑厚的男声，还有些回响。
我背脊一僵，停下脚步，转过身，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大步地向我走进，李甜抱着孩子，蒙平南提着东西站在原地。
我愣在原地，他猛地拽住我的手臂，
“借一步说话。”他对众人点了点头，语气平和，还是温和礼貌的样子。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拉着我走出停车场。
我被拽着，隐约听到方明问：“你们来干嘛？孩子生病了？”
“没有，给他的看的病，现在不用了，找到药了，徐总，为你打Call。”蒙平南的声音。
给他看的病？他此番行为，貌似还病的不轻。
他越走越快，我有些我有些跟不上，“你先放手，我跟不上了。有话慢慢说。”我有些喘。
他停下来，站在原地，黑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我的脸，没有松手。
我把我的手抽出来，他却越抓越紧。
“我要理一理我身上的衣服。”我有些拘束和尴尬。
他打量了我一眼，看到我脏兮兮的衣服，松开手，紧闭着嘴不说话。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也不想跟他纠缠。找个理由先开溜吧。
“我先去买一身衣服换上。”抬头看，才发现在正站在阳光集团商场前，“你有事就先回去吧。”
“我不忙。”他双手插兜，悠闲地跟我一起走进商场。
难道我说的太委婉了吗？
“你的……家人……还在医院呢，你这么跑出来不合适，快回去吧。”
‘老婆孩子’四个字说不出口。
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吧。
“陈秋秋，你在赶我走？”徐睿阳停下脚步，皱着眉问我。
他倒是挺直接。
“额……你有时间就逛吧，反正商场是你开的。”看他这样子，我小声嘀咕。
于是转身逛，不理睬他。
看着琳琅满目的橱窗，想起和姗姗第一次来阳光集团时偶遇徐睿阳的情形。单纯的我们掰着手指数标牌后面的零。没想到如今我们也都能从容消费。可他们都有家庭，而生活给我的回报，就只有物质上的回馈。
我一家店一家店慢慢逛，徐睿阳不紧不慢地跟着，也不说话。
我只好走进一家店，买了件连衣裙，再买了一件有兜的风衣，省的待会手没地方放。
徐睿阳把单买了，我也没客气，就直接走出了店门。
我不知道自己定的酒店在哪儿，现在徐睿阳又跟着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迷路的事情，所以不知道该往哪里走。饭还没吃，有点饥肠辘辘。肚子果然不争气地叫了。
徐睿阳盯着我的肚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走吧，吃饭去了。”徐睿阳开口，然后走过来，手伸进我的风衣口袋，抓住我的手。
特意买带口袋的风衣，然并卵？
“我们还是分开走吧。”我抽出我的手。
“为什么？”他不放手，语气平常。
呵！为什么！
“再好的异性朋友，也不会牵手走路对吧。”为了避免尴尬，只能硬着头皮接过话，没想到说完更尴尬。
在他面前，我总是不知所措。
“好。”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随后松开手。
我悄悄送了口气，加快脚步走到他前面。没想到他长腿一迈，又和我并肩走，接着手搭到我的肩上。感觉到肩膀一沉。
“你……”我瞪他。
“走吧哥们，吃饭去了。”他嘴巴一挑，推着我往前走。
我拗不过身形高大的他，只得跟着他的步伐一直走。
有病，真的是有病。
吃饭我有些尴尬，找不到话题，他倒好，跟个没事人一样。
“徐睿阳。”我清了清嗓子。
“嗯。”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温和地笑了笑，然后继续吃东西。
我有些恍惚。我和徐睿阳，分手十年了，纠缠了7年，失联了3年，十年间，基本上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地相处。
“我吃完饭要回去了，你也回家吧。”我放下餐具，语气尽量平和，“谢谢你帮我买衣服和请我吃饭。”
他放下餐具，擦了擦嘴，不说话。
“知道了。”他面无表情，看都没看我一眼，结了账，站起来走出餐厅。
我趁机上了个卫生间，好让他先走。
一回来就碰到他，这概率，难道比中彩票要高？
走出餐厅，我愁着不知道如何回酒店，已经晚上十点了，有些着急。
只好继续打车。可记不得地址了，怎么也打不到车。有些司机轻佻地说，上车，我陪你一个一个找啊。
现在的社会风气都这么乱了么……
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我的行李还在酒店里呢。
陈秋秋啊陈秋秋，读书真的读傻了。我恨恨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来今天真的要睡大街了。
懊恼地回过头，发现徐睿阳正站在我的身后，我吓一跳。
“你……怎么还在这？”我问他。
“陈秋秋，你迷路了。”他背着手，凑近我，慢悠悠地说。
“这里变化有点大，找不到酒店了。没事，我……”
“车都打不到，你还能怎么样。”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摆出了一副‘快来求我’的表情。
“……”
我咬着下嘴唇，站在原地不说话。
真是可笑，我在自己的家乡迷了路，而且一点办法都没有。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最恼人的是，在我尴尬到极致的时候，总是遇到徐睿阳。
他双手环抱着，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送你回去。”
貌似除了这样，没有别的办法。我只好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徐睿阳把我带回阳光集团，到地下停车场，开了一部车。
这时候如果坐到后座，好像有点太矫情，于是就直接坐到了副驾。徐睿阳似乎很满意，扣好安全带就开动了。
“你从哪里回来的？”徐睿阳问我。
“啊？”
“你今天从哪回来？”他再重复一遍。
“北京。”
“记得酒店的名字吗？”
“晨星。”
“那应该是北站的晨星酒店。”他说着，就开走了。
一路上没再说话，他认真开车，我看了看他的侧脸，三十三岁的徐睿阳更加成熟，更有男人味了。事业有成，温和帅气，应该有很多爱慕者吧。
同样是三十三岁，为什么他仿佛青春正好，而我却感觉芳华已逝。他和李甜确实是金童玉女，他们有了孩子，应该过的很幸福吧。但他今天晚上跟着我，李甜不介意吗？他和杨帆的婚姻什么时候结束的？他过的好吗？
不过看这样子，过的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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