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男神是别人的
元旦假期临近，初三上学期很快就要结束了。因为课业紧张，我的父母觉得反正都要放寒假了，就让我留在学校复习。可元旦当天可是我十五周岁的生日啊！
我会不会不是亲生的？
姗姗也没有回家，整个宿舍就剩我俩。因为寝室有别人，我俩说悄悄话的机会并不多。
“陈秋秋，你有喜欢的人吗。”姗姗把腿靠在墙上，说这样做能瘦腿。
“那你呢，你有吗？”我反问她，“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喜欢谁。”
姗姗长得越来越好看了，成绩也好，很多人都喜欢她。
“我不告诉你。”姗姗打趣。
“你是不是喜欢徐睿阳？班里很多女生都喜欢他。”我装着不轻易，平淡地问她。
“喜欢他的女生多了去了，你没看到那络绎不绝的情书啊！你再看李甜，恨不得粘他身上了，喜欢这样的人，不给自己找罪受么。我才不愿意有这么大竞争。还有，他对谁都不温不火的，估计眼光很高吧。”姗姗嘟囔着。
她说到我的心坎里了，我只好悄悄叹息。
“那你喜欢谁？你喜欢钟鑫？”
“钟鑫那傻大个，恨不得粘你身上了。我才不喜欢他呢。他喜欢你，全世界都知道。”姗姗着急着解释，语调微微拔高。
“钟鑫怎么可能喜欢我，我俩一起长大的，太熟了。”
“青梅竹马。”
“连你也瞎说，我对钟鑫就是对待好朋友，甚至是对待弟弟，钟鑫都比我小一个月呢。我才不要姐弟恋。”
“你真的不喜欢姐弟恋吗？”
“真的，钟鑫像个孩子。”
“那你还没跟我说，你喜欢谁呢。”姗姗说。
“那你也没有和我说啊。”我笑着驳她。
“你说我们会不会喜欢同一个人？”姗姗问。
“不会。”我肯定地回答她。
“为什么？”
“感觉。”
姗姗始终没跟我说她喜欢谁，我也没有说。
日子一天天过着，徐睿阳和我每天的交流就是用作业本拍拍我的脑袋让我帮他交作业，期间无话。钟鑫对着试卷抓耳挠腮，缠着我让我给他讲题。我总没好气给他无数个白眼，然后都是姗姗耐心十足给他讲评。
其实我知道姗姗喜欢钟鑫，调位置的时候她的雀跃，她给钟鑫讲题的时候耐心仔细，还会偷偷看他一眼，眼里有笑意。
她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但是钟鑫帮我提书包的时候，钟鑫帮我接水的时候，周末钟鑫约我一起回家的时候，钟鑫缠着我讲题的时候，钟鑫心急如焚满头大汗抱我去医务室的时候，我都可以看到姗姗眼里的失落和无奈。全班都说我是钟鑫媳妇的时候，只有姗姗一个人没有笑。
我打心眼儿喜欢于姗。如果是我，我无法和接受，比如我和李甜，根本不可能成为朋友。姗姗待我真心实意，只是钟鑫太傻，看不到姗姗的情谊，而我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对钟鑫冷淡一些，再冷淡一 些。
元旦晚上，也就是我生日晚上，我和姗姗去超市买点东西，新年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秋秋，快看！”
顺着姗姗的手指看过去，银盘似的月亮是灯光，黑色的夜空如幕布，烟花则像水彩，争先恐后地在夜幕中留下自己的辉煌。
还没来得及惊喜，收回视线，却看到让我心里钝痛的一幕。
徐睿阳穿着蓝色的牛仔裤，暖黄色的卫衣和黑色羽绒服，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了。头发理短了，耳朵露在外面冻的红红的。棕色运动鞋和棕色的针织手套，小心翼翼地骑着自行车。
后座上坐着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带着毛茸茸的帽子和手套，粉红色的羽绒服，也是蓝色的牛仔裤套在棕色的雪地靴里。双腿随着自行车的行驶一晃一晃的，帽子盖住了头，露出精致的五官。双手抓着徐睿阳的羽绒服，嘴巴一张一合，徐睿阳回一句，她松了一只手捂住嘴，自行车晃了一下，她嗔着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又赶紧去抓他的衣服。她就是李甜。
汽车鸣笛声，烟花爆竹声，路人嘈杂声，似乎为这一对年华正好的佳人演奏交响曲，而我仿佛是找不着拍子的大提琴手，独自在角落里低鸣哽咽。
徐睿阳的自行车轮压过我的心里，深深浅浅全是沟壑，我听到的全是自己心脏沦陷的声音。
他跟我一起值日又怎样，那么温和礼貌的人，帮助同学而已；给我巧克力又怎样，只是为前一晚的戏弄道歉而已；到医务室看我又怎样，只是关心同学而已。我什么时候竟然把这些事情看成我和他之间的互动，什么时候竟然开始对他有所期待。
我第一次在学校之外看到徐睿阳，第一次看到他没有穿校服的样子，但却看到了足以让我心灵防线崩塌的一幕，只是遇到一次而已啊。可是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也许会一起做作业，他们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有怎样的互动。我不敢想象，不敢看，闭上眼睛，拉着姗姗往回走。
姗姗问：“怎么啦秋秋。”
我竟然特别矫情地想掉眼泪，说：“姗姗我肚子疼，你看，疼得都快哭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买。”
回到宿舍之后，我跟丢了魂似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曾想过有一天我也能坐在徐睿阳的自行车后座上，他带着我转转这座城市，那么美好的画面果然发生了，但是主角不是我！
我的男神，是别人的男人！
想到这，又特别矫情地心痛起来。
姗姗似乎发现了我的异常，就问，“秋秋，你真的肚子疼吗？”
“嗯。”
姗姗问：“秋秋，马上毕业了，你想上哪所高中？”
“9中啊，9中有寄宿，1中虽然是省重点，可没有寄宿。”我回答。
“那你觉得，钟鑫会上哪所学校？”姗姗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回答她。
我突然想告诉姗姗一切，我不想让她是因为钟鑫才接近我。
我和钟鑫一起长大，李甜和徐睿阳一起长大，我和钟鑫的感情如亲情，我单纯地以为，李甜和徐睿阳之间也一样。
姗姗说：“我爸妈工作调到市里来了，我们在市里的房子也安顿好了，我也许下学期就不住校了。”
“那高中你可以读一中了。”
“可是，我想和你上一所高中。”
“钟鑫的爸爸也在市里买了房子，钟鑫的妈妈全职过来照顾他，寄宿条件太苦了，他估计下个学期也不住校了。”我意有所指。
她沉默。
“姗姗，你喜欢钟鑫，为什么不告诉我。”
姗姗叹了一口气，说：“你心思那么细腻，我猜你也知道了。不过没想到那么早。”
“我和钟鑫确实是一起长大的。他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他跟奶奶一起长大。害怕钟鑫学坏，他父母一回家就领着他到我家来，托我父亲帮着管管他。所以，我的父母也把钟鑫看成半个自己的孩子，钟鑫对我的父亲也是又敬又怕。因为父亲是校长，我从小在镇上就多了一些傲气。我就是钟鑫父母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所以钟鑫对我开始是有敌意的。”
“直到有一次，钟鑫在湖边和别人打架，刚好被我看到了，我路过他家，看到他爸爸今天居然回家了，想着他一会皮青脸肿地回家，免不了被他爸一顿打，接着他爸又会领着他上我家，让我爸爸教育教育他。我其实不是很喜欢钟鑫的爸爸，一直不在家，一回家如果碰到钟鑫捣蛋就一顿打。”
“所以那天我往湖边跑，钟鑫还在那里一挑二打架。我喊，‘钟鑫，你爸爸回家了。真的，我刚才路过你家的时候看到了。’另外两个孩子听了跑了，钟鑫爸爸有钱，有本事，镇上的孩子除了怕我爸爸，接着就是怕钟鑫爸爸，钟鑫也愣在那。我走过去，跟他说，回家吧。他跟在我后面，一言不发。”
“到了他家，他爸不在大厅，他转过来凶我，‘陈秋秋，你居然骗我。’，我白了他一眼，他爸正好夹着个公文包从二楼下来了。他爸爸看到他那样子，气的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摔，撸起袖子就走过来，吼了句，你小子又干嘛了。手扬起来，钟鑫目视前方，双手握拳，也不躲。”
“我叫了一声‘钟叔叔’，他的手停在半空，这时候他才看到我在旁边，有点尴尬收回手。问我，‘秋秋你们一起回来的？’我说，嗯。”
“他爸气急败坏，对我说，那你告诉我，这小子又闯什么祸了？我说，刚才回家的时候碰到一个不认识的人问我要钱，我没有，钟鑫看到了，就过去说，不许欺负同学，那个人就打他。于是他们就打起来了。”
“他的脸和他爸爸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这是我第一次对大人说谎，表面脸不红语不偏，心跳确非常厉害，手心都出汗了。”
“他爸爸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儿子，干的好，男子汉就要保护女孩子。以后你也要一直保护秋秋不受欺负才行。这是他爸爸第一次夸他。钟鑫有点惊讶，看看他爸爸，再看看我。后来钟鑫对我就好了起来，就像现在你看到的一样。”
我一口气说了好多，姗姗在认认真真地听着。
姗姗问：“你为什么要帮他？”
“大概觉得他被揍得会很惨，他爸爸又来托我爸爸管教他，或者是因为第二天他爸爸走了之后，他奶奶边抹泪边骂他边给他抹药，他会耷拉个脑袋不说话。姗姗，我不喜欢他。”
姗姗问：“你不喜欢他，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说：“姗姗，钟鑫没跟我表过白，我怎么跟他说？我和他之间的交流，你觉得哪里暧昧不清？他跟我走得近，因为我们熟。我们不相往来，可能吗。我和钟鑫之间不只有友情，甚至还有亲情，但是我对他，绝对没有那方面得意思。”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下个学期你不寄宿了，钟鑫也许也不寄宿了，你可以报一中的，为什么要报9中呢？你这段时间想办法提高一下钟鑫得成绩，你们一起上一中不是更好吗。”
姗姗叹了一口气，说：“你觉得我接近你，主要是因为钟鑫吧。其实是，也不是。你成绩好，再难的数学题你都能解出来，又听话，老师都很喜欢你。你话也不多，心思也细腻，觉得你这样的人要是耍起心机来，那谁都招架不住。后来我发现你总是默默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不推不脱，也不抱怨，不争不抢，也不在意。有一次班里的投影仪被吴宁弄坏了，老师大发雷霆，谁都不敢承认。觉得你老实听话，就点名问你，陈秋秋，你说，怎么回事。你居然说，不知道。坐下来之后满脸通红。事后又偷偷跟吴宁说，你快去给老师承认错误吧，老师不会说你的。后来吴宁还被表扬了。当时我和钟鑫，徐睿阳都看到了。钟鑫说，“秋秋一直都这样。”至于钟鑫，我觉得是个意外。我喜欢他，但是我也喜欢你。”
“哦？我有这么好？”我打趣。
“嗯，挺好的，长得也好看。”姗姗做发自肺腑状。
“哎！可就没人对我吹口哨啊。”我做懊恼状。
“得了吧陈秋秋，谁敢对你吹口哨，跟个仙似的。”姗姗哈哈大笑。
“哪个仙？土行僧还是弥勒佛？”我逗她。
“嫦娥，住月亮上的。”姗姗又哈哈大笑。
“那我得小心猪八戒才是。”我也被她逗乐了。
躺在床上，想着姗姗说的话，月亮。忽然觉得，徐睿阳好像月亮，安安静静地发着光，别人对他探寻，好奇，追逐，他就在那里，静谧，神秘。说他冰凉，他却愿意在黑暗中照亮你，说他温和，他却在远方，遥不可及。
我挺羡慕姗姗的，承认了喜欢一个人，会不会轻松很多呢。我来不及许下的新年愿望啊，就是能和徐睿阳上同一所高中。不许也罢，我也不可能和他一起上高中了。
15岁生日那天，我过得如此沉重。我和姗姗，像两个成年人一样分享着自己的心事。当时不知道到底有多喜欢徐睿阳，只是有些矫情地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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