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没有诀窍

　　家瑞兴奋地拿着靶纸，厚着脸皮跑去找老张。“师父，我终于搞明白了。”


　　家瑞指着靶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弹孔。“这是我在四百米距离射击的成绩，这是我在一百米射击的成绩。这个，是三百五十米的。我都可以打到十环了。”


　　老张一边揉着面团，一边不以为然地反问道：“得瑟什么？你的敌人那么听话吗？指定就出现在四百米的距离，三百米的距离，两百米的距离？”


　　家瑞明白了，必须掌握在任意距离都能轻松击中标靶的技能。


　　原理已经很清楚了，要想做到这一点唯有苦练这一条路了。


　　从此以后，射击场上经常能看到家瑞的身影。他不断积累各种物体在不同距离呈现的大小的数据，锻炼自己快速测距的能力。终于做到把标靶放到任何位置，他都可以马上分毫不差地报出距离。而当标靶换成了人时，他同样能迅速判明目标的距离。甚至当一只小鸟凌空而起，家瑞也能立刻报出小鸟有多远。


　　当家瑞再次拿着各种靶纸向老张汇报时，老张又给他泼了一瓢冷水。


　　“这都算个屁？打几只鸟给老*子下酒再说。”说完，又开始忙自己的了。


　　家瑞明白，老张的意思是固定标靶射击基本掌握以后，还得掌握移动靶的射击。


　　这就还得考虑提前量的问题。老兵都知道，当敌人下山时，要瞄他的肚子，这样当子弹到达时刚好可以击中对方的胸膛；而当敌人上山时，则要瞄准他脑袋上方的虚空，这样就会击中对方的脑袋。这些都是设置提前量的基本常识。


　　而对于一只上下翻飞不定的小鸟来说，提前量的计算则要困难得多。必须有更准确及时的预判。这里同样没有什么诀窍，唯有苦练二字。


　　打鸟太难了，尤其是小鸟。必须算准它下一秒会飞向何处，还必须准确迅速的出枪瞄准射击。是真正考验一个射手手眼心的协调配合。


　　经过了无数次的失败，家瑞终于掌握了打鸟的诀窍，开心地拎着几只小鸟走进厨房孝敬师父去了。


　　在这几个星期里，没隔几天，两人都会来这么一场有趣的对话。一般都是以家瑞兴冲冲的汇报成绩开头，以老张兜头一盆冷水泼下作为结尾。最后，家瑞灰头土脸地离开。过几天，又会重复这一循环。


　　但如此这般的循环往复了几十次之后，老张的口气却没有原来那般生硬了，而家瑞，虽然每次都受到打击，却越来越自信。


　　军营里，关于这对不是师徒的师徒之间的故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而他正经拜过的师父对家瑞的这种变化看在眼里也喜在心中。


　　这天是星期日，家瑞特意一大早就出门，打了好几只鸟，又拉着自己的师父，拎着两瓶五粮液来找老张。老张瞟了一眼他们师徒两人和手里的小鸟，早就把他俩的来意猜了个七七八八。也不挑明，将鸟收拾干净做了一桌全鸟宴。


　　师徒三人围着一张小桌子，边吃边聊。


　　老张泯了一口五粮液，陶醉地咂么着嘴。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润。


　　战车班长也借着酒劲对老张说道：“我这个徒弟还行吧？”


　　老张微微一笑，“还凑活吧。”


　　家瑞赶紧接过话茬，“我还差得远呢。师父那招抵腰射击，我就没掌握。”


　　老张撇撇嘴，“那没有几年的苦功，想都别想。”


　　家瑞好奇地问道：“我看您教我的那些技术都是非常实用的。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抵腰射击有什么实用价值。”


　　老张放下筷子。“你要是在战场上，敌人还离着四五百米，当然可以不慌不忙地瞄准射击；可如果跟敌人狭路相逢，彼此距离只有五十米，谁出枪快谁就能活下来，难道还来得及抵肩瞄准，三点成一线吗？”


　　家瑞恍然大悟，“看来这一招的确很实用，可以快速射击。可我一直不明白该怎么瞄准。”


　　老张淡淡地答道：“抵肩瞄准，准星、缺口就在眼前；抵腰瞄准，准星、缺口得在你心里。”


　　“心里？”家瑞琢磨着老张的话。


　　“还是那句话，没有几年工夫，想都别想。”


　　家瑞认真地点点头。“我明白了。只有在不断的练习中才能逐渐找到感觉。”


　　班长坐在旁边眉开眼笑道：“怎么样？这小子还能教吧？你就收下他吧？”


　　老张虽然已有醉意，但却坚决地摆手道：“我可从来不收徒弟的。本来在这里过得挺自在的，就是你老刘上次非拉着我看他，结果现在炒得整个军营沸沸扬扬的。我再说一遍，我不收徒弟的。”


　　老刘见老张口气如此坚决，也不好强求。


　　家瑞虽然心中非常遗憾，但转念一想，他虽然嘴巴不承认是自己的师父，但实际上已经在对他进行指导了。这不就行了吗？想到这里，家瑞谄媚地问道：“师父，您当初究竟是怎么把我踢倒的？我到今天也没搞清楚。”


　　老张悠闲地泯了口酒，鄙夷地说道：“你要是搞清楚了，老*子就白练了。”


　　家瑞凑上前，一脸欠揍的表情，“怎么说呢？”


　　老张得意地答道：“这叫移形换位。是顶尖的闪展腾挪的功夫。那是几十年的苦功。”


　　“那要怎么练呢？”


　　“练？每天腿上绑沙袋跑十公里再说吧。”


　　老张本以为家瑞会被他吓到，没想到家瑞立刻答应。“好嘞。”


　　乐得战车班长哈哈大笑。“我这个徒弟就是有股子恒心。你就等着瞧吧。”


　　老张尴尬地接着说道：“说白了就是腿上的功夫。绑着沙袋练十年，你就可以身轻如燕了。”


　　战车班长也语重心长地对家瑞说道：“其实做什么事情都是这样，唯一的诀窍就是要把工夫下足。只要工夫下到了，什么样看起来了不得的神乎其技都不在话下了。老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老张频频点头。


　　从此以后，家瑞又多了一项训练科目：每天晚上十公里负重长跑。他会围着营区后面的小山和乡间小路跑上几个来回。刚开始几天，一趟下来浑身像散了架一般，家瑞咬牙坚持。渐渐地，开始适应了，他明显感到自己腿上的速度和爆发力迅速增长。有了效果，锻炼的劲头就更高了。家瑞开始逐渐增加腿上的重量，增加奔跑的距离。很快他已经将奔跑的范围拉大到了城市的边缘。


　　这天夜里，家瑞照例奔跑在昏暗漆黑的山间小路上。突然，看到远处有个黑影闪过，倏忽一下就消失了。家瑞感到十分诧异。从小在山里长大，早已习惯了走夜路，那不会是因为害怕而产生的幻觉。可这里是城市附近，野兽出没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家瑞悄悄跟上去想一看究竟。可跑了不一会儿，却同那个黑影越来越远。眼看目标就要消失，家瑞只好解下腿上的沙袋，轻装跟随。就算如此，他也跟得非常艰难。


　　他已经可以断定，前方是一个人。


　　跟着黑影来到了郊外的别墅区，黑影却突然消失了。


　　家瑞吓了一跳，这一定是一个小偷，而且还是个惯偷。家瑞心中暗喜，正好可以借抓小偷检验一下自己这一段时间的训练成效。


　　家瑞悄悄接近别墅区，在高高的围墙附近转悠，却根本没有看到小偷的身影。家瑞严重怀疑小偷已经翻墙进入了院内，正打算也翻墙进去。突然，树丛里窜出一个黑影向他袭来。家瑞仓皇之下根本来不及防备，身体瞬间就被黑影牢牢控制住，动弹不得。家瑞没想到自己竟然连个小偷都打不过，憋屈地刚想喊叫，却被一只大手死死按住了嘴巴。


　　借着微光，一张熟悉的脸庞呈现出来。


　　家瑞惊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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