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似梦非梦⑥

　　白衣妖怪扶远，自出现在妖族的记忆中起便是以禁地守护者的身份，两千年来见过扶远的妖族之人不少，能与他说上几句话的妖族却不多，能被扶远真正看着眼里的就更少了，近几年来除了狐族的族长赤斛，更早一些被扶远正眼看过的妖族还是西国现在的掌权者，凌月仙姬。

　　连这几年声名鹊起的西国最强的继承者杀生丸，在杀生丸真正能超越他父亲犬大将之前，或者说，在杀生丸真正能够掌控西国这个妖族内最强大的国家之前，扶远都没真正把他看在眼里。

　　非是傲慢，只是守护禁地的职责本就是凌驾于万妖之上的超脱，两千年来扶远坐镇禁地不出一步，却还是送走了来一代又一代的妖怪，无数的天之骄子层出不穷的出现，又多半如流星般自天空一闪而过。

　　‘预见’，是扶远天生的能力，只是这种能力时隐时现不能自我掌控，所以即使一个又一个来到禁地的妖怪如同朝圣般虔诚，扶远却始终不能确定，是否下一次，还能再见到他们。

　　到最后，也只是如同看客般波澜不惊而已。

　　犬夜叉第一次来到禁地究竟是什么时候扶远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犬夜叉当时还是个不足他腰高的孩子，扶远天性懵懂，又因为多年守护禁地不问世事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泊，他也不是不曾见过孩子------虽说禁地四周险要异常，但是那只是针对异族的血脉而言，纯种的妖怪不说轻而易举，但是来到禁地所要面对的险阻的确是要简单不少的。

　　血脉越纯粹，年龄越小的妖族受到的阻碍亦会越小，这是当初建立禁地的一众创始者对真正继承了妖族血脉的后代的一种优待，既是偏心，也是保护。

　　虽然现在妖族的血脉越来越稀薄，扶远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能独自来到禁地的幼崽了，但是更早之前，他是见过的。

　　扶远当时至多也是淡淡的走开，从不管那些幼崽。

　　但是，唯有一妖例外。

　　思及此处，在旁人看来扶远也只是盯着犬夜叉沉默了一小会，并不算久，然后扶远自上而下，细细打量起了犬夜叉。

　　犬夜叉是第一个来到禁地的半妖，也是唯一的一个，扶远当初第一次看到犬夜叉的时候犬夜叉还很弱小，身高不足腰高，披着能保护身躯的火鼠皮制成的衣服，却依然很狼狈，脸上，脖子上，还有露出的手脚密密麻麻的都是细小的伤口，伤口上满是灰尘，但是即使如此，犬夜叉稚幼的脸上却依旧满是倔强，明明累的都要趴倒了，却在看见不远处发站着的扶远后始终戒备的不肯倒下。

　　那天正是一个满月，柔和的月光慷慨的顺着犬夜叉狗啃般的银发倾洒而下……一点也不美，反而有些乱糟糟的。

　　看过之后，扶远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虽然离开了，但是那个时候扶远非常好奇这种名为半妖的生物，后来在犬夜叉休养的那段时间陆陆续续的给犬夜叉带过几次草药，搭上了几句话，然后不久，犬夜叉便离开了。

　　但是现在，犬夜叉又回来了。

　　现在的犬夜叉看起来一点也不弱小，红色的火鼠衣上有些许长途跋涉留下的风尘仆仆，但是并不显狼狈，扣住腰间刀柄所露出的一侧手掌上有一层厚厚的茧，但是露出的皮肤上却没有受伤的痕迹，神情有些许疲惫但是并不萎靡，可以说，这一次犬夜叉几乎就是毫发无损的来到了禁地。

　　扶远微微抬眼，看到犬夜叉一头银发随风微微隆起，垂至腰间的发尾虽然并不平整，但是也不再是狗啃般的难看了。

　　这才……多久？半妖的成长期短暂的都比不上最低等的妖族，但是却是这样一个年幼的半妖，居然妄想毁灭禁地，大言……不惭。

　　扶远神情莫辨的盯着犬夜叉看了一会儿，却最后只是转身，如来时般一步一步的离开了。

　　犬夜叉有些得意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停顿了一下，随后气急败坏的对扶远的背影吼道：“你不相信吗！”

　　扶远没有回头。

　　犬夜叉气的跳脚，‘噔’抽出腰间的铁碎牙直指扶远渐行渐远的背影，咬牙一字一句道：“你会看到的。”

　　“我会毁了这里，说到做到！”

　　扶远慢慢的走着，刚开始还能听到犬夜叉不甘心的叫声，渐渐只有零星的几句声音传来，然后，便听不见了。

　　有些言语甚是打动人心，扶远一开始也被犬夜叉惊人的言语打动了，但是有些话，最多听听也就是了。

　　扶远已经守护了这里两千年，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禁地是个怎样的存在，毁了这里……不可能的。

　　力量再高都不可能。

　　这里是妖族的禁地，从很久以前开始，也会到很久以后。

　　……

　　一场玻璃丝似的细雨刚刚飘过，天空洗得非常明净。许多云絮低低地降落，把几个最高的山巅笼罩起来，似乎给它们披上了几片白色的轻纱。

　　雨停时已近黄昏，明净蔚蓝的天空只出现了一小会便如同羞答答的小姑娘般快快的离开了，太阳的余辉给天空还有连绵的群山镶上了一道金光闪闪的边饰；由于这道镶边的反衬，逶迤西去的山脉，变得更加幽暗、更加遥远了。山脚下，稀稀落落不知从何而起的点点光芒闪烁着，更给山色增加了一种深邃莫测的感觉。

　　戈薇跟着桔梗已经在这连绵数千里看不到尽头的山脉间行了好几天，除了中间曾在一个隐逸在山中的破落宫殿中落脚过一天，之后两天便再也没有看到过建筑的痕迹，整日风餐露宿，行不着店。

　　“算起来我们都走了五天了，”戈薇拉了拉肩上的披风，把被风吹开的衣片调整了一下，“还要多久啊？”戈薇嘟囔道，这是这几天来她第一次问这个问题，本来有桔梗带路，戈薇也不怎么关心目的地，左右走走就到了，可是她真没想到居然会走这么远。

　　修行者赶路和普通人赶路可是不一样的，通常修行者一天所能走的路途可是普通人的五到十倍，戈薇自来到战国，还是第一次连续五天都在赶路，而且居然没到目的地。

　　“我们已经到了。”出人意料的是桔梗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戈薇。

　　“什么？”戈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看着桔梗转眼重新看向前方，戈薇上前两步，走过挡住视线的树干，停在了桔梗身边，顺着桔梗的视线望了过去。

　　然后……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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