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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报恩?


  其实,  裴玉不信,也甚有道理,  江陵一带经济繁荣,自然背地里也催生出了阴暗的各种骗局,且看之之这副不染纤尘的年轻姑娘定然不会是哪家的小家碧玉,而那些千金小姐定然不会做这种爬树上檐的轻浮举止。

  且之之的容颜实在清丽无双,若不是裴玉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肯定已经信了她满口胡柴的狐仙的话了。

  闭窗后,窗外仿佛没了音响,  阵阵春风似酒般沉睡地推着枝桠,扑簌地坠花轻灵的声音。裴玉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家里的油米柴油、娘亲的药、病情更坠在这个二十岁初初及冠的年轻人身上。

  挥去心头这些碎屑的往事,  握着的笔墨辗转,在那纸卷上续下了故事。他写得很快,倚马万言,不知不觉天已暮晚,窗棂透过的光线变成了晚霞绮丽昏暗的醉色,  年轻的男人将笔搁在砚台上,  喝了一口白水,  舒缓了一下疲倦的眉眼,  怔了一下,双手推开了窗。大片大片的霞色追逐着清丽的桃花挤入了屋舍里面。天边残阳如线,  贴着天地的界限,  邻家屋檐处的桃花扑簌地正落着,  风吹得他的发丝飘扬,  案台上的纸卷也镇不住地发出轻响。

  他揉了下额头,  觉得自己是累坏了,  才会觉得那个“狐仙姑娘”还会在窗边盯着他。

  第二天,裴玉依旧是天色未晓时就起床劈柴、浇水菜畦、走一遍稻田,煮了粥,熬了药汤,照顾着娘亲用完了早膳药汤,自己随便用了些,便将那些熟读的《三韬》、《文略》等经策翻出来清醒一下头脑,随后又依着这慢慢春光,将那艳本继续写了起来。

  裴玉虽是读书人,却没有读书人的那份清傲,早早年纪便晓事,承起家中的担子。自然为了从书斋掌柜处多拿些买断的几分银钱,他写的书极是香艳,市面上盛行什么便写什么,也因他文采绝佳,写得往往独居慧采,比那些落魄文人黏腻不堪的文字更好,甚至于许许多多的闺中少妇、小姐们都会偷偷买上几本兰云生的话本独自无人的时候阅看。                        

                            

  兰云生在话本小说界里是才名大振,以至于他的读者们都觉得兰玉生也该是一个温柔的多情郎君,往往想不到,真正的兰云生其实只是一个寒酸吝啬的年轻书生,每日甚至计较锱铢。

  运笔如神,春风吹面着,裴玉已经将新写的《白鹤夫人》写到了尾声。瓦片处传来呲呲的声音,被打断了思绪的裴玉有些不快,眉间都有郁色,不过也没抬眼,只当是那家调皮的猫儿又在屋顶青瓦上乱跳。

  《白鹤夫人》写的是雁荡山上的仙人白鹤夫人信娘得遇拜山的公子,说是和公子是前世的夫妻,转世之后,仍然记得曾经的恩爱,于是在山中修炼百年,终于得遇转世的公子,再续前缘。公子被信娘绝色美貌吸引,一见钟情,于是随信娘回府,过了一段夫妻琴瑟相伴的快活日子后,公子忽然心痛,才知道是家中双亲惦记,于是辞别信娘,依依不舍地回到盛京。

  回到盛京后,公子的爹娘请来道士驱邪,说是公子遇见的是山中的精魂。公子惧而畏,当晚梦中却见信娘哭泣地说起了前世的事,说自己是白鹤化仙,三世前与公子结为夫妻,死前约定来世。公子为信娘的盛情所感,毅然不顾双亲阻挡回到了雁荡山。

  故事就在这里截然而止。

  裴玉修长有力的手腕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来。

  洗得发白的文人青衫在丽日光线下有些澜澜水波般的旧黄,桃花浅淡的香气熏染着,忽而年轻男人在这熟悉的花香中嗅到了一丝甜润润的香,像是潜伏了许久,才被这阳光细细地烘了出来,落在地上的垂影有些奇怪的形状,他才发现,不知何时少女忽而落在了窗前,笑着垂目望向他手里的纸卷。                        

                            

  便是昨日邻家的屋檐墙角上坐着的那少女。

  少女见他看着自己时,手里的羽花扇轻轻合向胸前,清丽无双的容颜上露出些笑意,“继续写啊,究竟公子见没见到信娘啊?”

  神出鬼没的她使得裴玉心头涌上一些微燥的情绪,他拿枕木镇住纸卷,细长的柳叶眉有些不快地上挑着,右眼下的细痣在阳光下有些近乎透明的黯淡,反而显得那双眼睛的弧度格外的悠长魅惑。“看了多少?”他语气里透着些情绪,听上去更像质问,那常常携带的书生文气此时也全然不见,看向之之时,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幽冷的绝。

  之之全然感觉不到危险一样,思考了一下:“全部。”

  裴玉冷冷地看着她。

  之之摸了摸耳朵,笑着说:“你别这样看我啊,我啊,真的是来报恩的。话本子里是假的,不过我可是真的哦。”

  裴玉听着她的话,嘴角下撇,“姑娘一定要说自己是狐仙,那我便只有一句话送给姑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真的是狐仙,姑娘还是别出现在我面前得好,凡我生些恶意,剥了皮毛去卖,过到今年冬天都是足够。”

  之之丝毫不惧他的威胁,笑得天真,“这么说,裴郎君是真的信我是狐仙了啊。”

  裴玉轻轻一笑,有些君子的温润。“姑娘说是便是。”这种隔靴搔痒的感觉,让之之有些不痛快,不过裴玉的警惕和不耐烦倒是让她觉得挺有意思的。

  “你一口一个姑娘,我看你没有一丝对我的尊重,当然,顺便过来看一下话本子。”之之拿着羽花扇遮了下嘴唇,纤细的睫毛在阳光下有些淡金色的光芒,光看这张脸,当然颜色不逊于书中的神仙妖精了。                        

                            

  她又轻灵地眨了一下眼睛,一脸高深莫测地说:“不过,裴郎君不会是把我当做骗子,玩仙人跳吧,又或是那些颜色衰败、想找个脱落的娼家女子?”

  被猜中想法的裴玉却不慌不忙,揣着明白装糊涂,勾唇一笑,“姑娘,哪家的良家女子会一而再三地和外男瓜田李下,裴玉恪守礼仪,还望姑娘珍重。便是狐仙也得受这世上的规矩。”

  之之唔了一声,笑嘻嘻地接着他的话:“狐仙是世外之人,怎么能用世上的规矩拘束着我呢?裴郎君。”

  裴玉说:“姑娘说报恩,到底是何意?”

  “书上怎么说,裴郎君自个儿挑个合适的理由便是。”真是有够敷衍的,裴玉怀疑她是仙人跳中的美人燕,只不过她倒也歇得住气,被他这么戳穿了,还扮得下去,所以有一句话说得好,只要自己相信了,别人不信也会变成将信将疑。

  “姑娘想怎么报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裴玉也觉得自己有够无聊的,或许是搁置的话本实在是写不下去,有些烦躁,偏偏撞上个胡说八道的女骗子,他面热心冷,倒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后招。

  之之把问题推回给他,“裴郎君有什么心愿呢?别看我这样,到底也是一位小仙,你若是要金银,我倒是没那阿堵物,若你想要荣华富贵、妻妾满堂,亦或是长命百岁、病体无忧,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有那么一刻,听到她话中的一句话,便是他那样清醒腹黑的人都有一片刻的愣怔、心头涌起的野心和贪婪,只不过若她真的是狐仙,断然没有不劳无获的道理,不论和妖还是和人做交易,没有优势的人总是会被牵着鼻子,最终把命都掏了出来都堵不住洞。                        

                            

  难怪,坊间传闻里那些男人不是轻则丢了钱财,重则丢了命和魂,不愧是拿这方面饭碗的骗子,能言善道、舌灿莲花,假的都能说成真的。

  容颜出色的少女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还朝他笑,看上去年轻稚嫩,初涉此道。“看来裴郎君还是觉得我在骗你啊,没关系,书上说过,好事多磨,我等着呢。”

  她唔了一下,大胆地伸出一只手,拿起桌子上的书稿,津津有味地看着。

  裴玉本要拦住书稿的手在半路上收了回去。说实话,他甚至有些弄不清她的目的和来意了。

  裴玉为了让书稿通过书坊那一关,自然是免不了写些浮艳的东西,可之之也不是寻常的少女,没一丝所谓的廉耻,反而看得眉开眼笑。看得细致,时不时甚至叫好。

  “结局打算怎么写啊?”像是一个普通的读者一样问着他。

  他化名的兰玉生写的几本话本子因情感缠绵真挚,也有许多女读者,见之之追问,倒也不甚奇,只是对她毫无羞色、大方主动的样子有些动眉,他到底没有说。“狐仙姑娘,天色不早了,您老人家不用人间的粮食,我们这些凡人还得用些午饭。”这便是下逐客令了。

  之之摸摸鼻子,“当然,你也可以请我吃顿饭。”

  裴玉唇瓣泛着凉薄的笑意。“失礼了,鄙人清贫如洗,怕是请姑娘吃一顿,下一顿就得饿着了。”反正一点寻常书生的爱脸皮都没有,根本不受用之之的那点心机。

  “那真是遗憾啊。”少女笑盈盈的,心情一点都不受影响。她胸前羽花扇微微一扇,似有流华摇曳,裴玉的目光被吸引在那柄漂亮的羽花扇上,渐渐觉得意志有些沉沦,春风似酒熏人翩翩欲睡,一朵绯红的桃花落在黑白交织的书稿上,仿佛是那么一刹那,他再抬眸,窗前风吹动着檐前羽毛般浓密的花瓣,一朵一朵地砸在地面,黑瓦间细密的花仿佛织锦的地毯一样厚重。                        

                            

  一丝甜香仿佛穿过了那淡淡轻柔的桃花香落在风里。

  留仙裙,发似流溪的少女已经无迹可寻了,仿佛像是一个梦一样的不真实。虚虚实实地交织着。

  裴玉站起身来,探看窗外,邻家沉寂,转角的街巷里也没有一个身影,正是炊烟袅袅,都在家中用饭的时候,便是再调皮的小子都贪吃舍不得出门。

  裴母的咳嗽声响起,断断续续的,像是为了不影响到他,竭力地克制着。

  裴玉皱了眉头,赶紧走出了房间,脚步匆匆地前往北屋,索性只是轻微的咳嗽,服了些水后,他才去做午饭。

  虽然《白鹤夫人》的结局他始终没有想好,不过到底只是几万字的篇章,他花了一个时辰就杜撰了一个。

  那之后公子再也没有回来,有人曾经在雁荡山上的仙女祠看见一尊公子的石像,和一只刻画得栩栩如生的白鹤相依。到了晚上,山中群魅醒来,仙女祠中仿若神仙地界,公子着华服携着一白衣丽人对酌,载歌载舞,直到天亮,又化作石像白鹤。

  写完以后,裴玉将书稿整理了一遍,收拾在油纸里。

  娘亲的药不够了,他必须尽快把书稿给钱掌柜换些药钱。

  细长的柳叶眉下撇,双眸都有些黝暗,看不出底色,他将油纸压在下面,翻出了那些圣贤书。即便是写了这些话本小说赚了多少银子,都只是填在窟窿里,暂且补上了,每一次到手的不少,可禁不住花。

  他当然也知道,这些都是下九流,只能应急,若是真的被人知晓了,他的秀才身份都要被官府划掉。无论艳本春宫有多么的流行,在野的文人官员都是轻鄙的态度,而江陵这几年负责府试的知州为人严厉,最是鄙夷那些走近路子的学生,曾经以盗版盛行的借口,封禁过江陵好几家最繁华的书坊。一年间,一些淫/秽大胆的话本小说都遭了禁,其中便有他过去写的好几本。到了这两年,朝堂态度暧昧后,书坊才又渐渐地又如雨后春笋地冒了出来。                        

                            

  市井之中,更是潮流涌动,不知道多少话本小说的作者沉沦衰败又起来,他化名的兰云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一年比一年还要流行,永安书坊的钱掌柜很是满意,只不过拘着他,怕他跑到别家去,乃至他书还没写,已经把银子借给他去买药了。

  钱掌柜拿着玻璃片,看了一卷,皱了下眉头,“这……云生,你这一次写得实在是和市场上流行的不大一样。”

  商人逐利,想着稳赚不赔的生意。

  裴玉温和一笑,说:“钱掌柜,这种书不易遭禁,虽然不是那么好卖,但是容易积攒口碑。”

  钱掌柜想了一下,犹豫着,又说:“云生,那我就试试,若是这本不行,你得赶紧把下本给写了。”

  裴玉点头,然后腼腆一笑,没有说话,钱掌柜已经懂了,虽然不知裴玉的真名,不过兰云生在他手下混了这几年,当然也知道他有一个常常吃药的寡母,时不时还要以人参、珍珠等珍贵的温养身体,这也是这么多年来,虽然裴玉赚了不少银子,到了现在还是穿着洗着发白的衣衫,穷困地住在陋室里。

  钱掌柜免不了念叨几句,“云生啊,你年龄也不小了,虽说纯孝至善,可你终究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下。多写些赚钱的话本,趁着年轻攒些钱财,娶一房媳妇生儿育女才是正事。”

  钱掌柜也知道他们这些文人书生都有考科举一飞升天的想法,不过看裴玉年纪也不小了,还是秀才,只当他是一直没考上,所以才这样劝说,别把青春都浪费在那上面。他写得书好,有人买账,多加经营,小日子照样能滋润。

  说归说,钱掌柜还是让账房拿了五十两银子给他。                        

                            

  裴玉当面称好,收起,又被耳提面命了一番,到底他的年龄和钱掌柜家的儿子差不多,免不了多了一些大人为你的好的话。裴玉看在银子的份上,应着笑着,到了快晌午时,终于踏出了永安书坊。

  五十两,去药房一趟,所剩无几,药房的大夫都当他是熟人了,连珍珠和人参都挑选些好成分的给他。还絮絮叨叨地吩咐了一番。春季,旧伤最是容颜愈发,得多用心留意。

  这样琐碎而市井的生活,裴玉被锻炼出一张厚脸皮来,见谁都三分笑,街上的街坊们都怜惜他们孤儿寡母的,也喜欢他这个有礼貌的秀才郎,平日里写什么书信都是找他,照顾他的。

  一路上,见了他手里一包包草药的街坊们都和他打了几声招呼。

  说着说着,便走到了春禾街,走到前街时,蓦然地,裴玉看见了一抹有些眼熟的白色身影,是个窈窕年轻的姑娘家,身影有些诡魅地穿过了那些太阳光线,绕道了豪宅的后边的。

  若说平常,裴玉肯定是不会管这些闲事的。可是这个白色的身影就是那天忽然消失在他面前的、自称狐仙的少女时,好奇心老少皆有,他也不可避免,倒是心中生了些恶劣的戳破心思,跟了上去。

  前街的别墅临着他家的宅院,大门紧闭着,白衫少女是绕到了后边进了小门,他跟了上去,手掌轻轻一推,那小门就开了,脚下青苔布满了台阶,野草横生,漫漫花雪里,后院里是满林子的桃花,被春阳照得枝叶濯了水般的鲜嫩。

  少女正笑着看着他。

  这是相遇的第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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