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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柏春筱的爹升官了,现在是大理寺卿,妥妥的三品官了,府门上也换了一块崭新大匾,柏府上下喜气洋洋。

        柏春筱却并不在意她爹升不升官,府中的事也像与她无关一样,她每日的功课还是刺绣,她总有绣不完的绣品。

        原来她以她贴身丫鬟舒小玉的名义在如意绣庄谋了一绣娘的差事,她一个官家小姐暗地里却在一绣庄当绣娘,没错,她缺钱,很缺很缺。

        这次的任务是绣一百个端午荷包,这还有十日,她还有差不多三十个荷包没绣。

        像往常一样,她用过午膳就和舒小玉在她的闺房中刺绣。陈旧的圆木桌上摆满了针、各色丝线、布头,又有朱砂、雄黄和香药等物,使得整间屋子都清香扑鼻。

        “小玉,你帮我把布裁好没?”

        “好了,”

        舒小玉将裁好的布递给她,又接过大小姐递来的已绣好的荷包,将称好的朱砂、雄黄等物装进了荷包里,结上穗子等物,一个荷包就完成了。

        她拿着荷包看了看,见面上绣的是梅花,又绣了“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十个字。

        “大小姐,你绣得可真好,图也好,意境也好,余老板一直以为是我绣的,每次我去时都会好吃好喝招待我一次。”

        柏春筱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舒小玉想到一事,放下荷包,暗自瞅了她两眼,提醒的说:“大小姐,下月初八就是你生辰了……”

        我的生辰!

        柏春筱手上略有停滞,她的生辰是五月初八,还有十三天就是她十八岁的生辰了,可是她都有五年没过过生辰了。她装作没事人一般,淡淡的笑了笑:“嗯,时间过得可真快,我都十八了。”

        “今年……过吗?”

        “每年都有一次生日,也没什么好过的。”柏春筱思索一阵,道:“还是和往年一样吧,我做几个拿手菜,我们四个一起吃顿饭。”

        “好。”

        舒小玉替她心酸不已,这哪是千金大小姐呀,比她一个丫鬟还不如,她虽是丫鬟,但每年的生辰之日,家中至少还会给她备一份礼物,不管这份礼物贵重与否,至少有。

        但这个家却不会,恐怕早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一位大小姐了。

        再看看她房中,一切陈设都是旧的,连身上穿的衣裙也是,这身衣裙还是当家主母前年不要的旧衣,当作新衣送了过来,枣红色已洗得发白了,她头上更是素净,连支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反观当家主母,新衣、新首饰从没断过。

        真是太不公平了!

        但她一个丫鬟又能改变什么,除了在心中替大小姐吼一声不平之外,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大小姐!”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呯”的一声被人推开了,一十四、五岁的小丫鬟冲了进来。舒小玉当即横了那个小丫鬟一眼,呵斥道:“小暖,还教不会,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没规矩。”这小丫鬟是她亲妹妹,总是莽莽撞撞的。

        “不是的,姐……”舒小暖想要解释一句,又不知该如何向姐姐解释,转而对柏春筱道:“大小姐,六王爷来了。”

        柏春筱一听“六王爷”三字当即愣住了,手上的绣花针也停了下来,随即又像无事人一般,继续绣花,很淡然的问了一句:“邕小王爷来了么?”

        舒小暖的一张小脸一下垮了下来:“没……没来,只六王爷带着扈从来了。”

        柏春筱苦涩的笑了笑:“那就是来退婚的了。”

        “邕小王爷怎么能这样,订得娃娃亲还能退婚,就算要退婚为什么不早早退婚,又拖了大小姐整整三年。”舒小玉义愤填膺,替大小姐不平。

        “这亲事是王爷伯伯和我娘订的,邕小王爷那时也才八岁,什么都不懂。”柏春筱头也不抬,继续道:“这三年时局也乱,也不怪他。”

        “可是被退婚总是不好呀!”

        舒小玉焦虑得很,但见大小姐对自己的婚事完全不急,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荷包:“大小姐,六王爷欠了你外公的恩,咱们去找六王爷说说去。”

        “这都多少年了,王爷伯伯对我帮扶较大,什么恩都还完了。邕小王爷能拖三年,就是铁了心不跟我成婚,王爷伯伯定是没法了,这才抹下脸面来了我家。我去找他,他顾虑情面,反而令他难做,又何必去呢。”

        柏春筱向着两个丫鬟解释一句,跟着又抢回了荷包,准备继续绣她的花。

        舒小暖见此事已成定局,一下急哭了:“小姐被退了婚,这还怎么再嫁。”

        原也不想嫁人。

        柏春筱心中说了一句,但这样离经叛道的话她也只能埋藏在心中,就算对这两个贴心人也不能宣之于口。见两姐妹替自己伤心难过,心中感激不已,故意道:“不嫁人就不嫁人呗,以后清儿大了,分家出来,我与他当管家。倒是你们……你们以后倒都是要嫁人的,嫁人后还跟不跟着我呀。”

        舒小暖立即坐到柏春筱身边:“当然呀,大小姐不仅绣技好,厨艺更好,跟着大小姐能吃好吃的。”

        柏春筱故意露出伤心的表情:“原来我在你心中是个厨子呀。”

        舒小暖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急得连连摆手,慌忙分辩道:“不是的!你当然是大小姐,但大小姐的厨艺也真的很好,很对小暖的胃……”

        “你呀,别解释了。”

        舒小玉取笑妹妹一声,跟着对柏春筱道:“我们这等人家,也攀不上富贵之家,就算嫁人了也是要出来寻事做的。大小姐若不嫌弃,小玉愿一生都伺候大小姐。”

        她跟着柏春筱之前曾伺候过主母娘家舅夫人,那主儿根本不拿丫鬟当人,动辄打骂,还罚她吃过猪食。

        她最幸运的事就是跟着主母到了柏家,而后跟了柏春筱,柏春筱虽是柏家大小姐,但心善,又体谅他们下人,很多事都护着他们,很好相处,在她内心她很感激这位大小姐。

        柏春筱拉住她的手,叹道:“跟着我也委屈了你们,你做的是大丫鬟的事,但领的却是府中二等丫鬟的银钱,小暖更差,连三等都没排上。不过,若等我以后管家,一定将以前欠你们的统统补上。”

        舒小玉眼中湿湿的,鼻头酸酸头,感激道:“那大小姐你可要记着今日说得话呀。”

        “小暖,你看你姐姐像不像财迷。”柏春筱打趣的说了一声,跟着又将布头递给舒小玉:“好啦,快帮我把下一个荷包的布裁好。”

        她埋下头来,眼睛盯着绣面,心情却低落下来,明明不想嫁人,为什么还会失落难过呢?和他也只是在小时候见过,难道就因为有了婚约,心中就生了期待?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一唇红齿白的少年急冲冲地跑了过来:“长姐,长姐!”

        “大少爷来了。”舒小玉连忙拉着妹妹站了起来,向少年福身行礼。

        柏春筱则放下手中的活计,朝少年招手:“清儿。”

        “长姐,不好了!”

        柏春筱早知这个结局,淡然的说:“我都知道了,六王爷来家了。”

        “是,你只知六王爷来家了,但你不知他来干什么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退亲。”

        “没退亲,还定了婚期,就是下月十九,只有二十来天了。”

        柏春筱一下怔住了,原以为他不想和她成亲,原来不是,心中又惊又喜,想到还有二十来天就要为人妇,心中又有一些惶恐。

        少年急急道:“但是新郎不是邕小王爷了,是六王爷的嫡子高骏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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