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薄荷味的糖
谢司旻收工出酒吧时，四下的店都打烊了，路上行人稀少。
他只身穿行在狭窄的巷子里，莫名又想起了昨晚的闹剧，以及那场闹剧中的少年。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谢司旻拿出手机，看到一条消息。
爱穿粉红短裙的小公主：哥哥，你以后每天9点半后陪我聊会儿天可以吗？
谢司旻停住脚步。
唐雎盯着手机聊天界面，暗赞自己机智。
让谢司旻陪他聊天，既能满足他想要帮助谢司旻的心愿，还能借机了解对方，拉近两人的关系，简直不要太妙。
谢司旻看着那条消息，眯起眼，浓密眼睫下的淡色眼瞳在夜色中变得幽暗，显出一丝混沌。
9点半后刚好是他结束奶茶店兼职回到家的时间。
这个顶着个粉红头像加他只为让他在9点半后陪聊的小号实在有很多疑点。
唐雎看谢司旻那边一时没回，冷静下来，有些忐忑。
他这样算不算是拿钱骚扰对方啊？
谢司旻现在虽然手头很缺钱，但也不可能为了钱做些出卖原则的事啊，否则就那么极品的一张脸，想要什么没有？
唐雎冥思苦想着一个少女心“富婆”加一个帅哥还让人家大晚上陪聊的正当理由，尽力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补充。
爱穿粉红短裙的小公主：那个，哥哥只陪我简单聊几句哄我睡觉就好了，因为我的爸爸妈妈总是不在身边，我其实有些孤独。
爱穿粉红短裙的小公主：刚好找上哥哥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哥哥你的空间看起来很温柔，会让我想到爸爸妈妈送我的那只总是会微笑着陪着我的白色大抱熊。
唐雎最后的话其实为了可信度，掺了点儿真情实感。
唐雎小时候父母飞机失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并不是这么阳光开朗，一沾枕头就能睡过去的。
刚失去父母进了福利院的他像个失去庇护的小兽，龇牙舞爪，人前逞强犀利，人后脆弱孤独。
但凡福利院里其他的孩子觊觎他父母留给他的那些玩具，他会立即河豚一样摆出凶巴巴的样子死死护住，甚至跟人吵架扭打在一起。
好在唐雎比较幸运，呆的福利院院长很有爱心，不仅不责怪他，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小哥哥和唐雎亲近。
那个小哥哥只比唐雎大几个月，却像个小大人，坚强又温柔，好像什么都会，是福利院里最优秀的小朋友。
小哥哥在唐雎想爸爸妈妈想得睡不着偷偷哭时，不会拆穿他，只是摸着黑从上铺爬下来到他的小床上，把蜷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剧烈抽噎的他抱在怀里，轻声哄他。
小哥哥特别有耐心，不厌其烦地整夜整夜地哄着他，给他分享着所有能想到的有趣又美好的事。
唐雎不知什么时候又变回了以前那个爱笑的小男孩，还主动把爸爸妈妈给他的玩具分给了其他需要的小朋友。
可惜后来，那个小哥哥被接走了。
唐雎已经适应了离别，在哥哥揉着他的头和他告别时压下眼泪笑着祝福，但福利院里有个小女孩哭了好几天，院长阿姨给她买了一个白色的大抱熊才把她哄好。
唐雎和谢司旻接触不多，却总是觉得，谢司旻会让他想起当年福利院里的那个小哥哥。
所以他才会在计划之余，打心眼里对谢司旻有好感，想要帮助谢司旻，甚至在昨天被混混追的走投无路时本能躲到了他身后。
wlxwjy29：你要语音还是手打。
唐雎正因为想起以前的事，稍稍有点儿走神，有些惊讶谢司旻居然同意了。
唐雎当然想打字聊天，那样扮起软萌甜妹也简单一些，但是想到谢司旻平时那么忙，还是选择了语音。
爱穿粉红短裙的小公主：语音就好了。那样哥哥你万一有家务之类的事要处理，还可以顺便做一下，不会耽误你什么。
谢司旻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眸光流转。
看起来像是找他做兼职，实际上却像想和他拉近关系，想帮他。
是，那个人吗？
如果是，为什么要顶着这样的一个小号加他？
wlxwjy29：你要现在语音吗？
唐雎临时起意，还没来得及准备变声器，立即回复。
爱穿粉红短裙的小公主：不不不，不用！明天吧，今天有点晚了，我得先睡了。哥哥你也早点休息哦。
唐雎下线后，有些心虚。
一说到要开语音就下线，谢司旻应该不会看出什么吧？
唐雎暗暗安抚自己，不可能，要是怀疑是他，谢司旻怎么会同意那种要求呢？
唐雎第二天就买好了变声器。
对着变声器调好的声线自然也是按照那个“爱穿粉红短裙的小公主”的小号风格。
因为觉得太羞耻，他早早洗漱完毕，换上睡衣，避着又在和苏小荷打电话吵架互怼的顾北傲回房，把房门关紧了。
唐雎庆幸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如果不是像顾北傲那样虚掩着门大喊大叫和女主打电话，从外面听不出什么。
9点半很快到了，唐雎收起作业本，戴上耳机和变声器，点开语音时才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尴尬得不行。
让他打字他还能装装，直接语音难度也太高了。
迟疑了几秒，竟然是谢司旻先开的口。
“你好。”
谢司旻的声音十分低磁悦耳，而且清风一样，好像自带着一种安抚人的力量。
唐雎好像又回到了福利院那个小哥哥给他讲故事的时候。
唐雎莫名平静下来，“你，你好啊。”
唐雎一时忘了伪装，幸好声线是被变声器处理过的。
唐雎的声音本来就是很好听的少年音，清亮明澈，温和含笑，处理过后就成了又甜又娇的少女音。
唐雎想着反正声音都这么少女了，谈吐稍微正常点也看不出什么，于是索性用了自然一点的语气继续和他聊。
“哥哥，你现在回家了吗？”
“快到了。”
唐雎又有些没话了，好在这时，一阵软软的猫叫声传来。
“咦，你听，附近好像有小猫的叫声！”
谢司旻听出少年声音里的笑意，唇角也不自觉扬了扬。“是小区里的流浪猫。”
“哦，我在你空间里看到过！是那只小橘白吗？”
唐雎想到那只猫小小一只，瘦骨嶙峋，还有点脏兮兮的，眸光微黯了下。
正想着，唐雎看到谢司旻发来了一张图片。
唐雎看到小猫居然胖了一点点，毛也被打理的很好，好像有人照顾了。
唐雎有些惊喜，“它好像变胖了一点点？”
谢司旻“嗯”了声，“之前在宠物店做临时工，多做了两天向老板要了些猫粮。”
“这样啊。”唐雎眸光微动。
这人都快自顾不暇了，却还是会忍不住怜惜一个小生命。这样一个人要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会黑化成后来那样一个冷心冷肺铁血手腕的斯文败类？
唐雎深吸了口气，幸好他还可以阻止那一切的发生。
谢司旻现在的处境艰难，谢花花还有心脏病，家里肯定是没法养猫的。
唐雎已经在心里暗暗盘算，这两天就想办法把那只小橘白收养了。
他现在可是财大气粗，别说那一只小猫咪，那一片的流浪猫狗他都能想办法给安顿好。
对了，还有谢司旻，他一定也能给投喂的好好的！
猫的事一讨论完，两人又没话了，陷入短暂的沉默，但气氛却不再尴尬了。
唐雎想着和谢司旻现在还不熟，没什么能聊的，索性就和谢司旻说有话就聊，没话给他听听做家务的动静也挺好。
过了一会儿，唐雎就听到了谢司旻打开家门的声音。
谢司旻放下手里的东西，有条不紊地收拾打扫房间，煮早粥的声音也很解压助眠。
唐雎居然还真觉得有点犯困了，爬到床上，有些惬意地躺下。
“我要先洗一个澡。你还要聊吗？”谢司旻问。
唐雎边盖上小空调被，边无所谓地回：“聊啊。”
谢司旻听着对方自然的语气，顿了顿，看来这人已经忘了自己用的是个女号了。
直到唐雎听到浴室里传来衣服被褪下的声音和花洒哗哗流水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用的是个女号，这样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唐雎窘得脸上一热，怎么好像真有点富婆抱着不正当目的勾搭帅哥的既视感了。
他清了清嗓子，尽力表现得洒脱，“那个，哥哥，你用的什么沐浴露啊？”
唐雎说完舌头差点打结，完蛋，怎么感觉更猥琐了？
“不，不是，我我，我就想随便了解下沐浴露的品质！”
谢司旻感觉到唐雎的紧张尴尬，莫名有些好笑，臂膀上也有些绷着的紧致肌肉都放松下来，唇角有了点弧度。
他冲干净身上的泡沫，温声回：“一个杂牌，不算好用，味道还算清新，不刺鼻，是薄荷味的。”
唐雎没想到谢司旻会耐心告诉他，放松下来。
他想起谢司旻身上的气味，确实挺好闻的。
“话说，薄荷味真挺好闻，我一直爱吃薄荷糖，很久以前，我爸我妈，还有，我的一个最好的朋友总”
唐雎说着说着，有些困了，躺在床上眼皮打架。
谢司旻洗漱完毕，正靠在床上看书。
他听到对面不说话了，隐隐传来平稳轻浅的呼吸声，伸出手想将手机挂了。
修长手指悬在按键上方顿了顿，莫名还是挪开了。
因为谢花花住院，家里总是很安静，这样听着那人的呼吸声，好像也还不错。
谢司旻翻书的动作变得很轻，声音也压得很低，几不可闻。
“晚安。”
唐雎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晚安”两个字，也没意识到该挂了。
他睡姿一向没多好，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大字型睡姿，变声器被他这一下打飞到了地上。
少年的声音清甜，带着点困蔫蔫的沙哑传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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