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元帝的初心

月过林捎，澄澈如镜，鸟栖兽憩，但闻流水潺潺。

        月光轻纱一样披在她肩头，上官曦月泡在水池龟，任冰凉的水麻木身躯，“这世态，终是如水一般凉寒…呵，什么时候死亡也变得如此遥不可及？”上官曦月掩面轻泣，密匝匝的水点不知是水还是泪。

        “哗…哗…”荡漾的水波中，玄慢慢靠近上官曦月，“对不起，我治得了你的伤，治不了你的心。”上官曦月抹了抹泪，娇容黯然失色，“没事，没事，玄月很好用，你是个好匠人。”

        上官曦月的声音有些沙哑，转移话题或许是她唯一能做的。玄有些自豪，但深情很快暗淡下去，“你也尽力了，人与执法者之间本就千差万别，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上官曦月内心的悲伤化为愤怒，那个睿智的老师为何如此不开窍。她瞪大眼睛，转过身，诘责道：“老师，我今天不想说点什么难听的，是啊，我不指望你这个张口练武，闭口练武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呆子能听懂这段话。”上官曦月顿了顿，揉去眼角泪水，“他走了，我另一半，我在这里孤守空闺有何用？……”上官曦月用哭腔叙说，似乎想将一切都发泄出去。讲着讲着，上官曦月意识到什么，“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你能在林正辉遇难时救援，能准确的告诉我他们行动的时间，却不能就他？他也是一条生命啊…为什么，你们这些神明就这么无能吗？”上官曦月的情绪非常激动，连身体都有些颤抖，她冲到玄面前，按住她的锁骨，红着眼说：“你为什么一会儿是洞悉一切都万事通，一会儿是不见光的傻子？为什么！”

        玄没有做什么，只是毫无波澜的看着他，轻轻拨开她的手。道：“我只是想让你历练历练，你还记得那封信吧，那个署名是我的真名，我本意希望他流入王希手里，这样我就可以凭借我的势力吓退他，而后我就离开了人界。等我回来时，就看到你殉情了，唉…”元帝很无奈，她那双深邃的瞳孔也是有故事的。

        上官曦月冷笑道：“我管你叫元帝还是叫玄，你终归是无能，你这个木头脑袋又怎会理解爱？”

        “不理解爱？”元帝仰天大笑，“我不理解爱？小子，你终归是活的太短了。我是个老妖婆，混了几千年日子，什么形形色色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要是想听，我可以给你讲讲我的故事，你可以选择不听。”

        “哦？那讲吧，我听着呢”

        元帝望着天，一字一句细水长流：“那一年，我和我父亲闹了矛盾，一气之下，我不顾众人反对，义无反顾离开天界，来到人界探寻人情冷暖。”

        “那天，阴雨绵绵，撑着伞在客栈歇脚，看到一个穷书生在角落瑟瑟发抖。我看他可怜，就邀请他共用一伞，我还记得我看他第一眼是什么感觉，我只觉得他就像一个全新的物种，气宇轩昂，温文尔雅。”

        “他是客栈打零工的小二，白日赚钱谋生，黑夜挑灯苦读。我欣赏他安贫乐道，乐观积极的态度。每天都会去客栈看他，邂逅那一段段时光…不出所料，我爱上了他，他很可爱，偶尔像个孩子，偶尔像个流氓，偶尔又像个父亲。那一晚，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凤披霞冠，我们成亲了。”

        “嗯，然后呢…”上官曦月冷冷的问。

        “婚后的生活很美满，我封印了自己的神之躯体，下定决心过普通人的生活。我们日耕夜织，将这个家安排的井井有条，他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特被的女子，他说一生一世不会背叛我才，我也相信他会功成名就。终于，那一天他高中进士，成了县城的刑部尚书，而我的武道也很快被他所知晓，名正言顺的，我成了城里最好的捕头，也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我本以为事情会一直美满下去…”元帝停了一下，神情有些呆滞，“没有了神力的加持，容颜终归易老，他的性情也不再那么温和，脾气越来越坏，因为我没有给他留下一个子嗣，我已经将自己的身体给了他，我付出了自己的坚贞，但我这神之躯体岂是他这凡人玷污的了的。从此，那怕我只是饭菜咸了点，他都会把我绑起，拳打脚踢。在天界，我是叱咤风云，万人敬仰的虚空大人，在这里，我只是个任劳任怨，柔弱无能的黄脸婆。”

        “那你就不会回去吗？你不是有父母吗？”

        “哼，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无所事事，又菜又弱，只知道指手画脚指挥别人，在破庙里混吃等死的傻子罢了！我离开他们就是想让他们知道没有我他们什么都不是！”

        “那他们没有找过你吗？”

        元帝愣了一下，道：“我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但是我全都无视了。我已经走了，回去我这脸面往哪里搁？”

        “先不提他们，等我把故事讲完。后来，他不满现状，结果就想到馊主意：没有麻烦就制造麻烦！我自热是不同意，这可是玷污的伟大神祇的行为，可是他眼里又有什么对错！那一天，他把我带到马厩，绑着悬在房梁上，上午泼开水，下午泼冰水，晚上泼脏水。三天三夜我滴水未进，被打的遍体鳞伤，皮开肉绽。我记得他那时哪里还有人样？就是个禽兽！”

        “啊？这人怎么这样啊。”上官曦月有些同情她了。

        “是啊，都怪我是我自己太软弱！自己太无能！我自己明明可以杀了他，但是我还是下不去手，如果我的神力爆发，那整个三界就会生灵涂炭。我空有一身修为，却救不了我自己！”元帝哭了，哭的像个孩子。

        “后来，我终于服软了。被安排去偷一户地主家的东西。即使我身轻如燕，即使我总能来去无影，但还是被抓了…”

        “然后我锒铛入狱，在监狱中，我反思我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为什么要受此罪孽！然后，我用了点神力，闯出了监狱。”

        “然后呢？”上官曦月瞪大眼睛。

        “随后，在回去的路上，我听见一路笙歌，看见千里红妆，那时我的心咯噔一下，我发了疯似的往家里赶，果然，那绝对不是我想看见的，那个禽兽另娶新欢了。”

        “我就那么瞪着，呵呵，就那么等着他们三拜堂，情谊绵绵终比不上十里红妆。等到了洞房花烛夜，我闯进他们房间，然后把那女的揪过来，那一刻，我的愤怒再也拦不住了！我残忍的啃掉那新娘的脸皮，踩着她的尸体质问他：‘你到底爱不爱我？’那个禽兽估计也怕了，一愣一愣的回答爱我。呵，谁会信他。”

        “第二天，天亮了，他找了个借口出去。不到十分钟，这间房子里三层外三层被围的密不透风。那个禽兽破门而入，无耻的是，他居然说我是易容成他前妻样子的杀人凶手，还挥舞着手里那些所谓的杀人案件。就这样，我背了所有案件的黑锅。再次锒铛入狱。”

        “啊？那你也太惨了吧”上官曦月握起元帝冰凉的手，深深的触动差点让她暂时将苦痛置之度外。

        “然后，我在去往刑场的路上，一路谩骂，我被别人取了最下流的称号，一路上被男女老少唾弃，我强忍□□和精神的打击，就因为他们相信德高望重的尚书大人。”

        “刑场上，我疯狂的辩解，我说‘我不是凶手，我只杀了一个人，不要信他’但我的肺腑之言谁会相信？只会迎来更大的唾弃。在闸刀接触的那一刻，我终于想通了，这一切，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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