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番外：孕事（三）
东宫, 绿萝领着东宫的侍女从东宫的小厨房端出一些小点心到暖阁去。
她一边走一边小声催促身后的人, “你们倒是快点, 不然等会儿太子妃又不想吃了。”
身后的几人闻言，连忙加快了脚步。
苏妧在宫里, 其实算得上是团宠。她长得好看, 性情也豁达，对皇后殿下晨昏定省, 对太子殿下也有规劝之功, 真要挑她的毛病，其实没什么好挑的。
后宫在长孙皇后的领导下，虽然暗潮汹涌，但如今已经消停了许多。
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是自从皇后殿下为圣人生下最小的公主新城之后, 圣人的其他妃嫔就再也没有再怀孕的消息。
没有人关心是不是圣人已经不行了, 反正他生的儿子女儿一大车，在为李家开枝散叶这方面已经做得相当好。
现在别人关心的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什么时候生孩子。
说起这个, 苏妧就啼笑皆非。
但她也没办法，孩子这种事情，还是要讲究缘分的。她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 该吃吃，该喝喝, 被人旁敲侧击，跟她说该要给太子殿下收几个人，这种事情一般还轮不到苏妧说话, 就要被太子殿下黑着脸挡回去的。
后宫的人说起太子妃，都是赞不绝口。只是在说道子嗣的事情上，难免要为她操心。
这个冬天，苏妧除了去给皇后殿下请安之外，干脆就都窝在了东宫里。
不然一出去，别人就要关心她的肚子，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莞尔，可是到最后，就会觉得很烦。
这种烦躁的情绪，最近尤甚，甚至都影响了太子妃的食欲。
明明前一刻还说想要吃桂花糕，可等到桂花糕准备好给她的时候，她却可怜兮兮地摸着肚子，说桂花糕的香味太香腻了些，不如绿豆糕。
如今绿萝带着侍女去厨房里端出来的，就是方才苏院在暖阁中看书时，忽然咕哝了一句说“好饿，想吃小点心。”
绿萝也不管是太子妃想要吃什么点心了，就到厨房去将刚做好的点心什么都拿一份送到暖阁去。
最近太子妃虽然老念叨着想吃这个想吃那个，可真正吃到肚子里的，却没几样。
可愁怀藿香和绿萝了。
两人私下的时候，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后宫的这些妃嫔过于关心太子妃是否有身孕的事情，给太子妃太多压力，才会如此？
又或者说，是太子妃已经有了身孕了？
可太子妃自己就是大夫，又有东方太医每天来诊脉，到半个月前才没来的。如果太子妃真的有了身孕，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又事关皇家血脉，无论如何太子妃和东方太医都不会隐瞒的。
绿萝一边纳闷着一边领着侍女去了暖阁。
暖阁里地龙开得很大，苏妧穿得并不多。她正歪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医书。
绿萝人还没进去，苏妧的鼻子灵敏地就跟狗鼻子没什么两样，她闻到了一股甜味。不久前还念叨着想吃小点心的太子妃这下不念叨了，因为她的胃直接在翻滚。
于是，暖阁之中兵荒马乱。
因为太子妃无缘无故吐了。
吐了也就罢了，太子妃吐完之后想要回立政殿去 ，谁知人才站起来，就直接晕倒了。
绿萝和藿香被太子妃吓得三魂七魄一个不在家，在崇文殿的太子殿下听说太子妃晕了之后，直奔立政殿，还命人去尚药局请太医。
人仰马翻。
苏妧醒来的时候，是在立政殿。
太子殿下看到她醒来，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瑶奴，你醒了。”
苏妧看着眼前一脸着急之色的李承乾，眨了眨眼，似乎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藿香和绿萝两人跪在地上，看到苏妧醒来，喜极而泣，“太子妃，您可醒了。您方才在暖阁吐了，又晕了过去，都是婢子们粗心大意，服侍不周到的错！”
苏妧看着她们，努力回想了一下在暖阁时的事情，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才多大点事儿，我这不还好好的吗？我还没死呢，你们跪什么，还不赶紧起来。”
藿香和绿萝对视了一眼，继续低着头不起来。
苏妧一看她们那样，就知道是方才她还没醒来的时候，李承乾将两人训斥了一顿才会如此，盈盈双目转而望向太子殿下。
“殿下。”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声称呼，在她嘴里喊出来，似乎便是蕴含着无穷的意味似的。那尾音微勾，七分温柔三分娇嗔，能让人心都酥了。
李承乾在朝堂上怼天怼地对空气，只要他有理，他就怼。
可当他遇上太子妃，真是百炼钢也成绕指柔。
李承乾没好气地朝两人挥了挥手，“起来吧。”
藿香和绿萝两人闻言，连忙站了起来。
李承乾回头看向苏妧，她脸色依然十分苍白，看得他有些心惊。李承乾坐在床边，伸手蹭了蹭她的脸颊，“瑶奴，你感觉怎么样？”
苏妧正要说话，然而太子殿下还不等太子妃说话，就回过头怒声问道：“太医怎么还不来？从尚药局到东宫是有从洛阳到长安这么远吗？！“
而此时，太医东方樾正在徐九的引领下急忙地赶来。
大概是徐九嫌东方太医拎着药箱走得慢，东方樾的药箱还在徐九手里拎着。
东方樾才进门，就看见太子殿下那张冷脸，他倒是不在意，毕竟，太子殿下从小就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心里着急不痛快的时候，就是一张冷脸。
东方樾正要行礼，李承乾不耐烦地挥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你快来看看太子妃到底怎样了。”
东方樾应了声是，然后就将太子殿下挤开帮太子妃诊脉。
在诊脉的时候，又因为太子殿下东问西问，弄得东方太医无法静心把脉，东方太医也怒了，直接将太子殿下请到离榻几米远的桌前坐下，省得他见到心烦，又摸不准脉象。
李承乾被东方樾这么一折腾，竟也不发作。
关键时刻，还是太子妃要紧。
太子殿下乖乖坐在离太子妃和东方太医几米远的桌子前方，看着在为苏妧把脉的东方樾。
在内室的侍女和宫人看着太子殿下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倒是苏妧的状态十分轻松，好像刚才晕倒的人不是她似的。
但是在东方樾为她诊脉的时候，她也是十分配合的。
室内一片静谧，安静地甚至连一根针都能听见。
头发已经全白的东方太医一只手按在苏妧的脉门上，眼睛微微阖着，并不言语。他不说话，别人就更不敢喘气了，生怕喘气的声音也会干扰了东方太医给太子妃看诊。
良久，东方樾将按在苏妧脉门上的手收回，朝李承乾的方向做了个揖，笑道：“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之所以会在暖阁晕倒，是因为她有喜了！”
李承乾：“……！”
东方太医的话一出，顿时满屋子的人都喜盈于色。李承乾更是震撼，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激动地站了起来。其实他也十分想很不持重地手舞足蹈、叽里呱啦鬼叫一通，但关键时刻，他还是忍住了那样的冲动。
手舞足蹈、叽里呱啦鬼叫的冲动是忍下了，但太子殿下还是很兴奋。
他三步做两步跨到苏妧的榻前，本来想坐下，可忽然又觉得这么鲁莽，会不会吓着苏妧腹中的孩子？
这么一想，兴奋的太子殿下连忙稳了一下自己的兴奋之情，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床边。坐下了之后，手脚又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双手握住苏妧放在被面上的手。
“瑶奴，听见了吗？”
苏妧望着它，脸上尽是笑容，轻轻点头，“听见了。”
“我和你有孩子了，我真高兴！对了，还没叫人去跟父亲和母亲报喜！徐九，快来！”
“还有东宫的人，每个人都要赏！”
苏妧看着眼前喜色溢于言表的李承乾，忍不住拉着他的手，“殿下，从前我的阿娘怀着阿弟的时候，说前三个月不能声张大肆庆祝的，不然会损了孩子的福气。”
李承乾一愣，才想起好像有这样的说法，伸手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
于是，太子殿下按捺下想要敲锣打鼓狂奔皇城一圈的念头，清了清嗓子，“那就等我们的儿子满三个月后，我再来赏赐。”
苏妧见状，靠着枕头望着李承乾笑了起来。
其实她并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只是上个月还有月事来，她心中也不是太确定。
喜脉并不是一开始就能摸出来了，半个月前东方樾还在帮她看诊的时候，还没有喜脉的迹象。
李承乾看着她的笑容，忍不住伸手轻捏她的鼻尖，“还笑，我差点被你吓死。”
苏妧软声说道：“大概只是忽然站起来头晕才会昏倒，东方太医都说了，脉象很稳，不会有事的。”
李承乾拿她没辙，将室内的人屏退了，挤上榻将苏妧抱在怀里。
“瑶奴，我真高兴。”
苏妧靠在他怀里，微笑着闭上双眼。在她鼻端萦绕着的，是李承乾身上令人心安的气息，她被他的气息包围着，就好像被一片温暖的水泽包围着似的的感觉。
“嗯，我也高兴。”
人生如此，已经别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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