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来也
七月九日的黎明，鹦鹉山的附近海面驶来一座无数触手的肉山，一枚淡蓝色的光柱扎在肉山的大鱿鱼头上，这淡蓝色光柱正是韩英姿用灰神真元施放的邪剑幽兰真形。每到新的一天，韩英姿将光柱扎入肉山半个时辰，食物的幻像并会充斥肉山蒙昧的心灵一昼夜，任由韩英姿驱遣它前往目的地。肉山不知疲倦地游了近二十天，终于接近了试炼的考场。
韩英姿念诵剑诀，淡蓝色的光柱逐渐消退，转为一口淡蓝的光剑，淡蓝光剑又退成一口兰叶似的三尺长剑，从肉山的大脑袋嘤嘤飞出，返回韩英姿的手里。
韩英姿立在一条缠成麻花、可以并驾行走四部马车的大触手上。这是他这么多天食宿的地方。触手上支着衣杆，晾着换洗的衣裳。清晨的太阳洒在韩英姿的身上，他刚吃完了早餐，是金小雨用道术制作的冰镇生鱼片，喝了三杯大梁带的茶饼泡的茶。现在，韩英姿一面用匕首剃干净胡子，一面在衣架上挑挑拣拣。马上就要登岛试炼了，韩英姿换了一件心字香薰过的鲜亮锦衣，争取给考官留一个好印象。他对着镜子般光洁的暗香匕首照了几照自己的形象，美中不足的是，从盛夏走到残夏，他的小白脸晒黑不少，小孟见了不知道要如何嫌弃呢。
肉山上另二条大触手上也各住着魏峥嵘和金小雨。三人难得同时醒着，平常总有一人轮换歇息的人值守海上的风云变幻和怪物异常。今天就要到鹦鹉山，守了一夜的魏峥嵘吃下几颗黄芽丹强提精神，挣扎着起来。
他们看到了海图上记载的浓雾，太阳也像蒙上了一层纱。韩英姿取出从大瀛海上捡来的一叠火鸦符纸，再复核了一遍地点。最近的火鸦符纸是六月十二日寄出，此后再没有新的火鸦符发出，也没有看到任何宝船接引韩英姿。
楚橘捣鬼成功了。
韩英姿冷哼一声，心想，我还是来了，比正式考试的日子还提前了六天。难道楚橘你还有本领把我们三个再赶下海去吗？
他向魏峥嵘扮了一个飞鸟的手势，又做了一个掐死飞鸟的动作。
魏峥嵘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他们可不是鱼脑子，始终记得要回敬楚橘。
金小雨懵懂地问，“你们两个男人打什么哑谜？”
韩英姿笑了下，“没什么，有辱道士清高的耳朵。”
金小雨嘟了下嘴。
韩英姿端正了颜色，道，“小孟在火鸦符里说，用试炼古钱开阵，雾阵里游荡着零星的失心鬼修。闯过百里雾阵就是风光旖旎的鹦鹉山，考官在山脚馆舍等待我们。后面小孟就没有了消息，小孟自己不会停发纸鹤，我猜，不是楚橘就是考官阻止了她。我们迅速上岛，尽快和小孟他们汇合为好。”
魏峥嵘与金小雨两人没有异议，取出纳戒古钱，与韩英姿一道照射雾阵。
雾阵果然缓缓打开一角。这时天空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只金翅鸟振开翅膀，撑着缝隙跃出。金翅鸟上乘着的正是度人院的知院顾曼殊。
韩英姿不禁头疼，每一次遇到这个人准没有好事，上次他把魔龙周通带过来添乱，这一次又要折腾什么妖蛾子。
不过，韩英姿面上还是毕恭毕敬地施礼，口中道，“不知道有没有辜负顾师的期望。”
韩英姿心里想：我也不知道我们沉海里，还是不沉海里，掉肉山肚子里，还是不掉肉山肚子里，到底哪一样才是顾曼殊你的期望。
其他两个考生依样施礼。
乘着金翅鸟的顾曼殊从天空降下，接近了三个考生。他倒没有恼怒，反而一脸轻松，取出一本道书念起来，
“成仙之途，荆棘满地，内门试炼选拔一世即可登仙的门人，绝不容情。雾之外，我保你们性命；雾之内，只有你们担自己生死。现在，所有考生都可以做一个选择：入鹦鹉山，还是退出试炼。”
韩英姿应道，“我们三人历经千辛万苦来鹦鹉山，死也不退。顾师放心。”
顾曼殊的金翅鸟让开前路。
韩英姿忽然回头问顾曼殊道，“请问顾师，其他考生的试炼有眉目了吗？”
顾曼殊道，“身为度人院的知院，我不能泄露其他考生的题目和进展。你们自去见鹦鹉山的考官。”
韩英姿依依不舍地望了眼肉山。火鸦符上的小孟留言，雾阵里流淌着咒力，肉山进入，都化成了顽石。它马上要迎来自己的宿命。
韩英姿又刺了肉山致幻一剑。肉山游入了雾中。雾水侵入，触手上结霜般凝起了石肤。肉山越走越慢，最终停顿了下来，成了一座小石山。
前面也有十二座奇形怪状的小山。那是火鸦符记载，跟踪青龙宝船而来其他肉山。
虽然这十二座石山无法行动，它们仍然跳动着鼓点般的心音。一些岩石上还裂开了缝隙缝，有眼珠在裂缝里转动，瞥向三人。
韩英姿他们跳下肉山，涉水向前。
他们不久就发现了废弃的青龙船。船的灵枢爆裂，没有雷火弹的碎片，也没有飞剑的斩痕，显然是楚橘的九幽冥焰所为。翻找其他船舱，机关人和一应日用物什都已经搬空。楚橘不会机关术，只有诸葛玫会用机关人，看来其他考生还是忍下了楚橘，前面一定有他们必须合作的困境。
青龙船附近有凌乱失效的蜘蛛符纸，这是诸葛玫的八阵图。沿着蜘蛛符纸，三个考生行了数十里，大雾豁然而开，显出了鹦鹉山温暖的海岸。
海滩的野果树下有狐狸的赤红毛发，观水吃了不少果子。
他们又沿着水边走了一小会，眼睛一亮，远远看到一个身披红衣的陌生玲珑美人，赤足浸在徐徐摇动的海潮里，惆怅地望着前方茫茫的大雾。
娇小的美人转过头，语气怨怪道，“你们这三个考生是最后一批吗？来的好迟。我是你们的考官，也是顾曼殊的姐姐顾曼珠，道门的长老。”
她的容貌的确类似顾曼殊。这个女人的气不加任何掩饰，还在韩英姿见识过的霓炼师、程迦陵等道门圆满金丹之上。
他们和这个考官绝不是在海滩偶遇，必定是她强大的神念早锁定了三人的位置，显现在这里。
金小雨没听过顾曼珠的名号，但道门藏龙卧虎，她阅历浅薄，不能尽知，也不敢质疑。
韩英姿开口问道，“敢问曼珠师，孟獠牙等其他考生现在何处？能否与他们相见？”
顾曼珠漫不经心道，“你们来晚了，前一批的考生在忙他们的进度。若是提前见了，岂不是给你们后来的串通题目了？你们这一批先忙自己的。”
韩英姿眨了眨眼睛，顾曼珠的回答无懈可击。但是，既与小孟如此的接近，韩英姿又怎么能错过她。
“那曼珠师能否通融一下？我当然不会破坏试炼的规矩私会孟獠牙，但您能否把我的纸鹤带给孟獠牙，向她知会下我来也。她完全不必回信的。”
韩英姿注视顾曼珠。
顾曼珠应道，“好。”
韩英姿背过身子，写了一封纸鹤，交给了顾曼珠。
他向顾曼珠微笑道，“您是恪守戒律，不妄不盗的道士，一定不会用神通偷看纸鹤的吧？”
顾曼珠也笑道，“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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