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团圆

　　十个呼吸之后，剑誓的圈子便消失了。

　　倒在地下的是满头虚汗的韩英姿，手中像救命稻草那样紧攥着邪剑幽兰。立着的是云仙客，他失去了一条前臂。握着太白剑的那条前臂，跌落在尘埃上。

　　“你的剑技提升，我无法不杀而胜。你赌对了。这是我的人关。”云仙客道。

　　韩英姿默然了一会，便呼唤观水，快用断续膏续上仙客的断臂。

　　秦瑶、魏峥嵘等在场的内门弟子都是目瞪口呆，连孟青面也陷入了沉思。

　　安贞吉恢复了人形，这个长着犄角的男子降落下来，向孟青面道，“韩英姿的逆转类似你的那局。仙客的剑还是太凶险了，对于战力仿佛的敌手，他只能杀死。又不好破道门的杀戒，结果就是反噬自己。”

　　安贞吉顿了一顿，“如果仙客真的刺出了那一剑，韩英姿只有神魂俱灭。”

　　诸葛玫走近两人，“云师兄不会刺出杀死韩英姿那一剑的。那样，他就堕入了魔道。”

　　孟青面和安贞吉都没有否认。

　　安贞吉又道，“那样的话，云仙客也会立即证得剑魔的金丹境界。”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否认。他们渐渐体悟到：云仙客选择了一条极难的证得金丹之路，他是要在敌手的磨砺中以剑证道。但值得他认真一战的对手，云仙客必须生死以赴。云仙客能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却不能当别人的性命是儿戏。他始终坚持做一个道士，杀戒束缚着他不能前进。这是云仙客自相矛盾的道。

　　孟青面忽然道，“但这一次仙客是在自己剑誓圈子里无法左右自己的剑，韩英姿的剑技提升得未免太快了，竟然让仙客进退两难了。”

　　诸葛玫听不出孟青面的语气是喜是怒。

　　断续膏粘上了仙客断臂的骨头。观水手中的金针如飞，接续着云仙客被邪剑幽兰斩断的每一条经脉。云仙客不服麻沸散，只凭自己强韧的精神力硬挨，豆大的汗珠满溢了他的额头。

　　韩英姿向云仙客道，“飞剑争锋无比凶险，瞬息万变。我的头颅本该被你斩断，你的心念一迟，我的飞剑才让你失去战力。我虽然胜了，剑技却不如你远矣——不过，这并不是说我和金小雨手上的草木七剑不如你的金石五剑。”

　　韩英姿向云仙客伸出了手，“仙客，你能教授我飞剑之道吗？我想早一天能配得上自己手中的飞剑，不辜负祭炼草木七剑的齐良宵。”

　　众人一愣。

　　云仙客注视着韩英姿，也伸出观水才缝好的手，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和云仙客猜测的一样，韩英姿有潜力成为磨砺自己的剑道敌手。

　　韩英姿盯着云仙客的眼睛，“从我们在戒律院逢面开始，你就想与我一战了？督促我们读书只是就近观察的借口。”

　　云仙客不应。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云师弟，既然我做你的对手，是你求之不得的事情，那传授我飞剑之道，其实是你比我更迫切。所以，作为交换，我对你有二个请求。”

　　“说。”云仙客道。

　　韩英姿道，“我不是独善其身的人。达者为先，我委托了孟青面姐姐做众门人符咒课业的课代表。云师弟比我们先闻道，也请做众门人烧炼课业的课代表。”

　　云仙客点了点头，“说第二个请求吧。”

　　韩英姿又道，“负责我这期内门弟子炼形的顾曼殊师十分懈怠，我觉得你的炼形本事在顾曼殊之上，足够做我们大家的炼形老师。你传授大家炼形，我才跟着你学剑。”

　　他心中想，有了仙客指导，金小雨的剑技也能大大长进。

　　竟然是秦瑶头一个给韩英姿帮腔，“云师兄的飞剑之道和我的武道丹经各有所长，我也很盼望着你的传授，可以弥补我的不足。”

　　云仙客环视一众内门弟子，“顾曼殊的确不如我。只是我若用心制定你们十个人的课业，你们都能奉行吗？”

　　连韩英姿也替云仙客紧张，自己只不过埋怨顾师几句捧捧仙客，云仙客居然就公开挑衅顾曼殊。道门不许妄语，云仙客扬言顾曼殊不如自己，大概有几分底气，但这也太狂妄了。

　　秦瑶道，“正是。跟顾曼殊纯属浪费光阴，你们都跟云师兄学吧。”

　　金小雨应了下来。韩师兄服膺仙客的厉害，她也没有二话，师仙客之剑以制仙客嘛。

　　诸葛玫也应下来。她不知道众人随了仙客炼形，顾师会有多么触怒，但总比众人炼形的课业形同虚设好。或许有了仙客警策，顾师反而改了性子，认真传授众人了。

　　魏峥嵘见过云仙客在戒律院不厌其烦给他们开具经律书单，知道此人是多么苛细。众人跟他学艺，有的是罪吃。但魏峥嵘却没有异议。

　　观水想自己对云仙客大恩大德，让他免于残废，云仙客总有良知不在炼形时整治自己吧，便也应下来。

　　楚橘观察秦瑶看云仙客的眼色神态，默想：

　　楚人在这期试炼收获寥寥，她在内门势单力薄，不能孤魂野鬼一般飘荡下去，亟需盟友。

　　这秦瑶性情桀骜，和同门疏远。然而她虽是赵将，却遭到赵国通缉，已和赵国两不相欠，底色终究是秦人。秦楚联盟，自己何不接近秦瑶，诱使她回归秦国，成为楚国的强援？

　　瞧这秦瑶眉目之间对云仙客也大有好感。云仙客的战力显然是这期第一，这等同门万不可错过拉拢。等自己撮合了云、秦，就能一并得到两人的支援，那样自己便在内门稳稳立足，在红尘也可以呼风唤雨了。

　　楚橘定了主意，明媚一笑，“我听秦师妹的，随云师兄学剑。”

　　只有孟青面道，“我自幼不爱炼形，你们玩去吧，不必理我。”

　　韩英姿笑道，“孟师姐，你固然不乐，但小孟一定情愿，到时候别忘让小孟替你来。”

　　孟青面微微皱眉，韩英姿真是死乞白赖。小孟和她一般，自幼厌恶舞刀弄枪。但这次为了朝思暮想的韩英姿，孟獠牙不会不来。

　　诸葛玫笑道，“许久没有见小孟了，孟师姐一定要准她出法藏院晒晒太阳呀。”

　　碍于云仙客和诸葛玫的情面，孟青面也不便拒绝，“她会来。”

　　韩英姿自鸣得意，孟青面立的三年不得见面的限制，终于出现了缝隙。接着，他的目光移向龙神的弟弟安贞吉。

　　安贞吉道，“仙客和青面愿意陪你们玩，那我也陪你们玩。我选修烧炼和五行，也会来烧炼院与你们做同窗。”

　　韩英姿也请求安贞吉道，“那我们五行课业的课代表，也劳烦小安君了。”

　　安贞吉爽快道，“不成问题。就是我不答应，你也会缠着我姐姐大安君软磨硬泡。这一番我前来，并不只为观看你和仙客斗剑，也是奉了五行院公子任上座之命，分派这期内门弟子的课业。把你们选修的门类报上来吧！”

　　安贞吉之外，只有五个内门弟子选修五行课业。金小雨选择研习冰系道术、魏峥嵘研习雷法、楚橘火系道术、观水木系道术。秦瑶选了土、木两系道术。其他人没有妖族血统，也没有五行精灵级别的灵根，只有望洋兴叹。

　　云仙客道，“我们内门弟子总算头一遭聚齐，全部的课业不久便能排出。诸君要在今年底全部跻升圆满炼气士，还有三个半月。明年开初，参加过这一期试炼的各大宫观代表也都会来内门深造，不要被他们看轻了。”

　　也就是说，明年开初，禹踪、杜葵那班人，在各自宫观检讨这次失败的试炼完毕，又要结伙上太一山生事，韩英姿还得看他们的嘴脸。

　　观水、金小雨、楚橘三人应下。他们仍是常住炼气士，只是凭着大妖的血统逾越了同境界的同门，还差一些修炼火候才能名实相副。

　　韩英姿不吭声。

　　云仙客向韩英姿道，“凭你的根基，明年开初之前，晋升到常住炼气士就足够。这段时日，我的形神会降到常住炼气士的水准，和你斗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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