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二十只汪
胡桃当然没有按照杨夏说的做，那样太幼稚。而且她也不想搭理‘明明被拒绝了还在大下午打着女生一个人回家危险的旗号强迫送女生回家’的变相跟踪狂。
哪怕只是把手机对准他和他说话，都让她有点排斥。
不过她听完杨夏这句话嘴唇终归是微微动了动，破涕为笑了。
“——就说你男朋友要开麦骂他了！”
他说这个话是认真觉得对方能被他隔着手机骂一通就不跟了吗？
胡桃擦掉眼睫毛上的眼泪，刚哭完的眼睛又亮又澄澈，笑起来时有亮亮碎碎的光芒。
她实在是觉得——
杨夏太可爱了。
连气势汹汹的样子都有种炸毛般的可爱。
*
胡桃把手机收好，深吸一口气。
她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以前摘抄过的一段话：
“小时候被迫要吃不喜欢的菜，就很做作地吸一大口闭住气，然后猛地咽下去；后来遇见棘手的事，或是和喜欢的人讲话前偷偷吸一口气，心里就会沉下来。我想这一口会让人变得厉害的气，就叫做勇气吧。”
她想，她现在应该也有了一口勇气。
是杨夏带来的。
她会这么排斥和讨厌与这位大学同桌有所牵扯，无非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狠狠打击到她，让她大彻大悟认识到社会和学校是不同的——会有朝夕相对的同学为了一个工作岗位，而背着你耍手段。
所以她逃避了很久。
逃避交际龟缩在家里，自怨自艾说自己不会交际，排斥大多数陌生人的往来，喜欢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摩别人。
没有人知道她在出租里见到这个同桌时，她心里有多恐慌，因为她不止是怕他的纠缠不舍，更怕再受一次同样的伤害。
可她现在不一样了，她比那个时候多了名为杨夏赐予的勇气，她可以的，能做到的。
猛地转过身，胡桃狠狠咬了咬唇。
男人将将停在她面前，看着她说：“桃子，你总算看我啦！你刚刚跟谁在说话……哎？你眼睛怎么这么红，你哭了吗？”
胡桃慢慢扬起嘴角，表情虽然很古怪，但是她尽力维持着微笑的弧度，低下身来把一路穿不平稳的鞋脱掉，赤着脚，脚趾头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
下一秒，她举起来挥了过去。
男人惊疑不定地退后了一大步，跌坐在地上愣愣看着胡桃。
胡桃居高临下冷哼了一声：“让你别跟着我了，你听不懂人话吗。”
“滚啊！你这个跟踪狂！！！”
胡桃的举动在车站附近显得尤为扎眼，不少人在胡桃脱鞋时就缓缓停下来了，还有人在偷笑以为这是小两口在吵架闹别扭。
但胡桃这‘跟踪狂’三个字一出口，旁观的人群看着狼狈坐在地上的男人眼神立马变了。
突然被骂的男人还有些懵，完全反应不过来。
等他看见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才一骨碌爬起来脸腾地红透了，羞愤难堪的同时又搞不明白之前好欺负连说报警都软趴趴的胡桃，怎么一下子这么彪悍了！
但要让他吃这个亏他又不乐意，他一向在意形象，哪能由着胡桃诋毁他：“什么跟踪狂，我不就是怕你不安全送你回家吗，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吧！”
“是不是女人都这么敏感多疑啊，有男人稍微殷勤点送送就觉得对方是跟踪狂？”上下看了眼胡桃，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眼神里写着‘真自恋’。
他仰起头，声音加大到足以让四周的人听得见他说的话：“而且我们从大学同桌到现在，认识这么多年都这么熟了，送送你也不奇怪吧？！”
“……”胡桃瘪着嘴。
她不用转头看，也能感觉到四周人听完他的话，转而扎在她背后的视线。
是啊，他以前也是这么能说会道的，在抢了她工作后反过来说她删他好友的行为是小气鬼。
“原来是这样，现在的女孩子就是麻烦。公交车上靠的太近说男人骚扰她们，稍微走路碰到一下就大惊小怪的，整个贞洁烈女不知道摆给谁看。要我说，哪有那么多男人闲得无聊去骚扰这些女孩啊，也不看看镜子自己长什么——”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在侃侃而谈。
胡桃低头没说话，她觉得那口气泄了出去，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啊！”侃侃而谈的人乍然惊叫一声。
“唔——汪！汪汪！”
耳熟的狗叫传入耳中，胡桃惊愕地抬起头。
“汪汪回来。”
杨夏从人群中挤进来，嘴里叫着汪汪，但却一直望着胡桃这边，看也不看被汪汪咬到的人，大步流星走过来。
他看起来真的是跑过来的，额角的汗大滴大滴沿着他尚且稚嫩的脸砸在地上，胸膛一起一伏，喉结滚动了一下。
最后站定在了胡桃旁边。
一言不发。
胡桃看见他先是瞥了眼自己的脚，然后弯腰把她扔掉的鞋子一把捞了起来，蹲在了她面前。
一米八多的个子，此时直接矮了一半不止，只到她膝盖的位置，抬头眼巴巴看着她。
胡桃心里噗通加速跳了一下，刚想问他在干嘛。
他居然伸手毫不避讳地，非常轻柔地，把她脚面上粘的灰给蹭掉。
杨夏委屈的小声嘟囔：“我好生气呀。”
胡桃羞耻劲儿还没涌上来，被他不明不白这句话弄得分了神，一时只知道呆呆低头看着他，傻乎乎反问：“生气什么？”
难道是气她光脚踩地上……不，不会吧……哦对了，他好像有洁癖来着，以前不是因为她说他身上有汗味就生闷气么……不，不过她现在自己踩地面上，弄脏的是她的脚，他也生气吗……
完了，她现在头脑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明白了。
杨夏表情失落的像只小落水狗。
“得了长跑第一有什么用。”
“不能一眨眼就到你面前。”
他低喃：“太弱了。”
说完，杨夏吹干净鞋子，轻轻放在胡桃脚边。
站起来扭头看向皱眉注视他们这边，不久前与胡桃对峙疯狂否认自己是‘跟踪狂’的男人。
男人不动声色地动了动，看他和胡桃动作亲密，就知道他会帮胡桃说话出气。想着该说些什么来提前占据道德上风，杨夏却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杨夏先是略过他，轻飘飘看了眼被汪汪咬过的旁观者。
之后一个磕巴都没打，语句流畅到可怕，气也不喘道：“原来是这样，现在的男人就是麻烦。公交车上好像只有他们站不稳一样紧贴着比他们还柔弱的女孩子，非要说是车挤了不是故意占便宜的。那么宽的马路非要走路碰一下女孩的身体部位，深怕女孩不大惊小怪。这些男人，整个就是管不住下半身，脑子拿来当摆设的。要我说，哪有那么多女孩无缘无故揪着一个男人说自己被骚扰了不放，女孩们都不要面子的吗？装无辜的男人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
然后，他视线一转，再次看向男人，对着目瞪口呆的男人一字一句，
说：“挫样。”
跟着胡桃的男人：“……”
被汪汪咬的旁观者：“……”
胡桃：“……”
胡桃仿佛在此刻听到了脑内‘叮’的一声，弹出了以前观看小徒弟玩LOL达成双杀时，游戏里时经常出现的提示音：！
好……强……啊……
胡桃有点相信杨夏之前说她让他考满分，他就能考到的话了。这种听了一遍就能完全记住，还会活学活用一箭双雕的本事，一看他就是个聪明人。反正，一定是比她聪明了。
*
回去的路上，胡桃被杨夏扶着，一边偷偷笑。
原因是——
杨夏说要背她，她以‘高中生还要长个’为理由拒绝了他。
他就露出了满脸犹豫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反驳的样子。
原来，他在面对她时，不会像刚刚那样伶牙俐齿又战斗力十足呀。
“我已经一米八几了，胡桃。”
杨夏思索半饷，舔了舔嘴唇，腮帮鼓了鼓，认认真真的说道。
他皱了下眉头，“就算背你也不会就长不高啦。”
胡桃想了想，故意板着脸说：“你一米八就满足了？”
杨夏显然没想到她要求如此之高愣了愣，歪头问：“一米八，你觉得不够……吗？”
“当然不够啊。”
“……？”
胡桃想起了简妙阳在她小说里写的一句自称是‘名言’的话，挪用过来开玩笑道：“不能把女生举起来抱着亲的身高都不够。”
胡桃说着说着，把自己都逗笑了。
她想，如果真的要举起来抱着亲，那画面一定非常美妙。
而且粗略算算，女方得150左右，男方左右这样才会有这种景象吧。
胡乱想着走到了单元楼底下，胡桃虽然被扶着却比杨夏要走得稍快一点。
她正要抬步迈过前面的门槛进楼，腰上突然一紧，不受控制的悬空。
胡桃整个人都懵住了，下意识脚在半空中蹬了蹬，脚尖绷直够到了地面，看得出来她并没有离开地面多高。刚松了口气，又提了起来，终于想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了，杨夏把她举了起来？！
下一刻，杨夏的话热喷喷地扑入她耳朵里：“你看呀，180足够了呢。”
胡桃联想到她之前说过的话，自动补足了他没说的话——也可以把你举起来抱着亲了。
被放下来的时候，胡桃的脸因为自己的脑补，瞬间红成了猴屁股。她的手搭在杨夏的胳膊上，他用力的那块小肌肉鼓起一个弧度，两者完美契合在一起。
杨夏经过初秋阳光照射的肌肤很烫。
热度好像从她手掌接触他肌肤的地方，传到了心脏。
……烫的她心慌。
胡桃咽了口口水。
迷迷糊糊之间，她扛不住热度撤下了自己的手，心底也恍然闪过被忽略了的一件事！
她脑袋发飘，也顾不及思考太多，几乎是顺应着本能，忍不住道：“你开始打电话说要开麦骂他……”
胡桃盯着杨夏的眼睛，试探般的问：
“……那时为什么自称是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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