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婚约
“你不喜欢觅儿？”水神问。
润玉持起一颗棋子，放到棋盘上。
“锦觅仙子活泼纯真，润玉见她，觉得甚是亲切。如同与友人一般。”
润玉无意和水神和花界牵扯上太多关系。人人都道夜神娶了水神长女，从此之后背后有了水族和花界的支持。有了和嫡子旭凤一争高下的本钱。
可他既无意于水神长女，也无心于与旭凤相争。
他所求所愿，不过就是带着魇兽，和彤儿寻一处地方，做一对逍遥快活的神仙眷侣罢了。
既然无心这桩婚约，自然也得遵守君子操守，将自己的心思表明于水神。
何况他看水神几次表态，显出不少对这桩婚事的不满，甚至两次在天帝面前，提出解除婚约。
润玉觉得，或许在解除婚约一事上，水神和他应当是一样的。
洛霖想起女儿和他说起润玉的时候，满脸的期待和笑意。
他看了一眼润玉，温润的夜神坐在那里，含笑持子，并无半分忐忑不安。
洛霖的心情顿时有些古怪，“夜神可是想要解除婚约？”
“润玉位卑清寒，除去一间寒舍几只小兽，一无所有。锦觅仙子若是嫁予我为妻，实在是委屈了。”润玉听水神直白道出退婚，干脆表明来意。
水神洛霖在天界名声很好，道其作风正派，君子之风坦坦荡荡。
和其他人说话，润玉要三思之后，才斟酌着吐露语句。可是在水神面前，尤其两人对这婚事既然看法一致，那么也不必遮遮掩掩。
洛霖持着棋子的手一顿，他隐约猜到夜神对这桩婚事不热衷，但他想到夜神和觅儿相处甚少，彼此之间没有多少往来，情谊着实算不上。
他原本也对这桩婚事不满，四千年前，他和师妹临秀成婚，为了不背叛心中所爱，他决心和临秀只是做名分夫妻。既然如此，自然是没有孩子。那一纸婚约，不过就是口头空谈，对他无关痛痒。
认回女儿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把这桩婚事给推掉。梓芬之死乃是天后所为，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女儿再和天界扯上什么关系。
他去退婚急切之心是真的，可听到夜神说想要退婚，心中的微妙也是真的。
“哦，”水神的神情立刻淡下来，“夜神可是嫌弃觅儿？”
润玉见着水神的脸色一变，就知水神已经起了怒意。
“锦觅仙子乃是水神仙上爱女，何况锦觅仙子性情直爽，天真活泼，有清水芙蓉之感。令人见之心喜。只是润玉清寒，恐怕委屈了水神爱女。”
润玉只是把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再加上他说话委婉好听，令水神面色稍霁，可也只是一点罢了。
可是想起润玉主动过来提起退婚一事，心下的不满隐隐约约又浮现。
若不是觅儿中意夜神，哪怕天帝如何不允，他都要周旋到底。可夜神亲自过来说起此事。他反而不想如夜神所愿了。
火神正纠缠觅儿，火神此人，性情做派，皆不堪为配。更何况火神旭凤还有那样一个生母。他是绝对不允许觅儿和旭凤搅合在一起。
他和夜神有翁婿之名，但他隐居洛湘府，除去鼠仙，谁也不见。夜神自然也不见，即使没有多少交往，他也听过夜神在天界名声极好。
和火神相比，他自然更属意夜神。
更重要的是觅儿更喜欢夜神，他这个父亲，自然只有顺应女儿的心意。
夜神这般，让他莫名有一种恼怒。觅儿一片真心，夜神不但没有见到，反而还来提退婚。总让他有种自家女儿被挑拣之感。
“上神之誓，岂是这么容易说退便退。”洛霖夹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语气稍冷，“夜神多想了。”
润玉持起棋子的手稍顿，放在了棋盘上。
这一盘棋一开始平平和和，到了中盘，洛霖感觉到润玉原本温和的棋路显现出几分锐气，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圈死了他大片的棋子。可那股绵中带针的攻势又渐渐的消失，重归柔和，局面逐渐一步步走向平局。
洛霖看着面前的棋面，将手里的棋子掷在棋罐里。
“夜神棋艺果然精妙。”
“水神仙上谬赞，小神只是粗会几招，不敢在仙上面前卖弄。”
洛霖起身，“棋下完了，去看看觅儿吧。”
润玉沉眉敛目，跟在洛霖后面。往锦觅所在而去。
几个女孩子正在玩游戏，木彤被人用巾帕蒙住眼睛，在四处抓人。锦觅跑的气喘吁吁，在木彤跟前跑来跑去，其他几个花精也围绕在她四周。
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木彤抓住一个少女，藕臂轻抬，袖子就落了一段下去。露出一段玉白的肌肤来。
“说句话。”木彤缱绻的缠绕在那个花精少女的肩膀上，侧首去嗅少女身上的芳香。
花界果然是个好地方，不仅仅风景漂亮，而且花精们身上都带着和真身相似的香味。
所谓的温香软玉，她在花界里总算是真正的享受到一回了。
都说女人是香的。可是女人是香的，也要时刻收拾才行，不然靠的近了，难免会闻到什么不好的味道。
香水之类的，也要高级，而且喷的恰到好处，才能呈现一股清清幽香，不然就是落于下层了。
这些花精身上的香味，都是自身散发。
她在少女的脖颈上轻轻嗅，开口笑道，“说句话，让我猜猜你是谁呀。”
木彤谈笑间吐出的热气，喷涌在少女脖颈上。让少女脸上一红，“你猜猜呀。”
锦觅只觉得木彤抱着自己的小伙伴好玩，笑的好大声。
“我闻到你身上的香味了，你是蔷薇！”木彤道。
锦觅连连大声道，“猜对了，猜对了！”
木彤伸手把蒙在眼上的巾帕拿开，看了一眼怀中少女。花界精灵衣着轻薄，她的手随意一换，就能摸到哪里。
她轻轻手指收紧了些一捏，又很快放开。
吃人豆腐，木彤也能做的叫人看不出来。
洛霖见着木彤真面目，认出和故人有些相似，只是木彤神情之间较为相似，不是和锦觅那样，长得和梓芬七分相似。
“下个是你啦。”锦觅说着，直接从木彤手里把蒙眼的布条抽过来，去蒙刚才那个被木彤抓住的少女。
“觅儿。”洛霖出声唤道。
锦觅抬头，欢叫一声爹爹，直接跑过去。
洛霖望着锦觅，锦觅容色像花神梓芬，花神梓芬容色在六界无人能出其右，她的女儿自然如此。
洛霖看着女儿，又瞥了眼夜神。夜神站在那里，双眼直视自己眼前方寸之地，并不看锦觅。
克制又有礼。
他的女儿，乃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孩。他也想将她想要的，都给她。来弥补这么多年的亏欠之情。
更何况这婚约原本就名正言顺。
洛霖奇怪，这世上既然还真的有男子对自己女儿无动于衷。
洛霖看了润玉一眼，润玉站在那里，看见锦觅过来，有礼而疏远道，“锦觅仙子。”
锦觅到他跟前，“没想到小鱼仙倌来了，还和彤彤一块。”
“对了，小鱼仙倌能不能把小乖乖找出来呀？”
润玉闻言问，“魇兽怎么了？”
“小乖乖不吃叶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魇兽到了花界，以自己十分蠢萌的外表获得众多花精们的青睐，只是这艳福魇兽实在无法消瘦，那些花精们以锦觅为首，一人手里提着各种叶子要来投喂。
魇兽一看这架势，瑟瑟发抖，从花精堆里杀出一条路来跑了。
“锦觅仙子莫要为难它，魇兽以梦境为食，普通菜叶魇兽无法食用。”润玉解释道。
锦觅啊了一声，其实这句话木彤已经和她说过好几次，不过每次都给忘记了。她哦了一声。
她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
那边女孩们玩的正热闹，木彤和个花精笑闹。
润玉道“锦觅仙子不过去吗？”
锦觅早就看的眼热，听润玉这么一说，也过去了。
女孩子们嬉闹在一块，笑声听得人心生欢喜。
润玉转首看向洛霖，洛霖正好也在看他，润玉对洛霖微微颔首。
他回头去看木彤，木彤此刻正抓住锦觅，女孩子之间的拉扯都是带着娇蛮和笑声。木彤拉着锦觅去休息，两人亲亲密密，倒是和好姐妹一样。
木彤见着左右无人，轻声问锦觅，“二殿下前段日子到璇玑宫，说想很想你。”
锦觅啊了一声，“我也相见凤凰，但是我见他的话，爹爹会生气的。”
木彤听后，“水神仙上若是不知道，那不就好了。”
锦觅看了一下四周，心想自己如今就在花界，出去不了，那只凤凰也进不来，就算爹爹不知道，也没有办法呀。
木彤见锦觅满脸苦恼，只是笑笑。
过了几个时辰，润玉带着木彤离开。
木彤和润玉站在云头上。她看着前面的润玉，润玉背影纤细显出几分隐约的凌厉。
她感觉到润玉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好。
到了璇玑宫，木彤安排被迫塞了半肚子的魇兽去休息。魇兽吐了好会，才把肚子里的菜叶给吐干净。
木彤见着魇兽今天实在是被花界那些人折腾的够呛，把魇兽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安抚了好会，才见着魇兽好些。让魇兽去睡之后，木彤见着润玉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默默不语。
“怎么了？”她走过去轻声问道，“从花界回来之后，你就一直不开心。”
“我以为水神仙上应该很迫切解开这桩婚约，”润玉眸光幽深，面上毫无表情，“看来是我想错了。”
木彤没有再问，只是给他倒了一杯温茶。
“其实我在想，只要这样能留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润玉眼里的光动了下，他看向面前的木彤。
她很是认真的看着他，话语真挚，完全发自真心。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她的掌心泛着火热的暖意，把他的掌心给暖热。他贪恋这股温暖，已经到想要永远留在身边的地步。
“傻姑娘，说什么傻话？”
这次不行，总归还有下次机会。连续两次，他看得出来，水神并不应允这桩婚事，锦觅懵懵懂懂，对男女之情完全不懂，所谓的婚约对于锦觅来说，可能和小孩子戏耍也没有任何区别。
他要做的便是等待。
“为了你我的将来，我总是要争上一争的。”润玉握住她的手，他眉目上浮上浅笑。
木彤回他一个浅笑，她突然动了动，伸手揉了揉腿。
润玉见她不适，关切问道，“怎么了？”
“可能在花界跑的太猛了，感觉腿脚有些疼。”她今天和那些花精们玩的有多疯，润玉都看在眼里。
木彤知道自己是捡了便宜还卖乖。
花精全都是貌美少女，而且因为花界和外界断绝来往，除去那几个花界芳主之外，对人事几乎一窍不通。整个花界就只有老胡这么一个老男人。
她上下其手，占人便宜，那些花精也只当做是玩闹，任由她去。对她来说，莺莺燕燕，如同老鼠掉油罐里了。
润玉一挥手，几点灵力落到她的腿上，顿时酸胀感好了许多。
木彤顺势靠在他的身上，润玉抬手，两人瞬间出现在了她的寝殿里。
“要抱，我今天好累，走不动了。”木彤一把抱住他的脖子。
润玉好脾气的笑笑，他只是看上去纤细，其实力气大的很，他把她抱起来，放在床榻上。又幻出巾帕，给她把脸给擦了。
“好好休息。”润玉说着，将云被给她盖上。
“那你要走了吗？”木彤说着，抓了抓他的袖子。
润玉摇摇头，“不走，我看彤儿睡了，我再去七政殿。”
木彤这才笑着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润玉坐在床边，看她闭上眼，过了好会，听得她呼吸匀长，知道她睡了，又担心她睡的不够稳当，又加了个小小术法。
一切妥帖之后，他俯身下来，嘴唇在她的额头上碰了碰。这才放心的离开。
他一出去，见着外面的邝露。邝露立即行礼，他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直接往七政殿而去。
洛霖站在花田上，临秀从后面走来，“在想夜神和锦觅的事？”
洛霖点头，“这桩婚事，我之前没有想过。现在锦觅对夜神颇为中意，我也不好再和当初那样，将这门婚事推掉。只是夜神……”
说到这里，洛霖蹙眉，神情话语里带上了几分不悦，“对觅儿像是无意。”
“我听说锦觅在天界和夜神只有几面之缘，而且火神又纠缠她。难免有所误会。”临秀道。
现在天界关于水神之女和火神纠缠不清的传闻甚嚣尘上，就连临秀也有所耳闻。
洛霖听后拂袖回身，“我是看在觅儿喜欢，所以才应允这桩婚约，若是觅儿哪日改主意了。哪怕再难，我也要退婚。为了觅儿，不管是谁，我也要周旋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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