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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听沈英到现在还未回政事堂,她心中直打鼓。莫不是皇上已看了徐正达那密折,将沈英留下问话了?

  她将案卷递交给门房,随后匆匆忙忙往户部去。先前办案时,她与户部门房那小吏打过照面,那看门的小吏见她来了,笑道:“孟评事今日又来办案?”

  “不不不,今日只顺道路过。”她又问道,“宗尚书上朝可回来了?”

  那小吏仍是笑笑:“还没呢,今日也不知怎了,竟到这时候还未下朝。”

  看来徐正达是当真写折子递上去了!她心中忐忑,在户部衙门外溜达了会儿,又游荡回政事堂外,末了竟笑自己傻。关她什么事?就算查不出宝丰恒昌的账,徐正达也一样要写这折子的!再者说……这账上记的东西又不能成铁证的……

  而且又不是她倒霉,她着急个什么劲儿!

  念至此,孟景春拍拍心口便回了大理寺。孟景春暗自念叨着自己无错,又坐下来喝口水定定神。旁边同僚瞥了她一眼:“你今日怎么跟见了鬼似的,这般心神不宁做什么?”

  “啊?没,这天气燥得慌。事情多,我烦。”她皱皱眉,还拿起旁边的书册扇扇风。

  那同僚也就随她去。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一个同僚冲进来同另一同僚小声嘀咕着什么,孟景春连忙凑过去,道:“有什么事吗?”

  那人瞥她一眼,仍是小声道:“今日啊,听说下朝后,相爷领了杖责,也不知犯了什么事儿惹皇上不高兴了。”

  什么?沈英被打板子了?

  孟景春脸一黑,忙又问道:“就只相爷一人领了板子?”

  那人有些疑惑地瞅瞅她:“听说是。怎么啦?你还知道些内情不成?”

  “不不不……。”孟景春连忙摆手,心中却慌。沈英若知道是她去查的,必然要记恨一笔。

  她苦了张脸又坐了回去,心中却仍是疑惑,不应该啊,沈英都被罚了,宗亭怎能躲过?他俩是一条船上的啊……

  莫不是徐正达乱写了什么?

  她正苦苦琢磨着,却看到徐正达蹙着眉头匆匆忙忙回来了。她倏地站起来,徐正达看到她竟掉头就走,她便又跟上去。

  徐正达停下来:“你跟着我做什么?”

  孟景春忐忑道:“今日徐大人可是写了折子递上去了?”

  徐正达瞥她一眼:“你消息倒是挺灵通。”

  孟景春赔了笑:“现下……是如何了?”她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下官是问宗尚书如何了?”

  “还能如何?”徐正达语气不好,“入御史台狱。”

  “啊?”孟景春惊呼出声。宗亭竟被关起来了!下台狱问罪,这是要狠狠查他啊!

  相比之下,沈英只领一顿板子已算是很皇恩浩荡了。

  孟景春这才缓一口气,回过神来又问徐正达:“那……宗尚书的案子,可是又要接着查了?”

  徐正达瞥瞥她:“御史台接过去了。”又道:“你在这里瞎晃荡做什么?西浦码头那案你审完了?”

  孟景春憋了口气,转身回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孟景春揉揉眼收拾案卷回去。她回到官舍特意没进屋,在那古桐树下站着,被蚊子叮出好些个包来。沈英那屋亮着灯,她却是不敢去敲门。

  又过了会儿,那门却开了。孟景春定睛一看,原是张之青。张之青亦是看到她,脸色有微妙变化,朝她走过来。

  孟景春犹豫半晌,开口问道:“相爷可还好?”

  张之青的神情甚至称得上亲切,不急不忙回她道:“恐需养一阵子。”

  孟景春不说话,低头踩一块小石头。

  张之青又道:“孟大人住得这般近,想来还得麻烦孟大人照料些了。”

  孟景春蓦地抬了头,忙说:“不麻烦,不麻烦……。”可她哪里敢去见沈英!简直是找死。

  张之青瞧她这样,又说:“朝中事太纷杂,看得明白的又有几人?但在其位谋其事的道理却还是易懂的。孟大人在大理寺不过是做自己该做之事,不必想太多了。”

  这一句话说得甚是轻描淡写,孟景春却听出来,他这是在叫自己别为这件事自责。

  孟景春叹口气,张之青说:“孟大人现下是否要过去看看?”

  “不、不必了……。”孟景春赶紧回绝,道,“张太医快回去罢,这天色已是不早了。”

  张之青眼角轻弯,道:“那这阵子劳烦孟大人多照看些,我就先走了。”

  孟景春瞧他走了,又站在原地想了会儿,回屋翻了个药瓶子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到沈英那屋门口,抬手轻敲了敲。

  门竟没有锁上,孟景春站在外头喊了一声:“相爷,下官来送药了……。”

  沈英只回道:“进来罢。”

  一盏即将燃尽的灯没力气地亮着,孟景春探头四处看看,脱了鞋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卧房门口,只瞥见沈英半躺在床上卷着一册书对灯看着。

  孟景春顿觉喉头发紧,往里走了两步,却不敢再走近,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将药瓶子搁下,立刻又往后退了一步。

  沈英抬眼瞥了瞥她,又瞧一眼桌上搁着的小药瓶,开口道:“还有旁的事么?”

  孟景春一直低着头,半晌憋出一句:“相爷若是疼得厉害,抹些这膏药会好许多。这膏药……。”

  然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沈英便立即打断了她:“疼?哪里疼?”

  孟景春心说当然是……屁股疼!挨了板子不疼你是铁打的不成?

  她仍是没敢抬头,眼前火苗的影子晃得她都要晕了:“这膏药治伤有奇效,上回下官挨了板子好得那么快便是擦了这膏药,虽不知相爷领了几个板子,但……。”

  沈英一挑眉:“你哪里瞧出我挨了板子?”

  “啊?”孟景春一愣,忽反应过来,他若是挨了板子怎可能这般半躺在床上悠然自得地看书?!她不禁暗暗叫苦,怎么可能呢?明明听说他挨了板子,且张之青也来过,她都确信无疑了……

  沈英翻了一页书,语气云淡风轻的:“外头风言风语听听便也算了,你连眼睛都没长么?”

  孟景春深知不该听信传言,但他若没挨板子,那张之青过来做什么?况张之青还嘱托她这阵子要照料着隔壁,这又是怎么说的?

  沈英头也没抬,随口道:“不过是感了风寒,休养一阵子便好。”

  “……。”孟景春讪讪往后退了一步。

  沈英瞥见她这小动作,抬了眼道:“你做了亏心事?”

  “哪能够?”孟景春连忙反驳。

  “坐啊。”沈英的声音里带着一些鼻音,语气轻飘飘的,又翻过一页书,看也不看她。

  孟景春听了发怵,道:“不必了……。”

  “那帮我倒杯水。”

  他这是在使唤她!孟景春心中不爽,却闷声不吭地给他倒了杯水端过去。

  沈英刚接过去,轻皱了下眉:“冷了。”

  孟景春又只好接过去,闷闷说:“下官再去烧一壶……。”

  她这假乖巧的表面功夫做得极好,出去打了壶水,又生了炉子,站在外头好不容易等水烧开,拎着水壶进去又给沈英倒了一杯热水。

  端着杯托给他递过去,沈英抬头看了她一眼,接也不接:“太烫。”

  孟景春忍不住腹诽,真是难伺候!她将那茶盏搁回桌上,道:“那再放着凉一会儿……。”

  沈英继续看书,也不理她。孟景春继续站着不是,这么一走了之也不是,正左右为难时,沈英道:“有话要说?”

  孟景春心道谁要同你说?本以为你受牵连了这才来看看,可瞧现下这样子一点事都没有,早知这样,先前还担心个什么劲儿。

  她不由撇撇嘴,沈英却轻描淡写道:“拼了命的性子得改一改,不然事情没查清楚,人倒是先垮了,未免得不偿失。”

  孟景春又见他说教,脸立刻黑了。

  沈英又道:“若有人问起,你说我受了罚在家闭门思过便是。”

  骗小狗呢!孟景春瞧一眼桌上那茶,没个好脸色:“过会儿茶凉了相爷自个儿起来喝,下官有事得先告辞了。”

  沈英见她扭头就走,心说到底是小孩子,说翻脸便翻脸,看不惯了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

  孟景春将门关上,还对着那门做了个鬼脸,真是气人,先前担心个鬼!

  她忿忿回屋,又被那只讨人嫌的鹦鹉吵到半夜,睡得极差,早上起来脑子还是昏昏的。一到大理寺,衙门里简直炸开了锅,热热闹闹聊得甚是开心。瞧瞧,徐正达一去上朝,这衙门里乱成什么样!

  孟景春到自己桌子前坐下来,她旁边那同僚凑过来,说:“你住相爷隔壁,可是去瞅过?”

  “哪能够?”孟景春瞥眼看看他,“我同相爷又不熟,怎可随便去?”

  那同僚摆了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啧啧两声:“倒是可惜了,说起来这该是相爷头回挨罚,五十个板子,倒是不轻啊。”他声音又小一些:“若能瞧见相爷现下的狼狈样,定然是有意思的。”

  孟景春白了他一眼,嘴上没说,心里却低估道,竟好意思说挨了五十个板子?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瞎传出来的?

  同僚又说:“说起来这回宗亭倒是栽大了,若非相爷的账面上露了马脚,且又有书信为证,宗亭现下必然是什么事都没有。”

  “那不见得。”但凡人事必有漏洞,孟景春才不信人能百无一失。

  “你别说,宗亭行事素来谨慎,蛛丝马迹都不留,连对外的书信都是找不同的书吏代写,从不随意加印信。宗亭在户部这十一年,经手事务千千万,却从未教人抓到过把柄。御史台一早就想查他,却始终没法下手,这回相爷一败露,连跟着将宗亭也拖下去了,御史台那帮老夫子不得开心死?不过没想到,相爷不过讨了顿板子,宗亭却直接入台狱了。”那同僚顿了顿,神秘兮兮接着道,“依我看啊,相爷这回,必然是依仗着皇上宠他,不然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孟景春一席话听下来,脸上神色却变了变。

  先前只顾着瞎担心,倒未来得及细想这其中因果。沈英如此聪明,这么些年在朝堂游刃有余,也未因什么事情栽过,断然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她先前甚至还怀疑是不是宗亭要污蔑沈英,才假造了这样的书信,设了这么一局。然现下看起来——

  她想都不敢往下想。

  这一路查案虽算不得顺利,却也十分蹊跷。漏洞百出,种种线索好似都铺在那儿等着她与徐正达去捡,甚至中途连陈庭方和妓坊女子都来插上一脚,这其中动机实在令人费解。

  她又想到先前沈英淡然非常地让她做好本份秉公办案,心中怀疑更多了几分。

  先前徐正达说沈英与宗亭有同科之谊,私交也好。可若这一回,是沈英为了彻底拖宗亭下水而自露马脚,甚至不惜将自己搭进去,那真是太让人寒心。

  孟景春在朝中待的时间太短,连派别尚且摸不清楚,又如何弄明白人与人之间这些微妙的勾心斗角。

  正如这同僚所说,沈英这一回,博的是圣上恩宠到底能纵他到何程度。其心到底如何,一众外人不过是妄自揣测,事实上只有他本人知晓。

  若这果是打击宗亭,那么因又是什么?按说他位及宰相,已不必在这升迁上再动心思。那他是在为谁做事,又是图何?

  孟景春想着想着眸光却不由冷了。

  推断若大差不差,那这彻头彻尾便只是沈英布的一个局。不论徐正达,还是她自己,都好似戏中伶人,依依呀呀照着本子唱完各自拙劣的戏码,收袖退场,观者看完热闹散去,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走着神,忽听得推丞大人喊她。

  “孟景春,万蒲楼博局招赌的案子你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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