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大闹

　　“母后！”宁景宸站着没动，神情严肃中透着无声的坚持。

　　皇后：“……”

　　真是服了他！

　　皇后没法，目光落在他坚持的眉眼上凝了凝；默默叹了口气，随即吩咐：“来人，去忠烈侯府传本宫口谕，让凤老夫人即刻进宫。”

　　凤老夫人突然接到皇后即将进宫的口谕，还懵了一会；才在宫女催促下，换装进宫。

　　至于进宫途中她试图向宫女打听，皇后突如其来这一出宣她进宫的用意；宫女一概以不知道为由推了过去。

　　凤老夫人就是在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跟着宫女到了栖霞宫。

　　行过礼，皇后和颜悦色地给她赐了座。

　　皇后还没想好怎么向她提继续婚约的事，要知道就在前，皇后才刚刚欢欢喜喜收下她归还的定婚信物。

　　这会，皇后自然尴尬又为难。

　　要不是受宁景宸的暗示影响，皇后什么也不会急巴巴宣凤老夫人进宫的。

　　“不知皇后娘娘有何训示？”罗氏听她客套半晌，弯子绕来绕去都绕不到正题；皇后有时间在这磨，她可还赶着时间在宫门落钥前出宫呢。

　　皇后思来想去，实在也没想到合适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愿。

　　牵强地笑了笑，只好道：“凤老夫人，不知凤大姐回府后可还适应？”

　　“倘若凤大姐有什么需要，凤老夫人你只管出声，本宫能帮的一定帮忙。”

　　罗氏愕然，皇后这番话听着刻意向忠烈侯府施恩啊。

　　特别是隐隐指向她的孙女凤明曦。

　　莫非皇后暗中对曦做了什么，才心存愧疚表示想弥补一下？

　　罗氏不明状况，自然不会多什么，只含糊回应：“多谢娘娘美意。忠烈侯府是曦的家，对自己家没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

　　照这样扯下去，不知绕到?年马月才会绕到婚约上头。

　　皇后心下暗自有些急躁，温和一笑，转了话音：“先人教导我们，人无信则不立。”

　　罗氏心里咯噔一声。

　　皇后瞥她一眼，继续含笑往下道：“昔年，太子年幼即与凤大姐定下婚约；后因意外，不得已当年定下的婚约才作废。”

　　罗氏心头警惕大生。

　　“今幸得上苍见怜，凤大姐无恙而归；这是喜事之一。”皇后面容温和，神情恬淡，看着凤老夫人，一字一顿缓缓道：“喜事之二，太子与凤大姐如今俱未曾成亲。”

　　皇后这是打算旧事重提撮合太子与曦的婚事？

　　凤老夫人暗自皱眉，先不曦对太子这桩前婚约是否有意；就太子吧，他前年便已经与左相府千金定了亲；如今皇后提这出算什么意思？

　　可怜她家曦？

　　让她家曦屈居尚家姐之后做个侧室？

　　皇后目光闪了闪，又含笑道：“既然如此，足见凤大姐与太子之间缘份深重；本宫觉得，不如再续旧盟以结秦晋之好；凤老夫人以为如何？”

　　不待罗氏表态，她带着几分歉然瞄了眼罗氏，接着又自顾道：“不过，凤老夫人你也知道，太子已经与左相府千金定了亲；这亲事——对方并无任何过错，太子自不能为了对凤大姐守信，而辜负尚家千金。”

　　皇后垂下眼眸，轻轻捧起胎白描金茶盏搁到唇边，缓缓呷了一口香茗。

　　“还请凤老夫人体谅。”

　　言下之意，就是太子愿意将凤明曦娶回去；但是，就如凤老夫人猜测那样；凤明曦能嫁进太子府，却只能屈就于尚晗烟之后做个侧室。

　　她的孙女又不是嫁不出去，非要巴着太子不可！

　　即使她的孙女真嫁不出去，大不了，她让曦留在府中养一辈子。

　　太子侧妃名头上得好听，还不是一样不能穿正红的妾室。

　　堂堂忠烈侯府嫡长女，嫁与人为妾？

　　别曦不会愿意；就算曦肯屈就，她也绝不会肯同意这样自贬身份的事。

　　罗氏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听了皇后这番言语，心里难免涌上几分厌恶来。

　　不管皇后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是试探还是其他目的；都不要紧。

　　总之，她的孙女，绝不会与人做妾。

　　凤老夫人傲然挺了挺腰骨，半垂着眼皮，不冷不热道：“多谢娘娘美意，不过曦才刚刚回归府里；臣妇一时半刻也舍不得她出嫁，还想留她在身边多陪伴些日子。”

　　“还请娘娘见谅。”

　　皇后眼眸微眯，对于她的婉拒并不意外。

　　想了想，复又道：“凤老夫人多虑了；太子尚未大婚，待他大婚之后再迎侧妃进府，这又是不少时日。”

　　换言之，凤明曦是给太子做侧室的；留在忠烈侯府多陪你一段时间，根本不成问题。

　　凤老夫人默了默，抬头看着皇后，十分严肃道：“娘娘只怕有什么误会了。忠烈侯府的姑娘，即使庶出；也断断没有与人为妾的先例。”

　　“臣妇不才，也万万不敢忘记祖训；做慈不孝不义之人。”

　　“倘若由臣妇开了先例，臣妇怕日后落了黄泉也无颜面对凤家列祖列宗；还请娘娘明鉴。”

　　连祖宗都搬出来了。

　　皇后不由陷入沉默当中，她本就无意强人之难。

　　如果不是在意太子的态度，她甚至不会开这番口。

　　凤老夫人见她神色变幻，生怕她会硬来。

　　心中一动，忽然有些庆幸南宫无殇的先见之明；也忽然间就理解他昨日为何那般急切提亲了。

　　“不过幸好，臣妇如今不必做这罪人。”凤老夫拳淡一笑，目光灼灼地看了眼皇后，颇为宽慰地笑道：“昨，楚国公府已向忠烈侯府提亲；忠烈侯府已应下这门婚事，与楚国公府交换了庚贴。”

　　皇后惊讶得眉心一跳，“楚国公府向贵府提亲？议的不知是哪位公子与贵府千金的婚事？”

　　她一点也不愿意相信，楚国公府提亲的对象就是凤明曦。

　　就算顶着忠烈侯府嫡长女的头衔又如何？那可是一个流落在外十几二十年的姑娘。

　　规矩教养才华品德，这些深闺姐都有的东西；那个在乡野长大的姑娘会吗有吗？

　　楚国公府什么门第？

　　会看上这样的姑娘做儿媳？

　　凤老夫人谦虚地答道：“就是楚国公与臣妇不久前刚失而复得的孙女。”

　　看不上我家曦？

　　还施舍一般想让我家曦做妾？

　　哼，她家曦那么优秀；只要不是眼瘸的，迟早能看到。

　　罗氏脸上微微带笑，神情看起来十分平淡。然而她压抑不住上扬的唇角，却有意无意向别人彰显着她心中对凤明曦这个孙女的骄傲。

　　皇后骤然哑了声，似突然间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

　　那模样，错愕又透着淡淡滑稽。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时候急吼吼跑到忠烈侯府提亲的，竟然会是南宫无殇。

　　更料不到，他提亲的对象就是凤明曦。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讯息，她一时真是既惊又喜。

　　喜的是，南宫无殇那孩子终于肯成亲。这桩事一了，她对九泉之下的妹妹愧疚也能少一点。

　　惊的是，南宫无殇好不容易动了凡心愿意成亲，这对象竟然是凤明曦。

　　抛却出身外，可以得上是一无是处的凤明曦。

　　楚国公府是什么地方？

　　大裕最顶级的勋贵门第，楚国公夫人日后不但要担起宗妇之责；还要在顶级贵族圈子里担起各种交际责任；维护楚国公府的名声与脸面。

　　就凤明曦那样野路子的侯府嫡女，能挑得起这些重担吗？

　　皇后几乎不用怀疑，已经在心里先肯定凤明曦不能胜任。

　　想到这里，她心情一时真是复杂难言。

　　假如凤明曦真能嫁进楚国公府，那等于直接绝了太子心里那丝隐晦的念想。

　　这对于皇后来，她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可想起自己妹妹曾为了救她，不顾大着肚子还是快临盆；因而动了胎气，最后还因为救她而早逝……。

　　皇后这心里，就跟被人揪着扯来扯去似的。

　　难受得没法言。

　　许久，她才勉强挤出一缕笑容，“原来是——他们俩吗？那真是恭喜凤老夫人了。”

　　倘若与嫁给太子做侧室相比，罗氏自然是对南宫无殇满意到不能再满意。

　　她毫不掩饰心中欢喜，笑眯眯应道：“臣妇也觉得这婚事极好，就厚颜承了娘娘你吉言了。”

　　皇后看着她慈和面孔下隐藏不住的得意，心里更加百味杂陈。

　　“倘若娘娘没有其他吩咐，请容许臣妇先行告退。”罗氏谦恭站起身来，缓缓朝皇后行了礼。

　　“呀，这色看来不早了；本宫就不耽误凤老夫人了。”皇后抬了抬眼，似乎这才发现时辰不早。

　　又吩咐旁边的女官，“替本宫送送凤老夫人。”

　　“臣妇告退。”罗氏福了福身，自行转身出了栖霞宫。

　　她一离去，宁景宸不知从什么地方又现身，踏进栖霞宫大殿内，直面皇后。

　　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当即便问：“母后，那件事情办得如何？凤老夫人可答应了？”

　　皇后闻言，想起她暗中耍了个心眼，在他深邃目光紧盯下，心头莫名紧了紧。

　　不过转念想起凤老夫人所言，略微慌乱的心神又霎时定了下来。

　　“景宸，”皇后微垂眼睛，慈爱又怜惜地看着他，轻叹一声：“你与凤大姐终究有缘无份，你还是忘了她吧。”

　　宁景宸眼睛刹那眯起，神情也在无形中变得更冷更沉。

　　“母后这话是何意？莫非凤老夫人不答应？”

　　“儿臣甘愿迎娶凤大姐为太子妃，她为何不肯答应？”

　　“景宸，”皇后目光闪了闪，眼睛有意无意躲避着他直视而来的目光，“并非凤老夫人不愿意。而是，昨楚国公府已经到忠烈侯府提亲。”

　　“他们诚心诚意为楚国公求娶凤大姐，忠烈侯府已经答应了。”

　　“双方对这门婚事都相当满意，他们于昨就已经交换了庚贴。”

　　“只待择吉日下聘，然后定下婚期；他们双方皆有意在今年内挑个黄道吉日大婚。”

　　宁景宸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不轻不重道：“挑好日子就在今年内大婚？”

　　他唇角似乎扯了一下，一抹嘲讽弧度若隐若现地闪过他嘴角边。

　　接着，他默默地凝视了皇后一眼；再无其他言语，旋即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栖霞宫。

　　皇后怔怔地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越走越远，一颗心仿佛也随着他的离去而缓缓漫上又凉又沉的滋味……。

　　在短短两日时间里发生的一切，远在桃源村的凤明曦一无所知。

　　她抓紧时间处理了工坊的事情，又接洽了几份大订单；眼看凤老夫人给她期限已到，这才匆匆坐着马车往京城赶去。

　　几乎同一时间，忠烈侯府里；凤映容将自己反锁在屋子里，将自己困了一日一夜；伤心愤怒不甘困惑等等情绪都发泄了一遍之后，终于在严氏忧心忡忡的哄劝中，打开了房门。

　　饿惨的凤映容，到底暂时忘了心上人来提亲，要娶的人却不是她的打击。

　　待她吃饱喝足，终于有力气有精神再去想那件伤心事时。

　　忽然就听闻几个下人在窗外窃窃私语，是凤明曦回来了。

　　她两眼一瞪，双手一拔，将挡在前面的婢女拔到一边去；接着，火箭一般冲出门外，冲那几个下人厉声喝问：“回来了？，她现在回到哪里？”

　　“、姐？”

　　“！”

　　“大姐刚进了大门，现在应该……到二门了。”

　　“凤明曦！”得到确切答案，凤映容大叫一声，紧紧攥着拳头拔腿就往二门跑去。

　　这一系列动作迅速又流畅，严氏原在屋里陪着她吃东西；居然完全没来得及出声；更遑论追出去阻止了。

　　待严氏追出门口，眼见凤映容已经跑得没影了。

　　“哎，这真是！”

　　这时候跑去二门招惹那个村姑，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映容，你等等我。”可凤映容心里憋着一股气，哪里还听得进别人劝。

　　对她的呼喊自然也充耳不闻了。

　　严氏见状，脸色大变，又惊又急之际，只得提着裙摆匆匆追了出去。

　　凤映容一口气跑到二门，正正碰上凤明曦慢条斯理地从前院走到二门这里，正准备往芜清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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