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相大白
“不但大人怕，就连小孩也受到波及晚上不敢睡觉，整个工厂人心惶惶，职工晚上不敢出门。
诸多流言已经给我们厂正常工作造成了很大困扰，依我看必须要重视解决这个问题。
在座都是党员，信马列不信鬼神。”
八零一一厂的厂长蒋庆五，是一个老革命，枪林弹雨之中走过，早已经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
“老蒋说得对，这事不解决我们对职工和家属都无法交代。
公安那边排除了刑事案件的可能，定义为意外死亡。我私下向他们请教，对方说若是要弄懂死因，最好进行尸体解剖。
明天死者夏诚的亲属就赶来这边，依我看是不是动员他们接受尸体解剖。这样一来，给死者也给我们全厂一个交代。”
郑云德直接负责处理善后整件事，因此他在班子会上做了简单介绍。
因为提倡人人平等，工作不分贵贱，一门心思搞建设，所以内部称呼方面，大家并不会以职务头衔开头。而用是关系更亲切的“老X小Y”、“X哥Y姐”等相称。
像蒋庆五虽然是厂长，但大家都习惯将其以“老蒋”相称，这也是皖南小三线独特的组织文化。
“我看可以，科学是破除一切封建迷信的最有力武器。我们早一天得出结论，职工们就早一天正常上班。
尸检这个提议很好，我们要想尽办法做通死者家属思想工作，将真正死因找出来。
基地委员会那边对此事也很重视，待会我打个电话向上级请示汇报，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援。”
蒋庆五一锤定音，心中决定将尸检事情落实。
经过为期3年的建设，像后方医院、后方车队、后方办公室、后方通讯、物资仓库等先后落成，为提高办公效率和有效协调地方关系，整个皖南小三线81个企事业单位进行了组织架构调整。在81个企事业单位之上，组建了管理协调机构，全称后方基地委员会（简称基委会），属于市局一级编制，统领小三线工作。
在基地委员会之下，按行业划分组建了5大单位，建立机电、电子、化工、轻工4个公司和1个后勤办。
像八零一一厂这样的工厂就被划入电子公司行列，属于最基层的工厂单位。
由此可见，皖南小三线实行三层管理体制，八零一一厂的职工死亡事件直接惊动了基地高层。
既然统一了认识，那么基地委员会那边也对尸检表示支持，并特意安排了后方瑞金医院派人负责。
自古以来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是人间悲剧，死者夏诚的父亲和一个哥哥代表家属从沪江市赶了过来处理后事。
尸体就放置在后方瑞金医院的太平间，有专门的冷柜保存。
负责接待工作的郑云德，见到撕心裂肺的亲人阴阳相认场面，也不由偷偷落泪。他好几次请求尸检的话语都说不出口，生怕刺激到对方。
这个时候，单位代表国家形象的优势就呈现出来，拥有巨大威信。按规定，职工死亡抚恤金按一年工资标准加上丧葬费，合计500元出头。
在表示巨大歉意没有照顾好职工以及就丧葬抚恤金达成一致后，家属得知厂里希望验尸找出死因后，简单考虑下就点头同意了。
为了找出真相，后方瑞金医院向沪江总部求援，特意调来了经验丰富的医生坐镇。
因此，尸检工作多耽误了2天时间，就为了等待沪江派人前来。
跟以前相比，皖南小三线的山区公路建设取得了新进展，每个工厂都修通了柏油公路，跟沪江市交通更加便利。
好比八零一一厂，以往16小时的车程，现在减少四分之一，只需12小时即可直达沪江市。
负责尸检的是沪江市著名医生，也是市公安常用专家之一。
尸检当天，手术室内外挤满了人，因为大家都想知道到底真相如何，基地委员会还调来了摄像师专门录像。
为了破解流言，领导们也是煞费苦心。
“咦——”
刚打开胸腔，尸检医生就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病症。
简单清理过后，就发现死者肺部上面布满了白点，犹如豆腐块一般。
“这是什么回事？”
尸检助手没有见过如此病例，不由开口问。
“暂时还不清楚，你替我取一个试管过来，我将白点状物体取出来保存。”
用手术刀小心切开，很快一片肺部组织就被装到了试管之中。
……
尸检很快结束，死因在于肺部病变，但具体如何还需要将肺部组织送往沪江市化验。
死者的病因，连尸检老手都无法下判断，他历经多年实践也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案例。
第二天一早，基地就派车将尸检医生以及肺部组织样本一起送回了沪江市，届时会组成医疗专家组对病症做论断。
至于死者的父亲和哥哥，还得在八零一一厂招待所住下。由于皖南小三线的特殊管理地位，在当地死亡的职工尸体不允许运回沪江市，只能就地掩埋或者火化处理。
他们打算待尸检结果出来后，就火化尸体将亲人带回沪江市。
“果然足够邪门，连沪江市的专家都无法给出结论！”
“会不会是因为山里有邪气，谁吸了后肺部就病变了。”
“依我看，有点像是山里蚂蚁从人鼻子钻了进去，就在肺部这里做巢不走了。”
……
尸检结果当然第一时间就流出来，在职工内部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是死者肺部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病变。
由瑞金医院总部出面，组织了沪江市知名医学专家对死亡病例做会诊，终于事情真相大白。
一位头发花白曾赴日留学的老教授认出来肺部病变案例，当年他曾经参与解剖过类似尸体。
“这是肺吸虫病，也叫卫氏并殖吸虫病，多发于日本，跟其饮食习惯相关。
主要病因是人生食或半生食了溪蟹、溪螯虾以及川卷螺，导致肺吸虫囊蚴进入人体内不断生长繁衍。
肺吸虫可随血液在人体器官和皮下组织移动，但成年虫子只能在肺部存活生长，在其他器官囊蚴都不能发育成虫。虫子可在人体内部存活5到20年时间，并一直破坏人体免疫系统。
人感染后有3到6周的潜伏期，甚至有人数年后才发病，具体表现为皮肤痒、腹泻、头疼、骨头疼等症状，可通过粪便、血液以及皮试确诊。
由于在我国此病发生率稀少，因此国家还没有专门对其进行研究，也没有相应的治疗药物。”
如果不是沪江市知名医生众多并见多识广，怕是在皖南医院的话估计没有人能认出此病到底是什么？
“我们沪江人喜欢吃醉蟹、醉虾，皖南山区溪流众多，怕是当地职工将习惯带到了山区，捕食生吃了溪蟹、溪虾等，将病虫送入了体内。”
醉蟹、醉虾，就是将活蟹、活虾直接放入米酒中浸泡，再加上香料等封存7到10天后直接食用。
如此制作方法有很大安全隐患，无法有效杀死寄生在活蟹、活虾身上的寄生虫，很容易造成人体感染。
“从尸体解剖图片和录像来看，死者肺部已经被肺吸虫大量感染，估计其死亡原因就是肺吸虫感染肺部造成功能严重失调，引发了人体呼吸骤停。
我建议到死者宿舍检查，看看是否有醉蟹、醉虾制品。另外我还建议对当地曾食用过醉蟹、醉虾的职工进行肺吸虫检测，我怀疑染病之人并不只一个。
最好是市里成立医疗调查组，对皖南山区进行一次摸底排查。一是提前挽救已经患病的职工，二是建立我们国家的肺吸虫监控档案。三是想尽办法找到治疗肺吸虫的药物，找到患者后治疗。”
原本他打算说向日本方面求援，因为中国没有治疗肺吸虫的药物，但考虑当前大环境，只能委婉地提醒。
有了具体方向，那么再次论证就容易得多。
经过对肺部组织和血液样本的显微镜分析，最终确认了就是肺吸虫病。
结果传回皖南小三线，死者夏诚尸体很快火化，但不少职工心中都将信将疑。
因为吃醉蟹、醉虾是老传统了，在沪江市一直都没事，怎么来到皖南山区就出事了。
此后不久沪江市专门成立了医疗队来到小三线基地，他们此行有三大任务。
一是进行现场调查，找出肺吸虫病的源头。二是对当地职工进行科普，力求控制肺吸虫病的再次发生。三嘛，就是为潜在患者治疗。沪江市已经向日方申请，请求进口特效药。
医疗队进厂科普讲解肺吸虫病知识，八零一一厂的职工们听了却半信半疑，鬼怪作祟的说法依旧有大有市场，因为没有实证。
不得已之下，医疗队找来几只土狗，将抓来的溪蟹、溪虾喂了下去。一个星期后，现场宰杀解剖从其肺部找到了跟死者病变一致的症状，上面都是米粒般的一个个小孔。
如此具体生动的教学，让八零一一厂的职工相信了科学的肺吸虫解释。
但凡吃过醉蟹、醉虾的职工，或者吃过其他野生动物的人，都纷纷感觉身上出现了异常状况，睡觉都不得安稳，主动上门要求医疗队帮忙检查，生怕自己早已经成为寄生虫的载体，是下一个猝死的倒霉蛋。
顿时，河里的蟹、虾乃至鱼类都没有人敢吃了，害怕一不小心病入口中。
感谢日方提供的检测药剂和特效药，在八零一一厂还有4个职工被确诊为肺吸虫病，他们都有着吃醉蟹、醉虾的习惯。
另外医疗队还将81个企事业单位都走了一遍，一共查出来22名确诊职工，他们有几个人已经出现了骨头疼的后期重症。
幸好有专门进口的肺吸虫特效药，经过治疗后他们都转危为安，彻底根除了病症，保住了生命。
经此，困扰小三线基地2个多月的怪病得以解决，终于又恢复了宁静。
八零一一厂为了缓解职工情绪，特意打算举办一场活动，造成了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都往工厂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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