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述说
看到随侯钰难受的样子,侯陌下意识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他很快甩开了：“别拉着，一会儿说一半睡着了你能憋一宿。”
侯陌对于这个没那么坚持：“不说也行，我更怕你心情不好。”
“无所谓,没什么可瞒着的，不然你又得跟冉述在这方面较劲。”
侯陌收回手,一直盯着随侯钰,心里也是一阵纠结。
不听他好奇，听了他又心疼。
随侯钰继续说了下去：“我体谅她,没闹，也没发作。那阵子我刚刚接受过治疗，脑袋有点迷糊，反应很慢，记忆力也有所下降。加上学校想让我降级，我拼了命地学习,所以也还好。只是那阵子我求我爸找你爸爸，加了你微信，你不理我,我失落了一阵子。”
“对不起。”
“没事，早就不在意了,毕竟你当时也不好受。”
随侯钰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了下去：“我初中突然发现我继父不太正常，他……他总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有一次我把换洗的衣服放在了浴室里，接了冉述的电话忘记立即洗了，再回去，看到他在闻我的……内裤。”
“我操？！”侯陌差点站起来，这他妈是变态吧？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双性恋,还是同性恋骗婚，我后来越发确定第二种可能，他对我不太正常。”
“他没怎么你吧？”侯陌急吼吼地问，要是他继父敢动他，侯陌能冲过去套麻袋。
“你知道我脾气的，我跟他们亲近不起来，一直排斥他们。后来关系缓和了，被继父拍过肩膀，这已经是很亲密的举动了。知道他恐怕是gay后，我就渐渐觉得恶心起来，想想自己被他碰过肩膀都恶心，甚至烦别人靠近我。”
侯陌松了一口气，可是眉头蹙起后就没松开。
这种家庭情况，到谁那里都会糟心。
随侯钰继续说道：“之后我做的事情情商非常低，现在想想还有点傻。”
“你和继父闹起来了？”
随侯钰摇头：“没，我直接告诉我妈妈，继父是骗婚的gay，还说了继父的举动。我的继父一直都是文质彬彬的模样，标准的伪君子，隐藏得特别好。他听到后不但不慌张，还反过来安慰我，说知道我不喜欢母亲再婚，他会好好对我和妈妈的。我妈妈当场发飙了，和我闹得厉害，觉得我在撒谎。”
“这个继父很有心机啊。”
“是我蠢，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就去了。我还叫来妹妹做证，因为妹妹也知道继父行为怪异。结果关键时刻妹妹撒谎了，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使得局面一转，成了我在骗我妈妈，我妈妈完全不信我。”
侯陌指着楼下的方向问：“就是刚才来的那个？”
“对，就是她，所以我前阵子和她闹得特别僵，我觉得她应该帮我，不应该瞒着我妈妈，让她的爸爸继续骗婚。她当时解释说是不想父母离婚，那太严重了。我气得不行。”
“现在她被打了，你又心软了？”
“我之前确实只考虑我自己和我妈妈了，没考虑到她，如果她真的帮我做证了，她之后会怎么样？她爸爸会怎么对待她？而且，现在继父因为猜忌她和我妈妈说了什么，就动手打了她，如果她当时做证了，她岂不是会被打得更严重？她以后是要跟继父一起生活的。”
侯陌伸手揉了揉随侯钰的头：“其实你没做错……”
“可是我搅得家里不得安宁，我妈妈每天都很崩溃，她总说我不但有病，还撒谎，心都是脏的。”
“这件事情你确实应该告诉她，她应该知道。可是她不信任自己的儿子，在之前还那么对待你，是她做得不好。而且，如果是骗婚就要离，这种不能容忍，不是你的问题，是你的继父有问题。”
随侯钰表情里隐藏着难过，眼眸里有沉郁的池沼，瘴气缭绕。
现在，侯陌算是明白随侯钰为什么出来住了。估计这些年里，他家里都不太平，他一直想要脱离那个家。
升到高二的暑假，他终于脱离了出来。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他自然不愿意回去。
“其实他们不离婚也挺好，我妈妈结婚时就是有所隐瞒地结婚的，她隐瞒了自己有一个不正常的儿子，还隐瞒了自己身上恐怕有狂躁症遗传基因的事情。继父也有所隐瞒，他们两个人凑合过得了。”随侯钰再次开口，发泄似的说道。
侯陌走过来，抱着随侯钰揉着他的头安慰：“别说气话，我能看出来你没那么绝情。而且，你并不是不正常，你很好，特别好。”
随侯钰靠在侯陌怀里缓了一会儿心情，突然小声说道：“我困了。”
“没洗澡呢。”
“可是我困了……”
“那我给你擦擦？”
随侯钰推开侯陌往床上爬：“不洗了不洗了，睡觉！”
“钰哥，走，我教你怎么调我家淋浴的开关。”侯陌说着走过去，抱着随侯钰的腰往外拎他，为了方便把随侯钰带出去，还用脚钩开了门。
刚巧这个时候侯妈妈开门走进来，看到两个人的姿势一怔。
侯陌尴尬地继续搂着随侯钰的腰往外拔他，同时跟侯妈妈解释：“妈，我同学在这里住一宿。”
“哦、哦。”侯妈妈愣愣地点头。
随侯钰赶紧走出来，跟侯妈妈问好：“阿姨好。”
“嗯，你们先玩，我先……我先干什么去呢……”侯妈妈居然比他们俩还慌，回身想开门出去，却不知道该去哪。
侯陌赶紧拦住：“妈，你不用走，他不洗澡，我拽他去洗澡呢。”
“我就是说着玩呢！谁说我不洗了。”随侯钰气急败坏地狡辩，似乎想用气势来隐藏自己的羞愤难当。
“来，我教你怎么用。”侯陌说着，带着随侯钰去了浴室，没一会儿又送去了换洗的衣服。
侯陌走出来后，侯妈妈依旧鞋子都没换，干巴巴地站在门口，像个外人。
侯陌笑了，小声解释：“就是借宿，我不掰弯。”
侯妈妈这才换鞋，问：“他怎么不在楼下住了？”
“他妹妹来了，腾地方。”
“哦。”
侯妈妈走进去整理了东西后问：“用不用我辅导你们功课？”
“一会儿我问问钰哥，他之前说他困了，不一定愿意补。”
“行。”
随侯钰出来后，听到这问题立即说道：“学！”
侯妈笑眯眯地问：“你不是困了吗？”
“我总算找到你偷偷学习的痕迹了，原来你的秘诀在这呢，我要学！以后我都来。”
“行。”侯陌乐了，回房间里拿出来。
侯妈妈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缺点就是说话声音太小了。
随侯钰需要聚精会神地去听，才能听清，后果就是他坐久了就浑身难受，来回换着姿势。
另外两个人也不在意他的小动作，侯陌继续听讲，侯妈妈继续教。
真别说，侯妈妈做题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还有学神级别的总结能力，困难的问题也能讲得浅显易懂。
补课结束后回到房间里，随侯钰小声问：“阿姨讲课挺好啊，做家教教冉述那样的富二代学生一个月不少赚呢，怎么不给学生补课？”
侯陌摇了摇头：“不行，我妈妈身体不行，生气都会心绞痛，太累了也会心跳加速。她现在这两样零工我都不想让她做，但是她自己闲不住，就让她干去吧。”
“心脏有问题？”
“嗯，当年进过icu，心脏很脆弱。”
随侯钰不再问了，躺在枕头上陷入沉思，似乎每个家庭都有各自的问题。
他家里不缺钱，随妈妈和随爸爸当年也是门当户对，家庭背景都很好，家底也厚。
但是他们家家庭不和睦，问题很多。
侯陌家里很温馨，结果也有不同的惨烈。
再想想他熟悉的冉述和苏安怡，都有着各自的问题。
躺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侯陌的头很占地方，似乎侯陌霸占枕头的面积更大。于是奇奇怪怪的好胜心又来了，他总想抢回属于他的枕头面积，于是用头去顶侯陌。
侯陌被顶得头差点翻下枕头，于是顶回去。
两个人顶了好一会儿，随侯钰突然来气了，坐起来就要跟侯陌打一架。
侯陌赶紧跟着起身，搂着随侯钰重新趴下，一只手在他的后背一个劲地拍，哄他睡觉。
随侯钰伸手推侯陌，还在骂：“脑袋那么硬，石头做的吧？”
“我脑袋错了。”侯陌快速道歉，继续拍他睡觉。
没一会儿随侯钰便安静了，在侯陌怀里安安静静地睡着。
侯陌扯着被子，帮两个人盖好，想要抽回手臂，却被随侯钰追过来抱着。恐怕是太困了，随侯钰干脆枕着他的胸口睡着了。
侯陌仰面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
他就知道，根本用不着两个枕头。
*
临上学的早晨，侯妈妈特意拎来两个袋子给了侯陌和随侯钰：“我看你们两个人赢了比赛，算是送你们的礼物，我昨天去买的。”
随侯钰是那种别人对自己好会不太好意思的人，尤其是侯家这种情况，侯妈妈买个礼物随侯钰都不好意思，犹豫着接过来：“这……破费了不好吧？”
“没事的，拿着吧。”侯妈妈笑着说道，送他们出门，“路上小心。”
侯陌拎着袋子，先看看logo，再扒开看了看，随后说道：“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
“我妈妈的眼光……很……可爱。”
“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太理解的审美，我懂事后就是我自己买衣服了。”
两个人结伴下楼后，看到徐柚壹站在门口等他们，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她忍不住扫了侯陌好几眼，总觉得侯陌很神奇，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和随侯钰这么要好。
要知道，随侯钰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随侯钰没注意徐柚壹，只是拎着袋子特别迷茫地看了看。
白天不方便，直到晚上回寝室，他才打开袋子看了。
侯妈妈送的是一套睡衣。
以黑色为主，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装饰，在胸口口袋上有一只小黄鸡而已。
其实……也还行。
随侯钰套上睡衣之后低头看了看，惊奇地发现这睡衣居然是喇叭裤，他这么细的腿，大腿处都微微紧身。
这板型……这……
侯陌在这个时候穿上了自己的那套，和随侯钰的睡衣是同一系列的，不过平铺着小黄鸡，好在不是紧身喇叭裤。
侯陌穿上后说道：“我妈妈就是这种喜好，我小时候床单是草莓的，窗帘印着小兔子，书包都是碎花的。”
随侯钰：“……”
侯陌站在玻璃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身影，嘟囔：“扛了一身小鸡崽。”
这时冉述进寝室了，感叹道：“钰哥，这、这、这是什么前卫的睡衣啊？不用为了和侯陌穿情侣睡衣这么拼穿女款吧？”
侯陌赶紧解释：“不不不，我妈妈在这方面很注意，不会故意给我们凑一对，才特意挑了两个款式。估计是一家店买的，所以印花一样。”
冉述依旧苦着脸，扯了扯随侯钰的睡衣：“可是……这个睡衣……”
随侯钰凶狠地反驳：“我喜欢！你管得着吗？！”
冉述一怔：“怎、怎么突然生气了？”
侯陌小声笑：“第一次收到我妈妈的礼物，很重视，但是不太合心意，所以正在自我纠结吧。”
随侯钰没说话，转身躺在了床上，背对着寝室其他人躺着。
侯陌之前刷了球鞋，正在往球鞋上包手纸，正忙着，突然听到随侯钰质问：“干什么呢还不睡觉？”
侯陌态度良好地回答：“马上马上。”
说完晾好球鞋上了床，到随侯钰身边小声说：“我来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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