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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8 天之造化


  圣庙侧门打开,一辆车头点缀着雪松银章的加长豪车开出了圣庙。

  有识货的人就会发现,这是圣主的专属座驾。

  众所周知,除了盛大庆典和圣主一年一度的诞辰庆典之外,圣主是从来不会踏出圣庙一步。

  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竟会让圣主主动走出圣庙。

  车子出了圣庙,往西一路疾驰而去,街道上的百姓都被对这忽然出现的豪车议论纷纷,猜测着谷云城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路来到谷云城最大的医院前,开道的银甲卫迅速对医院的人进行分流,纷纷退避。

  院长接到消息,冒着冷汗迅速到大门口迎接。

  天知道他在接到通知圣主将会在十分钟后到达医院,他心脏都快吓的跳出来了。

  今天不是愚人节吧,这不是开玩笑的吧?

  擦着额头上的涔涔冷汗,他脸上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惊吓。

  难道圣主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他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圣主的座驾停在医院大厅前的阶梯前,司机的技术实在是太完美了,简直就是拿尺子精准量出来的。

  从车子的副驾驶走出来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穿着银甲卫的银麟制服,英俊的面容冷酷无情。

  院长知道此人,是银甲卫的青龙头领。

  他赶紧舔着脸迎上去,却被银甲卫拦了下来,眼神警告他不得放肆。

  院长脸色讪讪的站在一旁。

  青龙大步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院长屏息瞪大了双眼。

  他只在诞辰大典上远远的见过圣主的英姿,已是毕生难忘,这还是第一次,他近距离的接触圣主,心底怎能不激动,这简直是可以吹一辈子了。

  人还未见到,便嗅到了一缕幽香,院长发誓,这绝对是他此生闻过的最好闻的味道,什么顶奢大牌的香水简直LOW爆了。

  紧接着一个穿着绣云纹金袍的人弯腰从车内走了下来,长及腰部的乌发、金色的面具、永远是圣主的标配。

  神秘、冷魅、像睥睨众生的神,然而举手投足间,却有着深入骨髓的温柔。

  这就是神笃国百姓毕生的信仰、让他们虔诚顶礼膜拜的圣主。

  院长“噗通”跪在了地上。

  “小人见过圣主。”

  圣主没有停留一刻,衣袂飞扬间掀起冰冷的风,裹挟着幽魅的冷香,拂面而来,院长呆怔在原地,那一刻、灵魂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再抬头,圣主早已走远了,院长赶紧爬起来追上去。

  急救室外早已被银甲卫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

  院长这时候才发觉,圣主似乎是为了别人而来。

  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劳驾圣主亲自前来探望?

  圣主瞥了眼青龙,青龙立刻回道:“白虎已经带人在赶来的路上了。”

  虽然看不清圣主的脸,但院长此刻就是觉得,圣主似乎很焦虑。

  院长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圣主,可不可以让小人进去看看?小人毕业于神学院医学班。”

  圣主似乎在看他,院长赶忙低下了脑袋。

  他内心猜测,里边的人必定是圣主很看重的人,不让他看也是不信任他。

  这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白虎带着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匆匆赶到,白虎行了个礼就迅速带着老头进了急救室。

  院长认得这个老头,是传奇神医莫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院长看到圣主保持着一个姿势,十几分钟了都没有挪动一下,他站的腰都酸了,腿肚子打颤,不由得为圣主的耐力所敬佩。

  终于,急救室的门打开,莫蝉走出来叹了口气,“他是中了一种奇毒,如果不知道毒药的配方,是无法研制出解药的。”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莫蝉摸了摸胡子,“不过给我一些时间,我可以研制出解药。”

  “多久?”圣主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却莫名让人觉得胆寒。

  “七天,给我七天时间,这七天我用千年人参吊着他的命,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虽然是神医,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圣主宽袖下的手握紧了松开,白嫩的掌心不知早已被掐出多少红痕。

  银甲卫把人全部清走,圣主缓缓推开急救室的门。

  男人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看起来毫无声息。

  她缓缓走过去伏下身,葱白的指尖拂过男子的眉目,那数千个日夜深刻梦境的容颜此刻清晰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手腕翻转,一柄匕首出现在她的掌中,五指握紧把柄,对准细柔的左手腕毫不犹豫的划下去。

  “圣主不可……。”青龙目眦欲裂,赶忙出声阻止。

  圣主置之不理,寒光一闪,细嫩的肌肤被锋利的匕刃划破,鲜血瞬间流出。

  圣主扔掉匕首,右手捏住男子的下颌,撑开他的嘴巴,将腕部对准他的嘴,那些新鲜流出的血,全部流进了他的嘴里。

  昏沉的男子忽然不安的皱眉,柔嫩的指尖拂过他的眉目,一并抚平了那些梦中的焦虑和不安,奇迹般的,男子安静下来。

  ——

  南恩得到消息匆忙赶往医院。

  这件事透着蹊跷,路上他嘱咐罗毕务必彻查,搞不好是一场离间他和圣主的阴谋。

  医院被银甲卫团团守卫着,他根本进不去。

  不多时,银甲卫抬着一个人上了车,南恩认出那个人就是薄玉浔。

  看着人还没死,南恩松了口气。

  他虽然厌恶此人的存在,可人真要死了,事就闹大了。

  紧接着圣主走了出来。

  南恩立刻开口:“我希望你能听听我的解释。”

  圣主停下脚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三十几岁手掌兵权英明神武的大将军,此刻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圣主挥了挥手,银甲卫立刻四散开去,四周只剩下两人。

  南恩面色一喜,立即走到她面前:“他出事真的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心底难受,想给他一个教训,没想到……没想到他会出事,你要相信我。”

  “如果他死了,我会杀了你。”圣主用平静的语气陈述着令南恩心惊的话。

  南恩苦涩一笑:“我相信你下得了这个手。”

  骨子里、她就是一个疯狂的人,虽然她掩饰的很好。

  然而那个令她疯狂的人,却不是他。

  这个认知令南恩无比痛苦。

  “你最好祈祷他没事。”

  圣主转身上了车,尾气卷起尘嚣,呼啸而去。

  南恩怔怔的站在原地,二月末的太阳犹如冰箱里的灯泡,没有温暖,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

  ——

  朱雀一脸忧虑的走出大殿,白虎倚着柱子,双手抱臂。

  “你心底有怀疑的对象吗?”

  朱雀瞥他一眼:“薄先生出事前的最后一顿饭,送饭的人有问题,查下去最后的矛头直指南恩大将军,一切的证据很完美,然而,这就是对方最大的漏洞。”

  “嗯,大将军不至于干这么没品的事,看来还有第三只手,一直在暗中虎视眈眈呢,你情报工作做的不充分啊,圣主这回发了好大的怒,啧啧……可没你好日子过了。”

  “彼此彼此。”朱雀抬步就要离开。

  白虎立刻走上去搭在他肩上:“兄弟,你说这男人跟圣主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是第一次见圣主发这么大的脾气,真是吓死我了,是兄弟就给个准话,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朱雀抖了抖肩,撂开白虎的手,冷冷道:“你那么聪明,猜不出来?”

  “这个……。”白虎搓了搓双手:“总不会是旧情人吧?那就刺激了。”

  朱雀冷哼一声:“妄议圣主的私事,你是想受罚了吧。”

  “唉……这圣庙实在是太安静太无聊了,搞点儿事才刺激嘛,什么八点档狗血剧,我可是最爱看了。”

  朱雀看他的眼神像看疯子:“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嘿嘿,兄弟提醒你一句,想搞事的人呢,必定是知道薄先生和圣主旧情的人,这招叫什么……?”

  白虎摸着下巴:“离间计,南恩大将军好惨,一腔痴情成了被利用的工具人。”

  “你说咱们银甲卫里,还有谁能知道这些绝密消息呢?”

  朱雀眼神渐深,白虎这是提醒他,他的手下有内奸。

  “桑落王储去神学院有半个月了吧,眼看也快回来了,我该着手准备圣女的事情了,唉,一天天的,净不让人省心。”

  白虎背着双手,慢悠悠的踱步走了。

  朱雀回到办公室,调出成员日报,这些成员每日的行踪必须写成日报提交,几时几刻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必须记录在案,这是情报人员的自我修养。

  在看到一个人的日报时,朱雀敏感的神经察觉到了异常。

  他立刻拿起座机,“查一个人。”

  ——

  莫蝉走进圣庙,也不敢多看,被银甲卫领进殿中便走到床边给床上的男子把脉。

  老人花白的眉毛蹙起,半晌后叹了口气。

  “他体内的毒已经解了。”

  莫蝉看向珠帘后影绰的身影:“壽身不可见血,否则气血海亏,是要折寿的啊。”

  “毒解了便好,莫老再给他看看,可还有哪些问题?”

  “他没问题,倒是您,问题大了。”

  珠帘后响起轻咳声,“我没事。”

  莫蝉起身,走过去拨开珠帘,强硬的抓住圣主的手腕把脉。

  “还说没问题,看看你的气血乱成什么样了?天之造化给了你绝处逢生的机会,你却丝毫不珍惜,就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我当初真是白救你了。”

  “莫老后悔当初救我了吗?”

  莫老冷哼一声,扶她躺下,在她身体的气海、关元两血入针。

  “别说话了,从今天开始好好将养,还是有机会跟你的小情人白头偕老的。”

  ——

  兰妲怔怔的坐在镜子前,梳头就梳了半个小时,阿雾在一旁都要急死了。

  “今天几号了?”兰妲忽然问道。

  “公主殿下,今天三月三,这里的民俗三月三有舞狮大会,可热闹了,您要是觉得闷就去街上逛逛。”

  公主殿下流言缠身,已经被剔除出了储王妃的人选,从那之后,阿雾就没见公主笑过了。

  “她也该回来了。”兰妲喃喃道。

  “公主殿下您说什么?”

  兰妲给自己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选了一件华美的裙子,坐车出了行宫。

  大街上很热闹,百姓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圣女而欢呼庆贺,随处可见洋溢的热情。

  兰妲发现这个国家的百姓热别热衷于举办各种各样的庆典活动,即使是寒冬也无法阻挡他们的热情。

  看了一会儿,她仿佛也受到了感染,嘴角不自觉的翘起。

  王子的座驾进城时,遭到了拦截。

  明镜看到拦在车前的女子,蹙了蹙眉,对桑落说道:“王子莫怪,属下这就将她带走。”

  桑落微笑道;“兰妲公主对你还真是一往情深呢,你可莫要辜负。”

  明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下车。

  “古哲。”兰妲惊喜的扑过来,撞进了明镜的怀里,将她抱了个满怀。

  明镜心底叹了口气,揽着她的肩膀,稳住身形。

  “你怎么来了?”

  车子从一边缓缓驶过,车内,桑落虽是笑着,眸光却异常冰凉。

  “回吧。”转过视线,他不再多看一眼。

  后视镜倒映着一双璧人,渐行渐远。

  “我想你了啊,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兰妲仰着头,看着面前的人,竖起一指落在她的唇边:“你别回答我,我今天只想让你陪着我好好玩一天。”

  明镜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最终点点头:“好。”

  兰妲开心的拉着她的手:“我们去逛街,我要买衣服,我要吃遍谷云城。”

  这一天,兰妲好像格外的有精力,逛遍了谷云城的大街小巷,也如她所说那般,吃遍了谷云城的各种小吃。

  “哇,这个碳花鱼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真是奇特的吃法。”

  兰妲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惊奇。

  老板介绍道:“这双生炭花鱼啊,是我们谷云城独有的吃法,俗话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就是这么来的,这鱼也是有讲究的,必须是深海里的寿康鱼,只是三月前天寒地冻,这鱼啊都躲在海底,只有到了三月春暖花开的时候,这些鱼才会跃上海面,也就有三月三吃花鱼的说法。”

  谷云城三面临海,渔业发达,对吃鱼那是格外的讲究。

  兰妲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明镜面前、忽然想到什么,她面色有些尴尬,又把鱼肉夹了回来:“我忘了你不食荤,真是罪过罪过啊。”

  兰妲讪讪的吃着鱼肉,眼角偷偷觑着对面的明镜。

  明镜淡淡道:“接下来想去哪儿玩?”

  “去美人桥吧,我听说在那里许愿可灵了。”

  吃完鱼,兰妲又拉着明镜去美人桥,“这里是陆地的最南端,传闻这里也是最接近神灵的地方,只要虔诚许愿,神灵就会替你实现愿望。”

  夜空下,天际几颗寥寥星辰闪烁。

  兰妲看着身边的人,闭上双眼双手合十。

  再睁眼时,笑嘻嘻的说道:“你猜我许的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兰妲挽着明镜的手臂:“那就让它永远藏在我的心底吧,你送我回去吧。”

  明镜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好。”

  兰妲看着地上两人的影子:“明镜。”

  明镜脚步一顿。

  “嗯。”

  “你是华国人吗?”

  “是的。”

  “有生之年,我真想去那个国家看一看啊,能养出你这么漂亮的人,那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以后会有机会的。”

  “那我们说好了,以后你一定要带我去看一看。”

  “好。”

  “你们华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会带你回去的,你相信我。”

  兰妲挽着她的手臂,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那我等着。”

  到了行宫外,兰妲猛的趔趄了一下,扶着车门才没有摔倒。

  明镜皱了皱眉,看着她潮红的脸色:“你身体不舒服?”

  “没事,我可能是……太累了吧,你快回去吧,不然桑落王子肯定要找我兴师问罪。”

  明镜从车内走下来,摸了摸她的脉,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普通的感冒,我送你回去。”

  话落将兰妲拦腰抱起,大步走进了行宫。

  兰妲躺在床上,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扯着她的袖子,轻声问道:“你有家人吗?”

  明镜愣了愣,飒爽利落的兰妲公主,此刻显得有些感性脆弱。

  明镜点了点头。

  “能做你的家人,一定很幸运。”

  明镜摇头,“你错了,成为我的家人,恰恰是他们的不幸。”

  兰妲认真看着她,笑了笑:“你虽然就坐在我的眼前,我一伸手就能抓到你。”

  兰妲说着抓住了明镜的手。

  “可是这样又能说明什么呢?我永远也抓不住你的心,那种感觉太痛苦了。”

  这也是你的家人的痛苦吧。

  你什么都明白,可是你却眼睁睁的看着,你有最慈悲的心肠,可却那么那么的残忍。

  而我却连恨你,都做不到。

  明镜眉头忽然蹙起,她忽然抬头,看向床上的兰妲。

  兰妲平静的看着她。

  明镜忽然倒地,兰妲接住了少女柔软的身躯,将她放到床上。

  她静静的看着陷入昏迷中的少女。

  “你的警觉性太高了,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很抱歉,明镜,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

  她走到角落里,端起水杯浇灭醺笼中的燃香。

  门被人推开,一身冷寒的男人走了进来,弯腰就要抱起床上的人。

  “不要碰她。”兰妲像护小鸡崽的母鸡一般冲过来,怒目瞪向男人。

  “你的脏手不要碰她。”

  青龙冷冷的剜了她一眼,“你想干什么?”

  “你们这些臭男人不要妄想碰她一根手指头,被圣主知道,她会剁了你们的指头,不信你可以试试。”

  青龙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兰妲用披风把明镜包起来,把她背起来并不费什么力,她比想象中还要轻许多。

  每走一步,兰妲的脑海中就不由自主的冒出她和明镜相识的一幕幕画面。

  走到门口这几步,却几乎用尽了她毕生的勇气。

  门外的冷风呼啸而来,模糊了兰妲的双眼。

  ——

  沈湘湘几乎要被关疯了,她真的一时一刻都受不了了。

  终于在这天晚上,她见到了徐祖淼。

  “徐小姐,您是来救我出去的是吧?”

  虽然这里不缺吃不缺喝,但长期的囚禁令她的精神濒临崩溃。

  徐祖淼打开监牢的感应门,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沈湘湘。

  “我向头领求情,放你出去,这一次你不要再给我惹麻烦了。”

  “我知道,我绝对安分守己,不给您添乱。”沈湘湘立即举起双手作保证。

  徐祖淼眸光微闪,“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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