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无精（二）
回旁边的“天天家园”睡了大约四?小时, 早上7点不到，应笑起床、洗漱、吃饭，跟冯延己医生换了一天的班，就又去穆济生?了。
云京三院的后门外有好几家卖花的店。应笑走进去, 左瞧瞧右瞧瞧, 犹豫不?。
买什么花呢……玫瑰？不管是什么颜色好像都不大对劲。百合？也有一些怪怪的。人家都说百合代表百年好合之类的。
额……
而后应笑突然想起穆济生在nicu喂奶、拍嗝的景象来了。当时护士忙成陀螺, 穆济生就搭了搭手，他??小宝宝搁在腿上，要了奶瓶, 止了哭声。
于是应笑环视一圈，看见角落的康乃馨, 乐了。
拿着一支康乃馨还有一?小瓷瓶, 应笑走进五楼普外住院部的某?病房，穆济生??轻轻靠着他病床的上半部分——病床又被摇起来了。
“穆医生，”应笑问，“几点手术？”
“??在准备手术室。”穆济生淡淡地道，“昨天晚上打了吊针, 现在好多了。”
“嗯, ”应笑放下瓷瓶，右手捏着淡粉色的康乃馨的下半部分, 说, “给，一支花儿。”
穆济生微眯起眼, 瞧了半天, 又抬起来，问：“康乃馨？”
“对！”应笑道，“你是一?男妈妈, 康乃馨很适合你的。我用??了。”
“……”穆济生问，“什么是男妈妈。”
“字面意思，男的妈妈。”应笑解释，“照顾宝宝。喂奶、拍嗝、哄睡、洗澡，样样在行。男妈妈yyds。”
穆济生在美国??近??年，他思索了七八秒钟“yyds”的意思，最后确?他不知道，又问：“什么是yyds？”
“网络语言，‘永远的?’的意思。男妈妈永远的?。谁能不爱男妈妈呢？尤其穆医生这样的，长得帅、身材好、一米八几、八块腹肌的男妈妈。哦，同时还是学习好、学历高，专业厉害、工作体面的男妈妈。”说完应笑就想起来，穆济生是本科学历，也不咋高，?就改成“学校强”叭。
穆济生：“…………”
“哎，”应笑继续脑洞大开，“穆济生，你说，你如果当金牌月嫂，是不是就是传说当中一月几万的?一种啊？哎我搜搜……”
说完应笑打开手机，查“最贵”“月嫂”的关键词，一边查一边说：“嗯，这?最贵月嫂一万五，啧，好像有点配不上你。啊，这?至尊月嫂两万五……还是有点配不上你。”
应笑想想，又开口说：“你说，如果贝索斯、马斯克、阿尔诺、盖茨、扎克伯格需要月嫂了，你是不是能申请申请。你看看，你掌握着最全最新的照顾宝宝的?法。一天该喝几毫升奶啦，一天该尿几盎司尿啦，几天不拉就是不好啦，等等等等，你全知道。医疗指南一直在变，我听说啊，以前建议晚一点儿喂小宝宝吃鸡蛋黄，现在又建议早一点儿了！嗯，你还有着医学知识。第一时?发现问题，什么肺炎??中耳炎的。你还会做婴儿cpr，万一需要??肺复苏，你直接就救回来了！而且你又会英文又会中文，也很适合宝宝早教……”
穆济生：“…………”
“?以后我就能跟别人说了，我认识比尔盖茨的月嫂！”
穆济生被应笑气笑了：“12年基础教育，五年本科，六年住院医，三年主治，半年副高，加在一起26年半，就是为了给有钱人当?nanny吗。我如果爱钱，我干很多别的工作都可以有钱。”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穆医生，穆——医——生！！！好了吧？”应笑叫着他的职业，转回身子，一边说，一边拆康乃馨的塑料包装。
穆济生只静静靠着，而后突然轻轻地说：“我医生的职业身份是我最大的骄傲了。”他喜欢别人叫他简简单单的“穆医生”，而不是“学?”“校草”之类的。
应笑望向他，顿了顿，说：“我也是。”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医生里头谁不是呢？”
早上太阳又大又亮，他们两?互?望着，浅浅一笑。
而后应笑拿着瓷瓶走进卫生?，洗了洗??瓷瓶，又倒上了半瓶清水，再拿出来，摆在床头，??康乃馨插在里头。
穆济生伸出手，轻轻摸摸?康乃馨??分柔软的花瓣。他的眸子微微垂着，时不时煽动一下，好像蝴蝶的翅膀。应笑目光自上而下，有些呆了。
应笑刚想再说说话，一?护士就走进来，说：“穆济生是吧？备皮！”
备皮就是手术之前刮掉腹毛还有……毛，应笑立即溜之大吉了。
…………
8点左右，应笑跟着穆济生的手术车到手术室去了。
穆济生在里面挨刀，她在外头刷手机。
微创手术是非常快的，一般来说半?小时一?小时就搞?了，云京三院去年有?号晚上分进手术室的，还赶上了双11零点清购物车买东西。
应笑觉得自己好像也就看了几篇微博，穆济生就又出来了。
应笑急忙追了上去，看了看，想：没搞错吧，这?男人这幅样子居然还是英俊逼人。
她跟在旁边，对穆济生说：“穆济生，从今往后，你不是一?完完整整的男人了。”
推着车子的护士：“噗！！！”
穆济生只淡淡瞥了应笑一眼，嗤地一笑：“什么意思，配不上你了？”
“……”应笑再次自食其果，不好说配得上，也不好说配不上，只好闭嘴。
也许?为穆济生是云京三院本院医生，这台手术麻醉医生、手术护士都是最好的。药的用量都刚刚好，手术一过他就醒了，大家没花太大力气穆济生就回病床上了。
麻醉药的后劲儿过一阵子??能退掉，?此应笑便先回了“天天家园”5栋302，吃了一包?便面。到了下午一点左右，她??又回到住院部，对穆济生说：“来，起来，我扶着你到处走走。”
“……不用。”
“来吧，不用客气。”应笑回他，“走动走动，早点儿排气，早点儿吃饭，这样体力??能恢复。我知道，云京三院新生儿科离开了你就转不动了。”
穆济生想想也对，??病床上侧坐下来，道：“?就麻烦应医生了。”
应笑于是两手扶着穆济生线条漂亮的小臂，带着他，在病区缓缓散步。
穆济生虽做了微创，??依然是高大挺拔的，并没佝偻着、蜷缩着，只是走路略略慢了些。
病区里的其他男性患者都是妻子带着转圈，一对一对或年轻或年老的夫妻显得亲密而又温馨。应笑托着对?胳膊，侧着身走，某?时刻一抬眼睛，便看见了穆济生漂亮的下颌与高挺的鼻梁，一瞬?，就有点儿分不清楚他们两???其他人了。
她的手里暖暖的、软软的，对?肌肉结结实实，有年轻雄性的弹性与力量。
走过一圈，应笑问：“穆医生，放屁了吗？”手术后的?谓排气就是放屁，代表肠道已恢复??常，可以进食，没有排气就不能吃饭。
“……”穆济生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去，说，“没有。”
“哦……”
应笑扶着穆济生回他的病房，一小时后，又一次带着穆济生“活动活动”，末了，还是问：“穆医生，放屁了吗？”
这回穆济生撵应笑回去了。
“好吧……”应笑想想，道，“穆济生，我明天是一整天班，中午会来看一看你。明天应该就能出院了。”
“嗯。”
“新生儿科的医生们知不知道你阑尾炎了？”
“还不知道。”穆济生道，“明天告诉他们吧。否则主任都要过来。我明天??常是休息班，也不涉及重新排班。”
“好。”应笑站起身子，“?我回了。”
“谢谢，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应医生。”
“不客气。嗯，你一?人住医院，没有陪护，会不会有点寂寞？”
“还好。”穆济生道，“明天中午你还过来，不是吗。?就还好。”
“……”被穆济生这样期待，应笑再次有些拘谨，她扑棱扑棱自己刘海儿，跑了。
…………
?为前?晚上应笑一共只睡着了四?小时，这天夜里应笑睡眠还是不错。临睡前，应笑给穆济生发了一?微信表情：不爽兔撅着雪白的兔屁-股，中?还有卡通菊花，旁边写着一?字“噗~~~”。应笑发完这?表情，紧接着又打字问：【了吗？】她想着，穆济生要排气过了，她就需要明天早上熬一点儿小米粥，熬得烂乎乎的，送过去。结果答案还是“没有”。
次日早上，应笑出门诊。
结果呢，她又见到薛惠惠了。
薛惠惠带丈夫来了。
昨天薛惠惠的结果出来，她整?人非常健康。薛惠惠的丈夫、公婆还依然说她有毛病，并在应笑明确建议先不要查输卵管时，坚持叫她查输卵管。薛惠惠的丈夫说了，这肯?是问题?在。结果呢，薛惠惠两侧输卵管非常??常、非常通畅。
无奈之下，丈夫来了。
奇葩的是，公婆也跟着来了。
精-液分析一?小时就能出来最终结果。
应笑一手拿着报告单，一手拿着笔。她??笔杆的尾端立在桌上戳了戳，没抬头，说：“郑峰是吧？无精啊。”
“什么？”郑峰急了，“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
“无精啊。”应笑抬起眼皮，望向郑峰，“精-液量还行，1.8毫升，但是……一?精-子都没发现。”是的，检验科一?蝌蚪都没找到。
“你们医院出错了吧？！”郑峰更急了，“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我……我是好的！！！”
“出错肯?不会出错。”应笑说，“不过，根据一次精-液分析还不能确诊是无精症。你禁欲三到五天，不?于72小时，不高于120小时，再来验验。我们一般化验三次??会确诊无精症。”
郑峰剧烈地呼吸着，他的鼻翼一开一合，问应笑：“?我应该吃点什么？”
“不用。”应笑抱歉地望着他，笑了笑，“你吃什么都没有用。放松??情。”
郑峰根本听不进去，他忙不迭地问应笑：“多吃牛鞭行吗？猪肾羊肾呢？”
“不用。”
“韭菜行吗？不是说韭菜生精吗？！”
“……不用。”
“算了算了我自己查。”郑峰生气了，“你这什么大夫啊！懂不懂啊？还没有我懂的多呢，哎我就是这几天太累了，没好好吃东西，补一补就可以了，以前都是??常的。”
应笑：“……”
“?，”这?时候，一直立在郑峰一边的郑峰妈妈开口了，“如果真是?什么，无精症，怎么办？”
应笑耐??地回答她：“这?其实也不罕见。百分之??到百分之??五的不孕男性精-液当中没有精-子，其中40%的无精症是输精管堵塞而造成的，精-液无法??常出来，而是去了膀胱里面。这一种呢，你们可以手术治疗，看能否恢复身体。他们夫妻比较年轻，能治疗肯?最好了。如果没有任何改善，我们可以手术取精，做?穿刺取精（pesa，经皮附睾穿刺取精）或者显微取精（mesa，显微外科附睾取精），然后进行二代试管，用单精-子注射技术。”
顿顿，应笑又说：“不过……如果不是输精管有问题，而是精-子生成本身有问题……就比较麻烦了。我们可以尝试治疗，但是这是最难治的不育症了，除非有非常明显的内分泌的疾病，否则都是挺难治的。云京三院的流程是，三次检查全都无精，就做一?穿刺取精，医生使用穿刺针取出?量睾-丸组织，而后看看睾-丸内部是否存在??常精子。若有，则无精症很大概率是输精管完全堵塞，若没有……就不是呗。哦，云京三院生殖中??现在还有显微取精，嗯，?为穿刺取精这?技术有一?的运气成分，医生无法看到睾-丸里面，逮到哪儿取到哪儿，取的量也?。显微取精呢，则是，生殖中??医生先把睾-丸包膜这样切开，再用手术显微镜仔细寻找，看有没有任何一根生精小管还是好的。这?技术可以把成功率提高20%。”
应笑一直非常耐??：“要是，显微取精都取不到任何一???常精子……?就只能使用供精了。”
郑峰妈妈：“……供精？”
“对，”应笑说，“云京三院就有精子库。捐赠者捐赠的精子全都存在精子库里。你们夫妻挑选供精，我们再做人工授精或者做试管婴儿。”
这回郑峰妈妈完全听懂了，她反应很大：“这叫什么解决?法！！！这就不是咱老郑家的后代了呀！”“老郑家不还是断后吗？！”
应笑：“……”
供精引发的狗血事件是很多的。
上?星期还有一?。??男?倒没反对自己老婆使用捐精，但是强烈要求女?父母出这笔钱，还大吼“这就不是我的孩子了！你们家自己出钱！”当时应笑看得一愣一愣的。
七八秒后，应笑露出有些无奈有些遗憾的表情来：“?也没有办法呀……只能这样了。供精也挺好的，很多人在用。”
“没事，妈！”郑峰道，“我吃点儿生精的东西。没问题的。”
说完，他就急不可耐地拿出手机查了起来。薛惠惠扶着郑峰，郑峰不看路，只看手机，一边看一边说：“泥鳅、鳝鱼、牡蛎、牛鞭、羊肾、鸡肝、大蒜、韭菜、牛奶、鸡蛋、鱼、虾……咱们现在就去买！这几天顿顿都吃！我就不信了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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