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昆仑绝皇
蒙面女子站在书架前翻看了一阵，走到另一侧墙面处，怔怔地看那一副悬挂的蝙蝠墨画，嘴里自言自语道：“帝君的藏书楼里，为何有天妖一族的徽标？”
从远古之始，仙道界原本有天族存在，分为龙族、凤族、麒麟族、貔貅族、蝙蝠族、夔族、白泽族、梼杌族、獬豸族、犼族、重明鸟族、毕方族、饕餮族、比翼族等。
天族传承数千万年，直至仙族兴起，与天族争夺地盘和修炼资源，天族逐渐衰落，许多族派因而灭绝消失，最终天族数量减少，沦为仙族的坐骑和仙宠。天族这一派也就丧失了势力，无法与其他族派对抗，一争高低。
此后，仙道界由仙族、道族和巫族并立，不再有天族的位置。而天妖来自于蝙蝠一族，是蝙蝠族的领袖，这一支天族的传承极其悠久，因而天妖的法力也远在仙道界三族之上。
天妖的外形丑陋怪异，被仙道界排挤到大荒山外，一直蛰伏隐匿。百年前，天妖一族突然入侵仙道界，全力攻击仙族。仙族由昆仑率领迎战，共有六位上神，二十四位神君参战，合力抗击天妖，以守护仙道界平安。
这一场浩劫震惊了四海八荒，直至十五年前战争凄然结束，仙族和天妖两败俱伤。仙族的六上神二十四神君全部殉难，从此昆仑、蓬莱、蜀山实力大减，大有衰落之势。而天妖也受到重创，被驱赶到北冥荒山之外，用九九八十一片锁妖灵符封印。
天妖的零星手下仍藏匿在仙道界中，以仙族道族的身份混迹人群，无法识别出来。他们之间暗通消息，使用一种特殊的标志，就是天妖一族的徽标，墨色獠牙的巨型蝙蝠。
蒙面女子思绪万千，暗忖发鸠帝君是道族后裔，怎会跟天妖一族扯上关系？
空旷的大殿内异常寂静，一丝丝轻淡的雾气从她眼前的蝙蝠画拂过去，将墨画上的乌云渲染衬得更加神秘诡异。
正惊魂不定，眼前“唰”地晃出一片璀璨晶亮的星光，闪耀而动，随即浮起一团白色祥云，转瞬间云影中现出一名年轻男子。
他身穿锦纹黑袍，头戴金丝华冠，面容俊逸，神采飞扬，双手背后轩昂而立，一双黑亮的眸子看向她。
蒙面女子一惊，连忙将脸上的黑布拉下来，上前俯身跪拜行礼道：“蜀山千姬若尘，拜见昆仑绝皇！”双膝尚未跪下去，只觉一股巨大的真气之力将她托起，一声低沉悠淡的声音道：“千姬免礼。”
年轻男子正是昆仑绝皇，发鸠帝君因麒麟兽失足摔伤，麒麟兽趁乱逃走，不知所踪。而麒麟乃仙品神兽，凡俗之人无法接触，就连功力低微的修仙者也难靠近一步，一旦逃走，发鸠国中无人能找它回来。
仙道界自古有一个说法，只有贤德圣人方可驾驭麒麟兽，发鸠帝君是一国之君，自认为德才兼备，故而想用麒麟兽当做巡游坐骑。不想第一次骑上麒麟兽去游逛大荒山，就被狠狠地摔了一跤，从空中祥云直跌而落，连防护咒的仙罩也被打碎，身上受了重伤。
这一只麒麟是发鸠帝君在巫族之地捕捉而得的异种，帝君甚是得意，将它视为发鸠国的珍宝，如果这么丢了，等于摘了他的心肝一般。因而发鸠帝君特地劳烦昆仑绝皇，请求他帮忙将麒麟找回来。
昆仑绝皇一脸肃然表情，淡淡问道：“发鸠帝君受伤，千姬为何不在寝宫守着，却来到这静心楼？”目光投向雾气缭绕的殿顶深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千姬连忙说道：“我奉了华瑶女帝之命，去彩蓝宫见彤公主，路过此地，发现静心楼的隐匿罩开启了，这才好奇进来看看。”
昆仑绝皇在仙道界的地位无人能及，即便千姬出身蜀山仙族，在绝皇面前也极为拘谨守礼，有什么答什么，不敢有一丝虚言隐瞒。
陌伊葵憋住一口气，紧紧伏在梁柱之上，浑身的肌肉绷紧，一动也不敢动。大殿中这两人的身份，让她惊讶不已，一个是华瑶女帝身边的亲信千姬若尘，另一个是仙族仅存的神君昆仑绝皇。心中暗急：“这下子可糟了，若被千姬知道我和紫宁在这儿，非被她重罚不可。”
发鸠王宫的侍女宫娥最怕千姬和芳雁，虽然名义上芳雁是内宫第一管事，但千姬是华瑶女帝的贴身侍女，又来自蜀山仙族，仙法功力已修炼到七阶以上，远比芳雁厉害，所以宫人们更敬畏千姬。
陌伊葵甘为公主侍女，留在发鸠王宫中暗自修炼，又将法术功力隐匿了多年，千姬并不知晓此事。这时如果被千姬发现，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解释开脱。
忽听千姬说道：“绝皇来这静心楼，是不是觉察到什么古怪之处？”
昆仑绝皇静默片刻，点头说道：“静心楼是发鸠国历代遗迹封存之地，有隐匿仙罩法阵守护，外人不得进入。今日隐匿法阵突然消失，定然有些古怪。”
他的目光环顾四周，见倚靠墙壁的一排排书架虽已陈旧，却一尘不染，神识扫视出去，感觉一股股怪异的气息扑面而来。
目光停滞一下，蹙眉说道：“这大殿中气息驳杂，可见发鸠帝君经常带人来静心楼。开启遗迹封存之地非同小可，华瑶女帝对此毫不知情吗？”
千姬脸色一变，连忙摇头道：“静心楼是发鸠国的遗迹传承，由历代帝君掌管，外人不晓得其中的秘密。女帝出身蜀山仙族，与发鸠国传承有别，因而也不便过问帝君。”
昆仑绝皇默默点头，一双眸子盯着墙面上的蝙蝠图，看了半晌说道：“这巨型黑蝙蝠是天妖一伙的标志。静心楼里居然有一幅蝙蝠图，倒让人意外得很。”
停顿片刻又道：“此事先不要禀报华瑶女帝，发鸠帝君与天妖有何关系，要待仙族查清楚才行。”发鸠帝君藏匿了天妖一族的徽标，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而华瑶女帝留在发鸠帝君身边，恐怕也不太妥当。
千姬郑重点头，抬一眼瞟向墨色蝙蝠图，面露忧色。华瑶女帝一生最恨天妖，为何发鸠帝君会与天妖有瓜葛？
昆仑绝皇双手背后，轩昂伫立在大殿中央，忽地眉头一挑，微微抬头看向殿顶，嘴角浮现一丝微笑。
千姬见他神色古怪，不由得也仰头看去，只见殿顶上一片迷雾笼罩，似乎有两颗夜明珠镶嵌顶上，泛出一丝丝柔和莹润的光亮。
她眉头蹙起，连忙屏住呼吸，努力探出七阶功力的神识，往顶梁上一扫而过，隐约见到两个纤柔的少女人影，正趴在殿顶一根梁椽子上。
“绝皇。”千姬惊异地说道：“有人躲在殿顶上面！”
殿顶的梁柱之上，陌伊葵小心翼翼躲着，大气不敢喘一下。她是修道之人，耳目比寻常人灵敏了许多，因而刚才将千姬和昆仑绝皇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蝙蝠图是天妖的标志，而发鸠帝君与天妖有关，陌伊葵心中登时激起惊涛骇浪。
当年蜀山陌伊一族被天妖所灭，曾经的显赫家族只剩下陌伊葵一人，她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重新兴盛蜀山嫡系族姓。此刻突然得知天妖的消息，只觉得震惊慌乱，手脚顿时冰凉。
但紫宁却对此一无所知，她本来十分恐高，刚上来时还不觉怎样，但在殿顶梁柱上趴了一会，淡雾浮云从身边飘掠过去，一阵阵的凉风吹拂碎发，渐渐冒了一脖子冷汗。身子悬在十几丈高的梁顶上，越发感觉身子发软，腿脚哆嗦。
昆仑绝皇现身时霞光闪耀，一道道祥云灵气直透梁顶，她眯起眼睛，忍不住探头往下看去，可惜听不清殿中两人的对话，也猜不到他们的身份。
她盯着陌伊葵问道：“陌伊姐姐，你知道那人是谁？”这种情况下，换了谁都会好奇，紫宁也不例外。
陌伊葵忐忑不安，唯恐被人发现藏身之处，听她一问，连忙用手指比划，轻轻“嘘”了一声，“别说话。”目光中溢出一丝慌乱，紫宁的好奇心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心中预感这丫头一定会闯祸。
紫宁有些失望，低声“哦”一下，微微扭动身子调整姿势，肚子饿得要命，趴在梁柱上越来越不舒服。
她双手紧抱住梁柱，半晌翻开手掌看一看，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心里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
抬眸扫视梁柱四周，横竖交叉的木椽子布满整个殿顶，木椽子上的朱漆有些磨损发旧。这藏书楼宇建的巍峨古朴，看起来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朝南的门窗都已经陈旧不堪，窗纸也有破烂的地方，但大殿内却异常干净，没有一点灰土尘埃。就连一层层的书架都无比光洁，殿顶的梁木上也一尘不染。
心中不禁满是狐疑，脑袋左右转动，瞅来瞅去，实在憋不住了，低声问道：“陌伊姐姐，你说发鸠帝君是不是有洁癖？”事情有些古怪，她很想知道答案。
陌伊葵抬眸瞪她一眼，紫宁连忙解释说道：“我的意思是，这梁柱上没有灰尘，你不觉得奇怪吗？帝君难道在梁柱上读书，每天都把殿顶擦一遍？”
“什么？”陌伊葵这时也发现了异样，抬手摸了一下梁柱，果然没有一丝灰尘，正疑惑不定，又听紫宁嘻嘻笑道：“帝君在梁柱上读书，岂不成了梁上君子？亏他眼神够好，这么昏暗的殿顶，也能看见书上的字。”
扭着脖子往殿顶一望，两颗夜明珠柔和发光，紫宁笑道：“还好，有夜明珠照亮，不至于把眼睛看瞎了。”
“闭嘴！”陌伊葵实在忍不了她，小声喝道。心中暗暗后悔，不该把紫宁弄到这种古怪的地方来，她的话实在太多，不停问来问去。最让人心烦的是，这么紧张的情况，她居然嬉皮笑脸，一点也不害怕。
紫宁伸一下舌头，“不说就不说，你不要生气嘛。”见陌伊葵脸色不好，又说道：“这样好吧，如果我想问你什么，先给你使一个眼色，你允许我说我再说，你不让我说，我一定闭嘴不出声。哈哈，我该使一个什么样的眼色呢，这样行不行？”说完，大眼睛朝她挤一下，然后嘻嘻笑了。
她虽然躲在殿顶上，除了有些恐高，一点也不觉得危险，更何况说话聊天能转移注意力，所以说越饿越紧张的时候，嘴里的话也滔滔不绝。
见陌伊葵不理她，只好嘟嘟囔囔道：“大家都是误打误撞进了静心楼，一起避雨不好吗，又不是做贼偷东西，干嘛紧张兮兮的。”
陌伊葵瞪起眼睛，瞅了她片刻，只想一头撞墙。
昆仑绝皇站在大殿中央，静默了半晌，将梁柱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收入耳中，不禁目光一动，随后嘴角泛出一丝隐含的笑意，说道：“她们躲到那么高的殿顶上，居然还说话聊天，当真有趣。”
千姬功力不够，神识只扫到两个模糊的影子，不知道殿顶上躲着什么人，因此十分谨慎，目光炯炯地盯着上方。
昆仑绝皇抬起头，朗声说道：“屋顶上的三位，你们可以下来了。”声音悠长，深沉中带着磁性，一字一句穿透薄雾直达殿顶。
陌伊葵头皮一麻，紧紧伏在梁柱上不动，脸色发白，心中暗暗着急。昆仑绝皇是仙族第一神君，身份地位极高，这次她和紫宁偷听了他与千姬交谈，又涉及天妖的秘密，不知会有什么后果，该不会被灭口吧。
紫宁也听见绝皇的声音，大感惊奇。立刻朝陌伊葵挤一挤眼睛示意，这人当真厉害，知道殿顶上藏着人。
见陌伊葵没有反应，紫宁低声问道：“他叫咱们下去，你说咱们听不听他的？”没等陌伊葵回答，又“嗯”了一声，抿嘴笑道：“你刚才听他叫屋顶上的三位，是不是很好笑？咱们只有两位，想必他眼神不太好，这地方又高，就数错人数了。”
“三位？”陌伊葵登时心中一凛，浑身寒毛都竖起来，连忙转头望向殿顶上。只见一片灰黑色的迷雾笼罩，附近几根梁柱上全都空空荡荡，哪有第三个人的影子？
陌伊葵惊魂不定，低声自语道：“绝皇不可能看错，一定有第三个人，不知躲在哪里。”脊背上冒了一层冷汗，原来旁边躲了一个人，她们竟然全然不晓得，万一被人偷袭，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时昆仑绝皇清朗的声音传上来，“你们再不现身，我就不客气了。”他话音甫落，千姬早已按捺不住，当即冷哼一声，“唰”地抽出一柄长剑，脚上踏着罡步腾空而起，朝着殿顶上飞过去。
紫宁俯身低头一看，只见一道黑衣人影卷起白雾飞来，连忙问道：“陌伊姐姐，有人上来了，咱们怎么办，该往哪里跑啊？”
转头看殿顶有几十根粗细不等的梁柱，她不禁着急，叽咕说道：“那人上来追杀，咱们只能绕梁柱逃了，跟她玩捉迷藏，不知道行不行。”
眼见千姬就要飞到眼前，紫宁忽觉脖子边有一股呼呼的热气，吹得她的头发撩到脖颈上直痒。
忍不住抬手挠一挠脖子，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两颗闪亮的夜明珠。
心里暗暗纳罕：“夜明珠不是镶在殿顶上吗，怎么跑到我身边来了？”那两颗夜明珠圆溜溜的，泛着莹润的华彩，里面荡漾着一道道的暗影流光。仔细看上去，倒更像猫儿眼一般。
紫宁觉得十分奇怪，伸一伸脖子，凑近上前细瞧，突然两颗夜明珠转动起来，随即“呜呃”一声闷叫，陡然冒出一个巨大惨白的脑袋。
“啊！”紫宁一声惊叫，“什么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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