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岁岁（6）
宋辞的“加倍奉还”无限期延长，下午的时候他就不见了人影。
江岁撑伞躲在大树下，远处是在烈日下踢正步的护卫队队员，身旁是宋辞临走前托付给她堪比自动贩卖机阵容的水堆，她缩了缩身子，把自己躲进伞下阴影里，像只等待雨天发芽的蘑菇。
翟赟在训练的间隙看向江岁，女生白皙的小脸离得太远表情模糊，但那双大而黑的眼睛却仍然分外抓人，顺着伞骨，是纤长的手指，连指尖都沾染着单薄的粉色，更遑论鹅黄色裙摆下那节嫩藕一般白生生纤细笔直的小腿……
他用力灌了一大口凉水，肩膀蓦地被人拍了下，翟赟吓一跳，随即发现是同列的绍子。
绍子搭着他的肩膀，往江岁那指了指，“兄弟，还惦记呐，没瞧见上午那小子都来宣誓主权了吗？”
“哪里来的主权？”翟赟的表情迅速黯下去，一巴掌拍掉了绍子的手，毒蛇一般阴冷盯着江岁，“你没听见他说还没追到吗。”
绍子咂舌，“你何必呢，学校女的一抓一把，干嘛非盯着人小姑娘，小江部长和那小子就是没在一起也不远了，咱这谁看不出来啊。听兄弟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
“你听不懂人话？”翟赟冷不丁打断他，怨怼看他一眼，“说了没追到就是没追到，没在一起我就是还有机会，你觉得我还不如那个小白脸？”
“……得，你加油。”
绍子看出他是真急了，大家聚在一起也有两三个月了，脾气基本都摸得门清儿，翟赟这人气量小很自负，平日里说话姿态都摆的老高，自然听不进去他的话，他也懒得再和他说，半嘲讽半真心道，“那兄弟们就在这儿等你好消息了。”
说完，拍拍他肩膀就走了，翟赟咬咬牙，捏紧手中的空瓶，忽然抬腿走向江岁。
江岁被太阳晒得晕乎乎的，蹲在伞底那么一小块阴影里正犯困，眼前倏忽出现一双白球鞋，她眼前一亮，蹭地站起来：“宋——”
翟赟盯着她，“是我。”
江岁脸上的喜悦飞速消散地一干二净，圆而亮的杏子眼恢复成古井无波的静水。
“哦……你是要来拿水吗？”江岁转着伞柄，随手指了指身旁的几箱水，“都在那边，想喝什么自己拿吧。”
翟赟直勾勾盯着她：“我不是要喝水。”
“你不喝水？”江岁皱了皱眉，“那别的我帮不了你了，抱歉。”
“江岁同学，我也不是来找你帮忙的。”翟赟朝她走近一步，“我是来——”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江岁毅然打断他，后退一步，眼里写满抗拒。
翟赟的眼神倏忽冷下去，捏紧了拳头。江岁并不看他，鹅黄色的裙摆像是鲜艳的柳条飘在风里，现在又仿佛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
“你和今早那个男的是在谈吗？”
江岁不耐烦地抬起眼皮看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翟赟被她的直接怔得一愣。
眼前的女孩远不是看上去那般软弱可欺，在她无害的外表下，是一颗随时会伸出利爪的野猫样的心脏，侵占领地的瞬间，会遭到她激烈的反抗。
江岁离他远远的，她不喜欢这人，不想和他多讲，厌恶明晃晃的就是要摆在脸上。
那润泽的唇一张合，冷静又无情地吐露心声：“我不知道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来问我这个问题的，如果是国旗护卫队或是学生会，我想说这是逾矩的。如果是你个人，我只能说与你无关。”
换而言之——关你屁事。
说罢，她小巧的下巴一昂：“况且，现在是你的训练时间了，请你立刻归队，不然我会如实告知团委老师，扣你的考勤分数。”
“呵。”
翟赟僵着的脸上神情毫无预兆地一散，他垂下眼皮，盯紧江岁裸|露的小腿，忽然笑了下：“没关系。”
江岁在傍晚吃饭的时候，收到失联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宋辞的消息，是在问她在干什么。
江岁诚实回了个吃饭，却没像往常那样放下手机。
宋辞回复她一向很快，没用两秒消息就又“嗡嗡”地传来。
【宋辞：下午还好吗？】
江岁鼓着腮帮子，费力地嚼着一块瘦肉，看着他的消息想到了下午翟赟那个奇异的笑。
有点不安，但又觉得是自己小题大作，正犹豫着怎么回复，宋辞那边的消息已经送达了。
【宋辞：在考虑怎么回答？那就是出事了。】
江岁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环顾四周，简直怀疑宋辞就在不远处监视她。
但并没有，她什么也没看见。
江岁叹了口气，叼着肉飞快打字：
【江岁：没有，我在吃饭，打字很慢。】
【宋辞：真的？】
【江岁：真的。】
不过这人精得很，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只要再套几句话她肯定就会露馅。
江岁想了想，决定先下手为强，转移话题。
【江岁：你呢，你下午干嘛去了？】
【江岁：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体委那边说要准备报运动会名单呢，我们班男生少，大家都得参加，一直没找到你，不知道你要参加什么项目。】
她一口气打下这一大段字，对面却迟迟没有回复。
江岁盯着聊天界面的上方，那里依旧显示的是“宋辞”两个字，
过了约莫两分钟，头顶才重新跳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宋辞：有事出去了一趟。】
江岁彻底不想理他了。
对面却像是铆足了劲儿，开始噼里啪啦消息轰炸。
【宋辞：晚上有安排？】
【宋辞：不是要带你出去，带你打游戏好不好？你上次那个貂蝉用的……】
【宋辞：真菜。】
江岁瞪大了眼。
这人是在追她吗？真的有人追小姑娘的方法是把她惹毛吗？
她恨得咬咬牙，抓起手机噼里啪啦回过去：
【江岁：不好意思，晚上还是有会，不像某人清闲，能专攻游戏。】
然后啪地关了手机，在徐清薇惊恐的目光中骤雨似的抓着包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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