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落水
这池里的水，该是凉的罢。
那纸做的帖被扈从甩入池里，漂在水上，水慢慢浸入，洇作了更深色的墨迹。
秋风倏然旋转而过，将它向更深的池中央推去。
晋王抽出目光，抿抿唇，看向这位得意且轻蔑的二兄。
众人哈哈大笑，魏王眼里的嫉恨一闪而过，看着那父亲赞扬的初月帖被水逐渐吞没，亦是心头无比舒畅。
那庞然的黑影落下来，笼罩着魏王胸前身形弱小的少年，不轻不重的掌拍拍他的肩，得逞不已：“就这种赝品，还想入大人的眼？也不嫌寒碜！雉奴你如此不识好歹，把鱼目当作珍宝，可是因最近跟着太子他们学坏，连先生们教的课业都落下了？”
对方满满的嘲讽和教训，全然是长辈教训小辈的态度，其中多少羞辱之意，亦是稍有脾气的人都忍不下的。
姬持急的却不是这事儿。
这帖是太子亲手所作，本是呈递给皇帝，恰好被自家大王看到，说是要观摩观摩。
虽说人家给的大方，说什么不在意，但大王可是她一手看大的，这孩子的性子有多执拗她可是门清，看他方才的眼神，万一没拐过弯……
姬夫人没在意这群人的嘴脸，正犹豫着要不要带人去想办法捞，眼前忽地一花，众人的惊呼声里只听落水的声音，身前的孩子早不见了影子。
这孩子！
姬持吓了一跳，想也不想也跟着跳了下去。
秋日的凉风习习卷过，池中的波纹倏然一圈圈扩大，刚好淹到那孩子的脖颈，稍稍一涌，就到了他的嘴边。
耳旁是沉默的水声，吵闹得出奇，不到片刻，冷意便自脚底窜到了脊背。
李治咬咬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越到里头越不知深浅，手还未碰到那帖，那涌动的水荡得他一个趔趄。
熟识的人都知道，晋王并不识水性，甚至有些畏水。
他只是借机羞辱一番，再吓一吓他，没想到这人性子怎么这么烈……
魏王自没想到能出这等意外，被那直愣愣不要命的阿弟吓得七荤八素，连忙大呼小叫着身旁的侍从：“看什么，快快去救人哪！”
岸上的一众兵荒马乱的功夫，晋王身旁的乳母夫人已是跟着入了池。
渗骨的凉。
大王的身体哪能遭得住啊！
不过这于六尺的成人而言并不算什么，姬持一打眼便瞧到了那颗脑袋，几步跟上前，胳膊一伸将人小心拘了住：“郎君小心，这水有些深。”
握着自己的掌湿漉漉的冰冰凉，那力道非同凡响地大，捏得人生疼。
李治咳了咳，嗓音压抑着颤抖，自前方数步漂浮的帖上□□，急切地祈求着自家乳娘：“我要他……”
要，且是非要不可。
姬持被他眼里的悲哀一刺，也管不得那么多了，点了点头，就要上前去拿。
“你们俩给我上来！”
身后乍的一声暴喝，带着急和怒。
那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音调听起来比平日拔高了一个度。
两人一怔，皆转过脑袋。
众人亦看向岸上匆匆赶来的两位郎君。
这种让人眼前一黑的作为，果然是自家几个阿弟能干出来的事。
李承乾心扑通扑通跳着，喘了好几口气儿方镇定下来，喝完人，转身指挥着身后高大的卫士：“仁贵，去给我把那小的捞上来！”
那卫士得了令，啪地一声跳到水里。
差点淹没两人的水刚过腰，几步淌过水，呼啦呼啦走到晋王身前。
这般身高，完全不需要水性。
那卫士面色不动分毫，按着对方急急的叮嘱捡起那帖，再一手一个，提溜起了趔趄的两人，又淌了回来。
魏王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下却舒了口气。
还好没出什么事，不然阿耶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旋即心又提起来。
但面前的这位，似乎更不好交代。
那边太子接过晋王，担忧地上下打量过，见没什么不妥，细声细气地劝慰几句。
犹是不放心，一番忙乱的检查之后再吩咐人去寻了医官，解了衣袍给他披上，由着那卫士与乳母带了回去。
只是手里犹握着那张湿漉漉的帖。
太子面上的和气褪得一干二净，煞气上脸，不经意间卷起纸张，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我的字也是你能动的？”
身旁呼啦一声人鸟兽散，魏王亦是胆怯地退了两步，再看看空荡荡的左右，面色煞白。
完，完了，这群懦，懦夫！
李泰想要跑，但不知为何腿脚抖得不成样子，眼睁睁地看着人步步逼近，却动也动不得半步。
湿漉漉的纸贴上脸颊，被人轻笑着拍了拍：“我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太子挑挑眉，明明是笑着，却给人一种阴森之感：“嗯？”
秋日的风有些凉，吹得人遍体生寒。
若非这张与父亲相似几分的脸，他一早抽下去了。
不过抽不了脸，别的地方还是能抽的。
李承乾忍下心头的暴躁，面上却还是笑着，手上的马鞭一抖，凌空甩了甩：“敢动我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魏王见势不好，连忙跳了开。
“你你要做什么，你敢打我我去找阿耶！”
“你去找啊！”
太子凶相毕露，摩挲着手里的马鞭咬牙切齿：“我今日揍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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