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宵夜摊
林如乔的车停在地库，南嘉木提着自己的小包包，亦步亦趋跟在对方身后，跟着她走进电梯间，又一路来到地下车库，坐上那辆玛莎拉蒂的副驾驶。
进入更封闭的空间，心情也逐渐变得越来越紧张。
车厢里到处都浮动着林如乔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她的指尖随意搭在酒红色皮革包裹的方向盘上，像一把打开的扇骨，愈加显得白皙细长。
南嘉木不敢乱看，只能双手抱着小包包，保持一个正襟危坐的姿势，连呼吸都放缓了节奏，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不得不主动打破这片沉默，小声问道：“林总你，你好像还没问我家住在哪？”
回答她的是林如乔的一声轻笑，她用指尖点开导航栏，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以为你不说话，是想跟我回家”
南嘉木对上那双光华璀璨的笑眼，感觉自己的心再次跳得超过正常频率，她红着脸报出自家住址，尴尬地说：“我我刚才太紧张所以忘记说了。”
“不跟我回家的话，为什么还要紧张？”
林如乔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她把南嘉木所说的地址输入导航栏，打转方向盘开上主路，语气笃定地问：“你很怕我？”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她已经发现南嘉木的确是个很容易受惊吓的小姑娘，她的性格比自己预设中还要内向、敏感得多。
那一晚她们能有所发展，想必是占尽了天时地利的便宜。
思忖至此，她也并不逼迫对方，只是语调柔和地说：“你为我工作，付出了你的时间和劳动，这是一种等价交换，不必因为我是上司这个身份就觉得拘束。”
南嘉木为难地点点头，经验告诉她，作为老板，像林如乔这样有耐心且亲和的人并不多见，她工作明明已经很忙，却还是一再地照顾着自己的心情。
真的是个很好很有耐心的人。
她觉得自己也应该说点什么表明决心，不料刚准备开口，肚子却忽然传出一声“咕”
热血顿时上涌，刚鼓起的勇气就被社死打败，羞愧得无地自容。
“加班就是容易饿肚子”林如乔的反应倒是很轻松，她看了眼窗外的景象，把车徐徐靠向辅路的停车区域，“正好我也有点饿了，陪我吃个宵夜再回去？”
她们停车的地点正好在一片热闹的夜市街，升腾热气合着熙熙攘攘的人声，显出极其美妙的人间烟火气息。看着琳琅满目的摊位，林如乔转身征求南嘉木的意见：“想吃鸡煲还是海鲜粥？”
南嘉木看一眼对方那身明显价值不菲的白色连衣裙，想了想将手指向相对清净整洁的海鲜粥店：“我们去这里吧。”
这家店主打新鲜现杀的虾蟹煲白粥，林如乔体贴地承担点菜任务，她站在水缸前选了只膏蟹，又要了盘炒蔬菜，目光转到蒸笼点心那一栏，笑着问南嘉木：“想吃流沙包吗？”
小兔子的眼神果然亮了亮。
林如乔便又加了一笼蛋黄流沙包。
因为粥需要现做，等待的时间比较长，两个人在角落处的一张桌子前落座，这次南嘉木再不好意思让对方对手，动作很快地主动烫了烫杯碟，还替林如乔倒了杯水。
虽然动作还是有些紧张，但餐饮店热腾腾的家常氛围比起只有她们两个人存在的车厢，到底还是轻松了不少，她捧着杯子小口喝罗汉果茶，心情也慢慢舒缓下来。
林如乔看着她的动作，随手找了个工作话题开启聊天，这个话题对于南嘉木来说既安全又简单，不知不觉间便被引导着说出心里话。
“我实在太菜了，”她脸红红地承认道，“徐助理休假前教过我怎么做这种数据表，但我却弄得手忙脚乱的，效率也比她低得多。”
对于这个问题，林如乔有自己的看法，她呷了口茶，淡然道：“徐助理是金融学硕士，所以她习惯每次在月度汇总前先整理一遍数据，对于她来说这件事并不困难，所耗费的工时也很短，但并不是说你也必须这样做。”
南嘉木困惑地抬眼望她，有点不太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
“听说过‘木桶理论’吗？一个木桶由许多木条拼接而成，而最短的那条木板决定桶的容积上限。”林如乔随手把玩着手里的竹筷，“企业管理中经常会提到这个理论，于是就有许多人误认为，自己是那只桶。”
她拨一下耳边的头发，继续说道：“但我觉得，这套理论并不适用于个人成长。”
这对于南嘉木来说，无疑是个新奇的说法，木桶理论这个词她不陌生，在入职培训、团建等场合中它频频被提到，告诫员工你永远有不足之处，需要自己努力去弥补、去追赶这些差距，但现在林如乔却提出反对意见。
她好奇地看着对方，而就在这时老板也正好过来上菜，热腾腾的砂锅放在桌上，腾起一团团滚烫的水蒸气，香味随之氤氲弥漫，引得人食指大动。
林如乔适时地停下话题，将南嘉木面前的粥碗拿起来，作势要盛粥。
“我来”南嘉木连忙伸手去拦截她的动作，指尖犹豫着按住对方的腕骨，小心翼翼道，“粥很烫，我来帮你盛。”
停在自己皮肤上的指尖软绵绵的，像一只怯怯不安的小动物，林如乔因为这个细微的距离拉近感到一丝快意，她听话的松开手，任由南嘉木拿过她手中的碗。
小兔子动作很熟练，应该在家里经常帮忙做家务，她轻手轻脚盛了一碗粥，细心选出肉质丰富的蟹钳分给林如乔，这才把碗小心地推到她面前。
她还有点惦记刚才林如乔没说完的话，等两碗粥都盛好，她一边用勺子搅动着食物让它冷却，一边问道：“刚才说的木桶理论”
林如乔笑了笑：“我想说的是，没有绝对完美的员工，因为公司是一个组织，个人在其中更多要思考的是如何提升自己能力的上限，而不是过度关注短板。”
“比如对数据不敏感的销售，偏偏能抓得住顾客的心理；写月报很困难的创意人员，能做出天马行空的活动方案人总是习惯盯着自己的不足之处使劲，其实比起弥补短板，提升自己的优点会更容易，也更有效率。”
之所以会对南嘉木说这些，是因为小兔子真的对自己的自信心太差了。以林如乔看人的眼光，她认为南嘉木的职业发展远不止是现在这样。
南嘉木懵懵懂懂中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迟疑地问：“所以你才说我不需要纠结那些报表”
“你是设计师出身，审美能力在线，也懂平面设计的流程细节，我们公司是做美妆产品的，对品宣非常重视，与其加班做报表，我更希望你把注意力集中在对这些内容的流程审核与优化上。”
林如乔浅笑着说：“在这些方面，我会很需要你的帮助。”
她笑得实在温柔，即使坐在嘈杂的食肆档口，也依然有种气定神闲的优雅，南嘉木感觉自己的目光不受控地往这个人脸上身上落，能被她这样耐心教导，用这样的目光肯定着，依赖着，让她情不自禁生出一股信心。
“我我会好好努力的。”
虽然对自己还有点犹豫，但她十分想要成为林如乔所期待的那种人，发挥自己的优势，做出一点实实在在属于自己的成绩。
“我很期待。”林如乔温和地勉励道。
有她的开解，南嘉木仿佛放下某些无形的思想包袱，总裁助理这份工作对她来说是陌生的，为此她光想着模仿前任的轨迹，一来二去，反倒搞得自己有些焦头烂额。
吃完饭林如乔主动付了账单，然后继续开车载着吃饱的小兔子回家。
胭脂巷是条窄路，南嘉木怕她不好停车，坚持要在路口下车，她真诚地望着林如乔的脸，小声道谢：“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林如乔手肘搭在车窗边，听到这句话又是一笑：“怎么谢呀？”
她故意迟迟没有按下开门的中控锁，目光看着南嘉木那张脸慢慢从困惑变得有些窘迫，浅绯色的印记从耳根处一路蔓延，将整张脸都映得红红的。
心跳如潮涌。
南嘉木艰难地移动着身体，努力露出一个镇定笑容：“我努力工作？”
“真狡猾。”
伴着这个声音，林如乔突然俯身朝副驾驶座位靠过来，散落的发丝擦过南嘉木脸侧，带起一阵迷蒙的玫瑰香气，那双圆眼睛盯着她，目光流连而柔软地滑过眉梢、眼角，如有实质般轻轻拂过她滚烫的脸侧。
一只手顺势环过她的腰侧，徐徐向下
啪嗒——
安全带锁扣被解开了。
林如乔直起身，笑眯眯地眨眨眼睛，刚才那些浮荡的、暧昧的气息顷刻间消散，只留下一点温柔的笑影。
“好了，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再见。”她的声音很低，就像太久没喝水般听起来有些暗暗的沉和，落在耳朵里，也像来回抚摸着耳廓。
南嘉木又羞窘又紧张，几乎是逃跑般打开车门，在跳下车后她才转过身，目光飘忽着不敢直视，小小声地说：“明天见”
等小兔子逃窜的身影彻底消失，车厢里的林如乔这才像回过神般，她将头靠向车座，无奈地苦笑一下。
她大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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