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水淹安和
肆虐的大水由上而下，在讨逆军刻意到底疏通引流下，汹涌地往安和城东门而来。
大水很快冲击到了东门城墙，高强的水压甚至快要冲垮了厚重的城门。虽然被勉强挡住了，但这并不能算是结束，反倒是刚刚开始。
通过城墙乃至城门的缝隙，大水一点点渗透进了城中，加上这连绵的瓢泼大雨，很快就使得城中的水位不断拔高。
往年历任太守在安和打造并不断改进的排水系统，在这场灾难面前彻底派不上用场，东城区一时间陷入了一片之中。
更要命的是城内的所有水井，因为沟通了地下水，和外边的大河就是一个巨大的连通器。
为了使得城内外的水压达到平衡，无尽的地下水就通过水井、缝隙乃至一个个地上隐秘的洞穴，咕咚咕咚不停往外冒出。直到城内与城外的大水水位处于同一高度才罢休。
“府君，堵不住了，晚了一步啊！城内的水位不断拔高，和外边的大水一起，将安和给泡起来了！”
太守府一干属官跟着汪意走出府衙，来到一处高楼上，见到城内一片之景，顿时哀嚎起来。
除了这汹涌的大水，天上还有倾盆大雨不断落下，仿佛在欢庆这水之盛景一般。
城内的无数百姓宅院被淹没，一个个只得拼命往高楼处挤，挤不进的只能站在自家屋顶上，看着这片炼狱般的场景，怔怔无言。
在这种天灾面前，不管什么身份，无论是贫苦小民也罢，亦或是高高在上的世家也好，皆是一点办法也无，只能任由大水不断淹没冲击自家的宅院。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其实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连粮食现在也是太守府每日统一发放。所以对他们而言，倒也没有特别糟糕，只要保证自己不被大水冲走就好。
但是世家可就不一样了。家里满仓满仓的粮食，满屋满屋的金银布帛，玉器书画，在这场水灾面前，顷刻化为无有。多少年的积蓄，可谓是一朝丧尽。
许多上了年纪的世家家主，站在自家高楼上，听着下面仆役的不断哀嚎，更亲眼看到好几个人挤不进高楼，爬不上屋顶，瞬间被冲击而来的大水卷走的景象。脸色顿时惨白起来。
再联想到自家的财产也是一般模样，损失不知凡几，身体不好的那就直接晕厥了过去。说不得等大水结束后都能直接开席了。
“天杀的陈迹，本府与你不共戴天！”
汪意仰天怒吼，口中虽是不断骂着陈迹，但也有对老天的怨言。要是单独的大水，依靠安和的排水系统，花个一旬光景也就能解决了。
可是再加上这下个没完的大雨，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到时候城里囤积的军械粮草尽皆泡坏，安和不攻自破。
就连他汪意，为了城中的士民，怕不是也要出城向陈迹那厮跪降。
“噗！”
骂了一会儿，汪意的脸色忽然涨得通红，随即一口血吐出来，脸面又不住地苍白了下去。
“府君！府君！”
周遭的属官登时大骇，忙将他扶住，并招呼人搬来床榻，让其可以躺着休息。再叫了几个大夫诊治，一定要把汪府君治好。
这种危难时刻，谁都能垮，就是他不能出事。要是他都没了，庐阳真就完了。
看着被打击成这副惨状的汪意，白宠在一旁不禁叹了口气。天可怜见，他竟然和这般阴损狠辣的对手，交战了那么些时日，甚至还能活下命来，真是福大命大。
这几日他早已从汪意口中得知了陈迹的丰功伟绩，不止一次地惊骇于他的用兵之毒辣。
身为一个纯粹的武人，白宠向来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厮杀，就连计谋都少用，从来是他大哥叫怎么打，他就怎么打。
现在猝不及防遇到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也由此，他不禁想到前番决战，说不得就是陈迹的计策，故意将自己置于险地，好成功让大部人马前去夹击他，才致使有这一败。
要是他早早看破此中蹊跷，让周安截击敌方援军，就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了。
“景明，景明何在？”
汪意躺在床榻上，虚弱出声。
“太守，某在这儿。”
公输亮走到榻边，看着凄惨的汪府君，心里不禁暗暗叹气。
他到底是又一次败在陈迹手里了。可怜他一身本事，还没怎么用上，就被这一场大雨给尽数败坏了。
自兴丰之战，陆风全军覆没，他独自一人脱得身后，便四处游历，直至在数月前来到安和，成了汪意府上门客。
当时正值盘缠用尽，加上游历得也累了，索性留了下来，在太守府白吃白喝了好一阵。
谁成想讨逆军突然来攻，主将还是久违的陈迹。见太守府上下被围得没有办法，便向汪意建言，也是想着能和陈迹真正较量一番。
谁知连庐阳军都败在了他们手上，正欲再出个计策，就碰上了这场大雨，然后就被陈迹引了大水淹没安和。
原本还能勉强对峙的局势，顷刻间败落到了谷底。任凭他有神仙的本事，也是难救啊。
正思绪纷飞间，汪意的话语使得公输亮回过神来。
“景明，事已至此，你可还有什么计策教我？
某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智谋韬略皆是非凡。如今能救庐阳的，也就只有你了。
若是你有办法，千万不要藏着掖着，尽数说来。无论功成与否，本府都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汪意还拉起了公输亮的手，满脸的真情实意。
“太守，自古水火无情，在这般的天灾面前，在下也实在没有计策了。
当务之急，当是以全力保护囤积的粮草军械不受损坏，再救济城中士民，将伤亡降到最低。
这种少见的水患，一旦肆虐起来，百姓必然死伤无数，还请太守快些派人救助。”
“对对对，就依景明所言。
来人！快些组织人马全力保护粮草，救济百姓。”
刚才慌忙之下，只顾着大骂陈迹了，倒是忘记了更为紧要的事情。现在被公输亮一点，才意识到事情的危急性。
像这种水淹城池，所谓的大水冲击，并非是其真正的威力。真正致命的，还是整座城池都将被泡在大水中，泡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整个城都要泡烂了。
无数庐阳郡兵纷纷顶着大雨，跑到粮仓抢救粮草。只是打开仓门一看，却见到了一片令人绝望的景象。
只见大水早已不知什么时候淹了进去，许多压在下面的粮草早已被水泡烂了。更有一些麻袋破损的粮米，由此从缝隙中随着大水流了出来，漂散得四处都是。
“快！快先把上面的粮草搬走。将斗笠蓑衣都盖在上面，自己淋湿了，粮草也不能有事！”
虽然这一行为极易使得他们染上风寒，但是现在却顾不得这许多了。无论在什么时候，粮食就是命啊！
上万郡兵在城中各个粮草忙碌了许久，才堪堪将未受到浸泡的粮食搬到了一处高楼上安放起来。
饶是他们再小心，搬运期间都不可避免地淋湿了好些麻袋。水从缝隙中渗透进去，将粮米尽皆泡上了。
在现在这种天气里，潮湿的粮米很快便会发霉。若是人吃了，只是拉个肚子都算轻的了。本来就缺医少药的，说不得直接都能一命呜呼。
“粮草怎么样了？”
汪意嘶哑着嗓音向众人问道。
“现在搬运得差不多了。只是足有三成多的粮草被大水泡坏了。还有好些也在搬运过程中淋了雨，发霉在所难免。
除了这个，还有件事要叫府君知晓。刚才城中世家联袂来说，因为这场大水泡坏了他们家中囤积的粮草。
所以在水灾未过去期间，他们府中的粮草供应，皆要有太守府来出。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府君赔偿粮草的损失。
说是因为若非府君与讨逆军交战，他们也不会遭此劫难，理应由府君来担责。”
汪意听了，登时又吐出一口血来，满面怒容道：
“赔偿！赔偿！一众贼子，若非本府坚守城池，他们早就被讨逆军抄了家了。
我去你娘的赔偿！
给本府出兵，立即出兵，将彼辈尽数抄家！”
“府君不可啊！
城中那三千精卒中的将官，尽皆是那些世家子弟。就算其他军队中，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将官出自城中世家。
若是您要抄家，怕是被抄的就是我们了！”
“噗！”
汪意气急攻心，又是一口淤血吐出，随即直接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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