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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苦!吃草的日子


  女娲娘娘啊,你造人的时候,为什么一定要叫你的后代子孙时时刻刻为肠胃奔跑忙碌呢?如果你当初造人的时候,信念斗转,把人造得和机器猫一样只知道为人服务,根本不需要为填饱肠胃奔忙,这个世界将为此增添多少安宁祥和其乐融融啊!

  到了那个时候,所有的战争机器差不多都应该报废熔化了,绝对的,必须的,人类不晓得又多了多少耕种收获的利器啊——最好的材料都拿去做战斗的利器了,要不孟姜女能扶着锄把搁那里大哭:“我的地啊!”

  所有靠着战争骗吃骗喝混荣誉的东西们,还不放下高高在上的身段,也搁黑土地里做牛做马劳动去——这家伙好东西滋养得人高马大,干活自然不亏力,你弄一群病怏怏的老头老婆们也比不过人家一个力气大啊!

  所有的似乎无法解决的难题,大家伙都本着友好协商的手段慢慢商讨办法去,就是实在解决不来,也可以通过酒杯,什么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闷解决去。就是就是最最粗野的解决手段,也大可以通过掰手腕解决去……多好!

  女娲娘娘啊,就因为你一时的偷懒耍滑责任感缺失,造人的时候偷工减料,你瞧瞧咱现在,多麻烦啊!不就为了能够找到一点儿裹腹的吃食,咱这个趾高气昂的公主就不得不顾不着小手上血痕斑斑,揪心的疼痛,顺着一条经年累月被先人们踩踏出来的浮土小路挣扎着钻破荒草荆棘的重围,慢慢爬上高高的河坡。

  咱不敢大张旗鼓地一个箭步就冲上河坡——鬼知道那些举着大砍刀说着鸟语的野魂孤鬼们走远了没有,咱爹的那些高大威武的金瓜武士都不能抵挡住那些可恶的家伙。咱冒冒失失冲到河坡上,真要遇上那帮子东西,还不是被人家当做练切墩的好材料。

  如果说河沟里面还算得上风平浪静的话,那么这河岸上可就风声呼啸呜咽悲鸣了,也不晓得从哪个角落里吹过来的风唰唰往咱的蓑衣里面钻,大有撩开咱的破衣探头到里面看看,咱的里面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呢。你这S风,你不好好值日,为什么要做这些不轨之举呢,风婆婆知道了要不要罚你跪钉盘呢。

  河坡上,什么现成的吃物都没有——唯一还能和吃物搭上丁点儿关系的东西,就是那些稍微还有些绿意,就为了向你证实它们还有少许活力的青苗了。荞麦么?有的地方,荞麦苗儿长得稍旺些,大约也才能勉强花花搭搭盖住地面。更多的地方,荞麦苗儿弱弱的,自己还在风中瑟瑟战抖,指望它们给咱些吃的,至少要等到猴年马月的明年也不一定行。

  “咕噜噜……咕噜噜……”可是,咱的不晓得早餐铃午餐铃晚餐铃还是响彻个不停——咱好怀念在王宫的日子,那个时候,咱可连香酥酥的鸡翅都不愿意多啃的。刚咬上一口,咱吧唧就给摔在宫女们保养得娇嫩的小脸上:“呸!这东西激素那么多,都拿来给我吃,你当喂猪呢!”

  旷野里,风是这个地界的主宰,那些没有成型的荞麦苗儿可比墙头草儿摇摇晃晃得更加厉害。咱弯着腰瞧了又看,没有见到外来入侵者的半个身影,除非他们可以弱化成地鼠那样大小。就是,咱也没有找着合适的吃物啊。

  “阿嚏!”好凉的贼风啊,咱娘给咱穿上几层百褶衣的时候,咱还在埋怨,咱娘为什么要给咱穿那么厚,现在咱才后悔,咱就是披上一床厚厚的被子,怕也抵挡不住这贼秃凉风的侵蚀啊。

  咱使劲地裹裹蓑衣,尽力不让凉风得着偷袭咱的机会,就是肚皮里的肠胃怕是已经大开战了,翻江倒海闹腾得好生厉害,真要把自己吞吃了似的。

  没有办法,咱使劲地裹紧了破烂流丢的蓑衣,还是抵挡不住恶风的侵袭。怎么办?为今之计,似乎只有找着合适的东西裹饱肚皮才最是要紧了。

  可是,吃食在哪里?咱沿着荞麦地边的小路慢腾腾地,又是漫无目的地往前寻找可以吃的东西。那可恶的贼风小刀似的层层剥蚀着咱的珍贵面颊——那是并不遥远的过去!咱现在的小脸,怕是连小羊们短短的尾巴后面那一块都不如啊!

  小羊,对,小羊,在这样万物萧条清风肃杀的季节,也许只有人家才能自由自在想吃就吃,想唱就唱。人家看着这小嫩嫩的荞麦,还不乐得把蹄子都要抬到头上去:“哇!好嫩的麦苗啊,咱啃一口!”人家真就能够趴到地面美滋滋地来上一口,只要那个倒霉的主家没有举着皮鞭子过来追撵。

  咱多想小羊那样趴在地上,小羊似的啃上一口麦苗,有模有样地嚼到满嘴青青汁液横流,然后也小羊似的赞叹不止了:“哇!好甜美的麦苗啊!”

  事实上,咱也试着这样做了,咱弯下曾经尊贵的头颅,放下只可抓拿鸡腿熊掌的胳臂,又积攒了浑身不多的剩余力气,撅着小嘴儿对着那哆哆嗦嗦的麦苗奔了过去,一咬牙,一叫劲,终于把那单薄的麦苗衔在了口中。

  “呸!呸!呸!”刚刚把那口黄撇撇的麦苗顺着舌头的边缘滑到嗓眼边,咱就忙不迭地喷吐不止了——那又苦又涩的味儿,即刻就把咱的肠胃败坏到底了。

  咱尽可能把丰腴的那团儿对着浑浊不清的灰蒙蒙天空,努力把最后一线儿唾液都吐净了,口舌里淡淡的涩味儿还梳理不净:“贼日的小羊,你玩我!这麦苗好吃吗?”

  好容易麦苗的苦涩味儿淡了些,远了些,咱这才有机会环顾咱的四周——咱的一脑门子心思都在吃喝上面呢。可是,哪有什么可吃的东西呢?

  流动的风自然裹不饱肚皮,咱又不是风筝,有了风儿就振着没用的翅膀屁颠屁颠地飞上了天;脚下的黑土地自然没法下咽,咱又不是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的蚯蚓,腐烂的有机质是咱的最爱……所有能够下咽的东西,似乎还是这弱不禁风的麦苗啊!

  咱再一次弯下腰身,还把小小的嘴儿对准弱弱的麦苗,本来,咱是没有心思没有勇气再次试验的,可是咕咕噜噜的肠胃已经赛过安塞腰鼓了,嘣咚嘣咚响得厉害。咱只好再次不屈不挠地试验了——也许没准儿咱哪辈子真是小羊托生的呢。

  咱轻轻衔住了麦苗的小叶尖儿,小牙轻轻用力,饥噜噜的肠胃指挥着咱的小舌头缓缓挪动着几支麦苗的尸体残迹,不像刚才那样一气儿就顺道咱的嗓眼里去。

  咱已经做好迎接苦和涩的准备了,咱已经下定决心了,这次就是再苦再涩,咱也要把这些小羊的吃食弄到肚皮里去,先糊弄好了老抗议咱的肚皮再说。

  偏偏偏偏,这次咋也没有上口的苦涩味儿,咱用咱的臼齿和唾液试品的结果——这东西虽然脱不去先天具有的苦和涩,品到后来,似乎还真有些咱娘给咱哺R时,才有的香甜底蕴。

  “怎么回事?”咱使劲地不能相信自己,又使劲地拍拍自己小脑壳,“难道我哪辈子果真曾是四条腿的小羊,就因为对咱娘亲太过孝顺,感动了玉帝,真准许咱投身为人了么?”

  咱几乎一点儿也不相信自己了,咱再次弯下腰去,再次轻轻舔舐着弱弱的麦苗。我一定要再尝尝,看看这东西是不是片刻之间就改换了味儿。这一次,咱有意识咀嚼得畅快,真是怪了!那苦和涩的味道正在迅速地远去,香甜的底蕴在加倍增加——保不成咱真是小羊的后代吗?

  咱再无顾虑,真的小羊那样匍匐在麦地里大口大口吞噬着弱弱的麦苗,连嚼都不要,还要嚼吗?那样弱弱到连青筋都没有的麦苗,还需要咱来咀嚼?

  就是,就是……这小羊的食物实在是,实在是距离填饱咱饥肠辘辘的肚皮还有着猴年马月的不小距离——小羊们还要整晌整晌不住嘴地啃食,到夜黑的时候,还不够饱,何况咱。

  “妈拉个巴子的,谁家的牲口没有看好,跑到我地里啃苗!也不心疼我的麦苗小得可怜,小心我把你羊蹄子打折了……”这吃着绝对不塞牙缝的麦苗,咱连吃个半饱都困难,就听到远远的地方有个凶神恶煞一样的叫声冲了过来,手里举着粗壮粗壮的大木棒子。

  “啊呀……”咱吓得魂魄就要走掉了,差不多赶上咱娘慷慨赴死时血淋淋的感觉先扑满咱的鼻黏膜那样了。咱不敢再犹豫,从麦缝里抢出头去,立刻撒丫子就逃——管它前路忐忑,管它前路坎坷,管它沟沟坎坎,只管可劲儿逃命要紧。

  说也奇怪,遇到这样危险时刻,老给咱捣乱的肚皮也自己个儿偃旗息鼓了,不仅再不搁那里咕噜噜抗议,还凝聚了所有的气力助咱快捷逃跑。怎么一档子事?

  撇下身后的那个土著人跳着脚骂咱娘,咱也顾不着了:“你家那缰绳是用来拴野男人的么,自家的牲口都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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