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向我投降

“九七”拍卖行咯噔一下，左右晃了晃，链接着主空间站的轴承被一炮轰了个粉碎。

        还好，空间站主系统检测到“九七”遭受攻击后即将脱离，电磁系统及时启动，硬生生将“九七”拍卖行吸住了。

        人类的尖叫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夹杂着惊慌失措的脚步声、重力失常后物体间的碰撞声、枪/支武器开火的爆炸声……汇聚成一波又一波繁杂的音浪，刮擦着地面与墙壁。

        朗乘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不停闪烁的红光之中，周围人来人往，竟没有人发现他。

        他心脏怦怦直跳，一种奇怪的兴奋感充盈着大脑。

        第一轮攻击停火，现场的情况已经极其混乱。

        “九七”拍卖行的安保队队长第一个在炮击中丧生，大老板劳伦斯不知躲去了哪里。

        攻击者很快开启了第二轮齐射。

        “九七”的紧急防御系统终于加载完成，深蓝色的防御力场将其完全包裹起来。

        在劳伦斯的指挥下，拍卖行的安保队换上进攻性武器，锁定了对方的坐标，几十具轻型作战机甲鱼贯而出。

        这时，朗乘才慢慢地摸到了“九七”拍卖行的仓库。

        在刚刚的攻击之中，“九七”的内部网络系统被干扰，仓库断开连接，进入了闭锁状态，必须有老板本人的基因钥匙才可以打开。

        朗乘躲在死角，从兜里掏出探测器，检查了周围的监控摄像头，确定它们已经损坏后，一把将自己的胸前的工作牌扯了下来。

        他将胸牌贴在仓库门口的识别器上，静静等待了十几秒，赶在仓库安保重新部署之前，打开了门，偷偷潜入。

        今天上午，他借着探望弟弟放在这里的“楔子”起了作用，配合外部的动乱，令他能够成功避开守卫，单独进入仓库内部。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弟弟朗除所在的房间，将人带了出来。

        “怎么了？”朗除还穿着居家的睡衣，露在外面的手腕纤细白皙，他本能地靠向兄长背后，“出什么事了吗？”

        朗乘走在前方，“楔子”屏蔽了仓库内的监控系统，令所有机器都陷入了休眠状态。

        他带着朗乘穿过仓库b区，向置放生物武器的l区迂回前行，脸上带着一点细微的笑，有几分得意的味道，“确实出了点事……我们可以走了。”

        朗除扣上睡衣领口的扣子，不再多问，亦步亦趋跟在兄长后方

        他对于整个流程都无比熟悉，从小到大，好像只要跟在朗乘的身后，总能去到安全的地方。

        仓库处于闭锁状态，所有的灯都熄灭，内部电梯也停止运行。

        两人行走在黯淡的黑暗中，速度不快，但好在朗乘研究过仓库的内部结构，不至于迷路。

        朗除小声说：“我们要去哪里？”

        “先拿个东西再走，”朗乘的语气轻松如在郊游，“你不会以为靠我自己就能请来那几门重型中粒子炮吧？”

        “你和谁做了交易？”朗除有些担忧。

        朗乘一把扯过弟弟的领子，将他拉了个踉跄，避过地面上的信号激活器。

        “不知道，中间人介绍的。无所谓是谁了，干完这一票我们就离开加斯。”

        他握住弟弟的手腕，语气一转，“怎么，害怕了？你的手在抖。”

        朗除沉默了一会儿，沮丧地说：“是我连累你了。”

        朗乘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你才知道？”

        朗除：“我——”

        “嘘——”朗乘抬起手臂，指向前方一片沉寂的黑暗，“到了，你先在外面等我，我拿完东西就出来。”

        穿着睡衣的少年小声说了句好，便手脚僵硬地愣在原地，整个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朗乘不放心地瞥了弟弟一眼，但也没多做纠结，向前两步，纵身一跳，勾住一根用来运送货物的金属挂钩，悄无声息地向前方攀爬。

        过了三分钟，他顺着货物通道进入了l区。

        l区是储存生物武器的地方，防守向来最为严密，但如今“九七”乱成了一锅粥，这里反而无人看守。

        朗乘之前也没来过l区，只好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

        他夜视能力很好，仅靠着工牌那一点点幽蓝色的光，就能看清四周，一路倒是没有出什么岔子，便来到了l区的083号区域。

        他没有任何犹豫，伸出手，便要打开冷冻柜。

        “朗乘，”突然，有人在身后唤他的名字，嗓音低沉，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松手。”

        朗乘像一只猛地被踩了尾巴的猫，吓了一大跳。

        但刚刚他手一抖，竟直接把冷冻柜的门拽开了。

        “别碰里面的东西。”那人站在他背后，声音如同被天鹅绒包裹的碎冰，清冷矜贵，但听不出来任何帝都贵族的口音，是一口标准的帝国通用语。

        朗乘扭头，看了看背后。

        瞄准器的红点正对着他的后胸口，不偏不倚地点在心脏的中央——这个不速之客是带着武器来的。

        短短一秒之内，朗乘竟极为迅速地伸手，从冷冻柜中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他弯腰，在地上猛一翻滚，向侧面写着“中低温冷冻区”标牌的084号区跑去。

        瞄准器的红点跟随着他的身影，如同一只嗅觉灵敏的猎狗，死死追踪着猎物。

        但那人却始终没有开火。

        朗乘心里清楚，他是在顾忌l区储存的生物病毒。

        眼看朗乘即将消失于视线之中，追踪者冷静地更换了武器，端起枪口，通过体温瞄准器，朝朗乘发射了一道激光捕获网。

        朗乘正撒开腿狂奔，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红光，周围的温度陡然升高。眼看即将被密密麻麻的激光织网切成平均大小一平方厘米的碎块，他肌肉紧绷，猛地一个急停。

        脑后扎着的长发跟随惯性荡了出去，几声轻微的滋啦声响起，冒出几缕轻烟和蛋白质烧焦的味道。

        捕获网将他从头到脚包围，足以切割合金的激光闪烁着危险的红，最近之处距离他只有不到二十厘米。

        “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此时，借着激光的红光，朗乘终于能看清来人的脸。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那人慢慢靠近，半张脸隐藏在黑暗的阴影中，露出的皮肤却格外苍白，被漆红色的光一打，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五官处处精雕细琢，眼睛是沉沉的湖绿色，简直像一尊艺术品，比圣堂里的雕像还要少几分人气儿，有种无关性别的美。

        即使在拍卖行见识过无数天然或人工的美貌，朗乘还是愣了一下。

        这张脸，他梦到过好多次。

        他开着飞船逃往帝国的天涯海角，而这张脸的主人就坐在他的身侧。

        “你……”朗乘皱起眉，刚想问点什么，却被仓库外尖锐的警报声勾回了魂。

        “警告，全体人员放下武器，此处已被帝国第二纵队锁定，任何反抗者将以叛国罪就地格杀。”

        “警告，全体人员放下武器……”

        长而尖锐的警告声想过后，冰冷严肃的电子声席卷了整座加斯空间站，用帝国通用语不停重复着同一句话。

        “我是贺问霄，”雕像脸开口，又走近了几步，低头凝视着朗乘，一字一句地说，“帝国第二纵队临时指挥官，向我投降，我会保障你的安全。”

        朗乘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还凝着冰雾的试剂瓶，缓缓向贺问霄递了过去。

        贺问霄在手腕的智脑上轻点了两下，激光捕获网的网格间隙被拉得很大，足够试剂瓶出入。

        装着不知名生物武器的试剂瓶落入了贺问霄的手心。

        但下一刻，朗乘的手掌宛如一条毒蛇，缠绕着贺问霄的手臂，以迅雷之势向上探去，被他藏在指尖里的合金刀片一闪而过，反射出雪亮的光芒。

        贺问霄并未做出任何反应，脖颈处便被薄如蝉翼的刀片划破，血液蜿蜒，在皮肤上留下了一缕浅淡的薄红。

        血液的颜色这么淡，不会真是个雕像吧，朗乘紧紧盯着贺问霄的眼睛，在心里腹诽。

        “解开捕获网，”朗乘翘起嘴角，像个讨厌的学人精，饶有兴趣地模仿贺问霄的语气，“向我投降，我会保障你的安全。”

        听闻此言，贺问霄竟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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