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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6.1311:21精修)


这次去开门的是王国升。

        他离开后,裴谙便倾身去看张好乐的伤口包扎。张好乐今年只有二十二岁,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这年纪和陆潮之差不多,比裴谙小超一轮了,在他跟前都跟小孩一样。

        他原以为这样还未入世的小孩面对这种包扎肯定会笨手笨脚处理不来,还想过去笑话他两声再给他弄弄。却不想目光看过去时,发现张好乐包得特别完美。

        裴谙想放烟盒的手愣了一下,说了句:“可以啊。”

        张好乐嘿嘿笑,稀里糊涂又碰歪了他那坏眼镜。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出去开门的王国升便又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个人。

        陆潮之很高,体型分量感很重,属于走在人流之中都很难被忽视的类型。

        他跟在王国升身后,简直要把老书生的存在感全压没了。

        时间本来就是半夜,裴谙在这个点不喜欢亮光。打从一开始进房间和王石打电话,他就没开什么灯,后来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路下来,他到这会儿还是没开灯。

        宽敞的套房,主灯全灭,只有厨房和吧台处亮了几盏昏黄的侧灯,斜照在房内人身上。

        这光其实很柔和,然而却依旧模糊不了陆潮之深邃眉骨下那双坚毅微红的眼。像奔腾数夜的狼,在遇见强敌时绷起了最后一丝心气。

        他看着裴谙,裴谙坐在沙发上,也抬头看他。原本看张好乐伤口时的那点可亲近感消失殆尽,绝佳的身段捡回惯有的漫不经心,立刻又是那般不可一世的奢淫样子。

        陆潮之胸膛发紧,心脏跳得厉害,肾上腺素又开始飙升。

        走在前边的王国升微微侧了一个身位,让陆潮之完全显露出来,旋即清了清嗓,在昏暗的房间里温声组织语言道:“啊,裴老师,那什么,是这样。小陆进来是想和你聊点事……就之前的那些事。我觉得聊聊也好,先把这些事聊清楚了,然后咱们再一块说一说工作上的事情,你觉得呢?”

        他话音落地,房间里没人搭话,气氛极其紧张。

        抬头一看,陆潮之的眼眶全红了,王国升有些于心不忍。老实说,圈内人乱七八糟的关系他见多了,像这样类似的事情王国升从来没处理过比今天更让人烫嘴又烫脸的。

        这倒不是因为陶瑜名,于公于私王国升对陶瑜名都没太大好感,他又不是不会看人;也不是因为裴谙,毕竟裴谙有任何不高兴亦或者损失的地方,他其实都已经得到解决了。

        就单纯是因为陆潮之。单纯是因为得不到解决也没有任何补偿,眼下还得低头走进裴谙房间的陆潮之。

        这事到这个地步,其实是真的太伤自尊了,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

        王国升和裴谙还不大一样,他是从剧组刚立项那会,陶瑜名入组之前,剧本甚至还在创作的时候,就认识了陆潮之。

        陆潮之找他们谈项目谈投资的时候,裴谙不在,但王国升和王磐在。

        他们对这个年轻人的好感度实在是太高了,他和王磐叫的都是小陆,这种称谓在他们这样的老派人这,其实就已经是很亲近的叫法了。

        这也是王国升大晚上被喊来处理这种事,心里却一点不高兴没有,甚至还有几分无奈的叹息、惋惜的原因。

        在他看来,小陆是个特别干净的孩子,而王国升年纪又太大了,他和王磐一个五十一个六十。

        常言道五十知天命,有些事王国升不是今天才知道的,他在见陆潮之和陶瑜名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了,不合适。但是没法拦,没法说,就像裴谙之前的状态一样,这是人家的人生,他随便去参合多嘴像什么话?而碰巧同陆潮之这段人生交叠起来,撞上他这个事发期,影响了剧组一个月,那归根结底也是这个组的命运。

        接下来大麻烦还有很多,但王国升却愿意耐耐心心先处理一下这件和全组工作比起来,其实很小很小的私事,原因就是想多少也照顾照顾陆潮之。

        毕竟天还没有亮,就索性在理智回归以前,让感性稍稍占据一下主导地位吧。

        王国升叹息道:“那至于之前那件事呢,我想了想,我觉得它性质也挺特殊的。所以裴老师你要是不介意,我就先带小张出去等着,你们私底下聊,可以吗?”

        王国升一边说目光一边看向裴谙,表情里的于心不忍都快溢出来了。

        裴谙说:“行。”

        啪地一声脆响,打火机亮起了耀眼的光。

        室内静默许久,裴谙才松了姿态燃了烟。微勃着青筋的手腕将烟盒放回桌上,再度抬眸看向对面的陆潮之。

        上挑的凤眼和肢体里重现的懒意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好像只小憩的豹。说不上来是天生的肉食者优越,还是身经百战后的慢待从容,总之在这个人身上好像就看不见规则和怕性这样的东西,简直过分危险。

        陆潮之看着裴谙,体内的血液不断奔涌。他喉结用力滚动,想说点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副导说你有话要说,倒没说你有站要罚。”最后还是裴谙先开的口,眉毛扬着,眼底满是戏谑道:“准备站到几点?”

        陆潮之霎时被激起了反应,抬眸紧绷着嗓音说:“今晚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问题他问完陶瑜名之后还打算再问他一次。

        裴谙有些好笑地伸手挠了挠额角,再抬眸道:“你老板没和你说?”

        “我在问你。”

        “法官大人,他想和我上床。”

        陆潮之的眼睫用力颤起来,哑声说:“……所以你打他?”

        “不,我打他是因为他在我不同意的前提下,想强行和我发生关系。”

        陆潮之的眼睛颤得更厉害了。他眼眶深邃,瞳孔黝黑,是相当坚硬的长相,再配合那种惯来沉冷的气场。唯有在这一瞬间显露出了一丝恐怕很难见到的脆弱感,仿佛被拨开了外壳一般。

        裴谙看着他,吸了口烟。

        又过了一会,陆潮之才平定好心绪,眼睛更红,声音也更沙哑道:“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裴谙笑了,偏头示意门口:“不信出去。”

        陆潮之彻底转过了脸。

        他左脸上有一处伤,是方才裴谙打的。此前因为单面灯照的缘故,隐藏在黑暗之中,这会儿偏侧过头才显露出来。

        裴谙看得出来,这人没用王国升送出去的冰。

        他下的手他自己心里有数。在那样紧张的形势下他被激得打陆潮之的那一拳,力度远超陶瑜名。但也不知是陆潮之这人体质问题,还是他天生就擅长藏伤,总之裴谙那样用力的一拳,在陆潮之脸上竟然也没显出太多。今晚发生的事情其实也是一样的。

        这就是出轨,而出轨就是背叛。

        没人在遇见背叛时能不痛苦,更没有多少人能在背叛当头还选择耐下心来,一个人一个人问,一点点去梳理,去求证。哪怕问到了等同于当头一棒的结论,也不断调整心绪,继续问下去。

        这和自己伸手往伤口里挖没有任何区别。

        陆潮之呼吸有点重,这一次哪怕偏过头去也没有立刻止住他的情绪。

        裴谙没说话,他当没听见。

        又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才响起陆潮之的声音:“……我还有一个问题。”

        裴谙说:“讲。”

        “你以前有没有见过他?这次进组以前。”

        “谁?陶瑜名?”

        陆潮之不说话,只盯着裴谙。

        裴谙有些奇怪:“没有,我见他干什么?”

        “一次也没有?”陆潮之的眼睛红得厉害:“不是最近,是以前,几年以前的事情,你能不能仔细想想?”

        裴谙扬起眉头朝陆潮之看去,发现这人是真的能忍。黑色眼睛周围红透了他也一样能将情绪按压回去,就那么死死看着他。

        裴谙稍微想了想,也就想明白了:“他跟你讲我以前见过他。”

        陆潮之没回应。裴谙回想起陶瑜名那句张口就来的“他不讲道理,我害怕”,偏了偏头说:“也不意外。”

        陆潮之没听懂他后边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但他现在没有心情去想,他只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有吗?”

        “没有。”裴谙说。

        “……一次也没有?”

        “没有。”裴谙说:“你肯定又想问怎么让你相信。”

        陆潮之没吭声,就那么紧紧看着裴谙。

        裴谙其实大可以再说一次不信出去,但他看了陆潮之一会,还是把手里的烟掐了,叹声道:“这事简单。你去问他是哪部戏,不知道戏名问他时间和内容,问到了之后你自己有人脉。王磐、王国升、韦乙、圈里其他人,我能参加的项目班底都不差,你想问总能问出来。等问出来了,去查他在不在,查我在不在。”

        裴谙将烟碾灭的同时,最后抬眸看了陆潮之一眼,那双凤眼里难得带了几分凌厉,说:“去查,自己查。别问别人怎么让你相信,没人有那个义务,相不相信从来都是自己的事。”

        陆潮之看向裴谙的眼底用力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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