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侥幸没碰着神经，裴谙第二天一大早吊完水就出院了。
临走前，医生给他配了副拐杖，裴谙没要，愣是让王石给他弄了辆轮椅来。
王石笑话他说难得真受了这样的伤，不抓紧时间练练拐杖，回头万一碰到类似的角色有个参考呢？
裴谙则表示情况特殊，眼下他在剧组里有仇家，可不能在仇家面前掉面。况且留这么大一弱点，万一回头那兔崽子又玩不起，直接踢他拐杖怎么办？
王石为他描述的场景忍俊不禁，一边又慌忙勒令他不许乱来。
裴谙不答。推着轮椅到了楼下后，又突然低声让王石回去把那拐杖给取了，他回头自己在房间里练练。
王石顿时笑得脑袋都没了。
轮椅到手，裴谙可就真成祖宗了。
一路回酒店上电梯，王石在背后吭哧吭哧地推，他则一脸闲情雅致地坐在前边看手机--王石的手机。
裴谙不爱用手机，他的手机用了好几年还都是出厂设置的屏保，软件也没有几个。网上那些消息一般都是王石告诉他的--如果王石认为他有知道的必要的话。
这回也是如此，王石给他手机，就是想让他看看里边的内容。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在大堂的时候王石还让裴谙好好看看，一进电梯，王石却突然又反悔了，火急火燎地要把手机抢回去。
“我还没看完呢。”裴谙一边皱眉一边把王石挡开，随后在王石激烈的动作下，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索性远远把屏幕里的内容字正腔圆地给念出来了：“我看看啊，深扒影帝和小新人的那点事--”
“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名导合作二人组，私底下其实是情侣。影帝好男色，且性癖特别，小新人喜欢影帝，性情乖巧还愿意满足他癖好，两人谈得那叫一个郎情郎意、如火如荼。影帝一路给小新人铺路，连名导那边的资源都不惜带上，简直是被迷得七荤八素--”
“哎哟喂我的亲娘哎！！”到这，王石终于是把手机给抢走了，一张老脸通红地瞪着裴谙。
裴谙手里一空，却不以为意。
他也不在乎王石的反应，就兀自为这条八卦乐着。随即在缓缓上升的电梯中，饶有兴致地抬起眼皮，看向早就站在电梯里，此刻脸色已经难看到家的陆潮之。
笑道：“他们说我和你老板谈得郎情郎意、如火如荼哎，你怎么看啊这位助理？”
陆潮之眸色阴冷地看向裴谙，锋利的眸光几乎能滴出阴黑的水来，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都是绷紧的。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没规矩到……堪称不要脸的人。他见过裴家长辈包括裴莘在内，都是清一色的严肃有礼。
对比之下裴谙就好像是裴家的一个异数，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
陆潮之很早以前就听说了裴家小儿子不守规矩，风流无限，是裴老爷子的一块心病。他原觉事不关己，直到后来亲眼看见了裴谙出事时流出的暧昧图片。
那时的裴谙长相更年轻也更妖冶，身段绝佳，被笼在夜店的光芒下，愣是给照片里添了几分高级的淫靡感，供男男女女尖叫。他手里夹烟，旁边靠着一个穿学生服的人，谄媚地想伸手抢他抽过的烟，画面暧昧至极，曾一度让陆潮之皱眉。
而让他更难以理解的是，这竟然是裴谙和上一任分手一小时后发生的事情。才刚和前任分开一个小时，他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仿佛一切感情都是泡影，所以才会引来前任的爆料。
几乎从那一刻开始，裴谙在陆潮之这就被盖了章。
正如陶瑜名所说，他不喜欢这类感情生活混乱的人，也从不打算靠近这类人。他的行事作风和感情观念同这类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如果不是有陶瑜名的事在，陆潮之绝不会和裴谙有任何接触。
然而即便内心已经对裴谙打起了十八分的警惕心，他也总是、还是会为裴谙的没底线跌破眼界。
他能直接把性癖这样的词眼念出来。
他能当着他的面读他自己和他男朋友的绯闻，还问他怎样看待。
陆潮之不相信裴谙不知道他和陶瑜名的关系，以裴谙的人脉，搞不好在进组当天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尤其是他说“这位助理”时，语气里分明充满了嘲讽。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电梯一节节上升。这个酒店有些老旧了，不仅电梯上升速度慢，过程中内里的灯光还会突然暗淡下来，一闪一闪的亮不回去。
裴谙眼见陆潮之的脸色越来越和黑暗大一统，却还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仿佛已经被堵到说不出话了。而那头的电梯层数也越来越接近他们的目标楼层，顿觉无趣地收回了视线。
他内心已经做好对方接下来不会有什么行动的准备了，一时间只觉得小孩就是小孩，连这样两招都招架不住。然而也就在他放松警惕的一刹那，陆潮之突然朝他伸出手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说揪住有些偏差了，事实上陆潮之是直接按住了他的领口处，以他的动作几乎可以说是把裴谙强行钉在了轮椅上，四个轮子砰地一声打拐撞上电梯内的一面墙，而陆潮之的虎口则正卡在裴谙脖颈的位置，在跳勃的青筋之上压制得死死的。
裴谙的反应也不是吃素的，早在陆潮之伸手下来的一瞬间，就敏锐地抬手同样拽住了陆潮之的衣领，将他人猛往下压。
他两的身高本来就差不多，陆潮之能抓住裴谙，相同的高度裴谙就也能抓住陆潮之。
“哎！哎！”王石一下子急疯了地在旁边拉来拉去：“干嘛呀干嘛呀这是！”
裴谙也挑了挑眉说：“怎么，想打架？”
陆潮之手上的力度不断加大，他几乎将裴谙脖颈处跳动的青筋按止住了。而裴谙也不甘示弱，同样将陆潮之的脊背拽弯，让收紧的领口压迫他的动脉。
两人的姿态都不舒服，斗起来却一个比一个强硬，仿佛想泄尽积攒的怒火。裴谙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毫无预兆地先敛了笑意，冷声道：“昨天没让你跟我一块进医院这事已经在我人生遗憾榜上登顶了，你今天就准备满足我？”
陆潮之的目光同样冰冷：“我跟你一起进医院，你也配做这种梦？”
“什么？”裴谙仿佛听了个笑话：“你是不是弄不明白自己在谁的地盘上说话？我昨天压着那事没声张，你当这剧组就是你和陶瑜名的主场了？他进圈子多少年，你沾这圈子又多少年？弄得动王磐你就当也弄得动我？闹不明白谁在陪谁玩呢是吧？”
王石从一开始的“干嘛呀干嘛呀”，到后面的“嘘嘘”让裴谙住声，再到这会儿已经疯狂按电梯默念阿弥陀佛了，都丝毫没有消减电梯里的火药味。
陆潮之的腮帮紧了又紧，眼睫黑成一片，身上迸发出的怒火有一瞬间几乎要将裴谙吞没，掐断他的呼吸。直至电梯显示目标楼层到了，且他余光瞥见外边还僵硬地站了个人，才在猛地一收紧手后，又啪地挣脱裴谙的手站直起身来。
“现在的确不是。”陆潮之麦色的脖颈圈着一圈暗红，他呼吸急促，盯紧了裴谙，目光里带着一丝狠意道：“但你别以为自己能这样得意一辈子。”
在陆潮之的视野里，裴谙这一生几乎没有遇见过挫折。出生豪门，入演艺圈受万众追捧，最低谷的那件事也被姐姐裴莘抚平大半--忘了说，陆潮之看到的那组照片是被裴莘拦截了，没有呈现给公众的版本。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照片角度，至今还能被质疑有可能不是他本人。
裴谙的人生走得太顺利了，以至于他能那样毫无负担地去作践别人，这简直不公到了极致。
而好巧不巧，裴谙也是如此看待的陆潮之。
他听完陆潮之的狠话之后，乐得在轮椅上抚平了自己的衣领，皙白的喉结下同样是一抹深红，嘲道：“听说你还在上学，等毕业了再说吧，大学生。”
陆潮之的脸色有些古怪，却最终还是一言不发，迈步离开已经被王石控制着开关了无数次的电梯门。
门外站着的人见状连忙让路，随即紧张兮兮地看看离开的陆潮之，又看看里边剩下的裴谙和王石，显然是把刚才那段纷争听进去了大半。这会儿被电梯内的两人注视着，肉乎乎的手指颤抖地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镜框，满脸慌张。
“……”王石心里就是有千万句骂仗，这会儿也不得不停了。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人温柔道：“张好乐是吧？”
张好乐用力点头：“嗯嗯。”
王石又转身看向轮椅上的裴谙，同样温柔道：“听他妈见没，这他妈就是我给你找的新助理！”
“哦。”裴谙终于理平了衣领，笑着朝张好乐伸手，模样同方才简直判若两人。亲切道：“小张你好啊。”
张好乐心里七上八下地也朝裴谙伸手，哆哆嗦嗦道：“裴、裴老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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