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碰瓷
东临郡是招摇山脉中最繁华的集镇。集镇上凡人与修士和睦相处、却又泾渭分明。
秦莳头一次下山，两眼一抹黑，别说分不清东南西北，也完全不了解集镇交易规则。见到一家花种铺子就一头栽了进去。
掌柜一看她递过来的纸条，抬起那张皱得像核桃壳一样的老脸。
“闹我玩呢？”掌柜手一挥，纸条从柜台后扔了出来。
“哎哎，掌柜大叔您别乱扔纸屑啊！”
秦莳追着飘在半空的纸条，上窜下跳才把纸条给捞回来。
“我真心实意买花种，怎么会闹您玩呢？”秦莳气喘吁吁，觉得这掌柜大叔脾气不太好。
掌柜又盯她一眼，终于确定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的确没有半点修为，就是个凡人小姑娘。
可是，凡人小姑娘怎么来买医修宗才需要的花种？
现在医修宗也这么不挑了吗？
“你要的这些花种我这儿没有，你得去收灵石的花种店。”
所以花种店还分两种？
秦莳好奇问：“那大叔您这儿收什么？”
掌柜大叔给她一对眼白儿：“收黄金啊。没有黄金，很多很多铜钱也行。总之不收灵石。”
黄金……秦莳不由想到早上飞过山坳的那条“富贵龙”。
随便拔一片龙鳞就发财了吧？
掌柜大叔见她愣愣的，有点可怜她迟钝，好心道：“往东三条街，那边全是收灵石的铺子。”
秦莳恍然大悟，原来此郡所谓“和睦相处”就是不打架，所谓的“泾渭分明”就是市场不互通。凡人市场的硬通货是黄金，修士市场的硬通货是灵石。
所以“富贵龙”真是两界通吃啊。秦莳羡慕极了。
“谢谢掌柜大叔。”秦莳还是扒着柜台，向掌柜大叔真诚地笑，“掌柜大叔是大好人，等我有了黄金，一定来做您的生意。”
掌柜目送着秦莳离去，心想：看来医修宗还是挑人的，这孩子虽然没有修为，但知恩图报，人品还是很好的。
…
日头偏过了头顶，投在地上的影子已经向东斜出去两尺多时，秦莳终于把师傅交待的花种买齐了。
掂掂背囊，师傅给她的两百灵石还剩了一小半。
我真是个会砍价的小机灵啊。秦莳想。
其实也是逼的。
秦莳以前嘴巴没这么甜，实在是没咋看过修真小说的人，偏偏穿到这个一窍不通的世界，嘴不甜寸步难行啊。
她将买齐的花种又核对了一遍，放进背篓里匆匆返程。
一边赶路，秦莳一边嘟囔：
“以后吃饭要慢，免得被师傅抓差。”
“不过在宗门里也好无聊，都不让我种田，出来倒还能见见世面。”
“呀，天快黑了，我得赶紧了，听说……”
“听说妖兽最爱吃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是谁在说话？
秦莳猛地抬头，紧张地环顾四周。除了荒山野岭，就是野岭荒山，半个人影都没有。
幻听？不可能！或者是修了隐身术的修士？
希望是修士，最好还是医修，毕竟自己人不打自己人。秦莳暗暗捏了捏小拳头，警惕地继续往前走。
咦？脚上怎么有点沉？
秦莳低头一看，金灿灿、毛绒绒——啥时候脚脖子上套了个黄金貂毛围脖？
秦莳下意识一甩腿，那“围脖”掉到地上，发出“哎呀”一声惨叫。
就是这个声音！
“你是谁！”秦莳大喝，给自己壮胆。
“围脖”里突然钻出一个毛绒绒小脑袋，尖尖的小耳朵甚是可爱，一双眼睛滴溜溜黑黢黢，瞪着秦莳。
“摔坏了摔坏了，你要对我负责啊！”
碰瓷都已经发展到修真界了吗？秦莳警惕地瞪着那双小眼睛：“是你先动的手。”
“是你先抖的腿！”
好家伙，还会回嘴。
秦莳决定不理它，继续往前走。可才走了两步，脚上一沉，那家伙又缠上了她脚踝。
这回秦莳看清了，这家伙不是动的手，它是动的尾巴。
金灿灿毛绒绒的蓬松大尾巴一卷，绕成一个圈，身子和小脑袋都缩了进去，藏得严严实实。
“走开啦！”秦莳又抖腿。
“不走开。”金灿灿卷得更紧了……
“那我就动手了啊。”秦莳弯腰去解“围脖”……
可她的指尖刚刚碰触到“围脖”，这家伙竟然一把搭住她手指，顺势就盘上了她的手腕。
而且神奇的是，“围脖”整个就变小了，变成了毛茸发圈，金灿灿地套在手腕上，衬着秦莳雪白透莹的肌肤，还怪好看的。
秦莳大为惊讶：“你是何方……神兽？”
本来她想问“何方妖兽”，出口那一瞬间，灵光一闪，改成了“何方神兽”。
嘴上蜜糖多一点，脚下道路宽一点。
这是她这趟下山的主要心得体会。
果然，“发圈”抖了抖毛，变得柔顺服贴：“没有名字，你给我起一个好吗？”
“发圈”的声音细细柔柔，听上去乖极了。秦莳心中一软，当真想了想：“你生得如此灿烂，要不就叫金灿灿吧？”
“我有名字喽！”金灿灿欢呼起来。
看不到它的小脑袋，都能听到它的喜悦。
“给我起了名字，你就是我的主人了。”金灿灿又道。
秦莳一愣，觉得自己又被碰瓷了。
“我可养不起你。我们宗门规矩很大，虽然你是神兽，那也不能随便养的。”秦莳道。
“切……”金灿灿发出不屑的嗤笑，“不就是赤鲲吗？我可不怕他。”
“你居然知道我师傅的名字？”秦莳惊讶。
“赤鲲”是她师傅、也就是妙手宗掌门的名字，他们徒弟可从来不敢这么大喇喇直呼其名，金灿灿真是胆大包天。
“我不仅知道他名字，我还知道他来历。”金灿灿语气不无得意。
秦莳心中一动。
她自己都不知道师傅的来历呢，不如借机打探一下？
“那我考考你，我师傅什么来历？”
金灿灿道：“他祖上是极北边大海里的鲲鱼，不过到他这辈，血统就不太纯了。他是不是没幻化完全，还生着一张鱼脸？”
“嗯……”
“他是不是拥有鱼的记忆，连自己徒弟都不认得？”
“嗯？”
秦莳有点心疼师傅了。
“北冥有鱼，其名曰鲲。”传说中的“鲲”威风凛凛、不可一世，怎么到师傅这儿就走调了呢？
威风凛凛没遗传上，鱼脸和鱼记忆都遗传了个十足。
虽然金灿灿给了些师傅的信息，但秦莳还是很警惕，不能给这小东西一点儿八卦就迷晕了头脑。
她稳住心神，撇嘴道：“你这么无所不知还需要什么主人啊，自己混世界不香吗。”
金灿灿顿时萎了，毛毛都没有那么抖擞了。
“我需要爱……”
秦莳差点一哆嗦坐地上。
金灿灿又开始叨逼叨逼，说自己十分好养，不用水不用粮，不要屋子不要床……总之一句话，只要让它跟着秦莳，它就是世间最听话的小乖乖，还可以传授修真界最隐秘的八卦。
还能说什么？
这不是来找主人的，简直就是来做慈善的吧？
何况它一心碰瓷，秦莳也没办法甩脱，只得暂且认下。
金灿灿也没食言，回妙手宗这一路上，它叽叽歪歪就没停过，爆了不少修真界的料：大到人族和妖族曾经大战三百年，两败俱伤；小到东临郡某条街上的黄狗曾经生过三只猫……
三只猫？？？
秦莳满头问号。但想想这里毕竟是异世界，这种违反科学的事也不是没可能。
…
眼看着妙手宗就在不远处，师傅赤鲲妖娆地站在夕阳下，大红袍迎风猎猎。
秦莳慢了脚步，下意识抚了抚腰间。金灿灿已经变得比发圈更小，藏到她腰带里。
“你乖乖的啊，别让师傅发现把你轰走。”秦莳悄声嘱咐。
金灿灿似乎拱了拱身子，算是回应。
赤鲲瞬间飘到她跟前：“你是谁？鬼鬼祟祟作甚？”
？？？
秦莳愣住。虽然听金灿灿说师傅记性差到不认识弟子，但自己早上才出门啊！
赤鲲已经流下口水：“这小姑娘细皮嫩肉的，炖来吃最好了。”
“师傅！”秦莳情急之下想起自己有个小木牌，赶紧掏出来递过去，“我是您徒儿秦莳啊！”
一块木牌子递了过去。
赤鲲一看木牌上“秦莳”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正是自己的手笔，一秒变脸，顿时眉开眼笑：“乖乖秦莳徒儿回来啦，饿了吧？食堂有牛肉丸，香喷喷的那种牛肉丸。”
好险，差点自己就成了师傅的盘中餐。
“谢谢师傅。”
秦莳惊魂未定收回木牌，正要向前走……
“等等！”赤鲲咻地绕到她跟前，又拦住她，鼻子微微张合着，似在辨别着气味。
秦莳紧张极了，小心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胸腔。
“兽族的气息……”赤鲲缓缓道。
“没……没有啊。”秦莳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变调。她感觉到腰间那小东西诡异地拱了拱，然后没了动静。
“又没了？”赤鲲也有点纳闷，觉自己的嗅觉应该不会出错。
情急之下秦莳灵机一动：“这一路回来多荒野之地，兴许有兽族出没，不小心沾上了气息。”
赤鲲立刻接受了这个解释：“往后要多加防备。你这种凡人小姑娘细皮嫩肉，异兽最爱吃。”
浑然忘了刚刚自己也很想吃掉人家。
不管怎样，秦莳还是很感动！师傅竟然会关心徒儿了。
一声“谢谢师傅”已经滚到唇边，赤鲲又说话了。
“你要是被吃了，我就又少了一个徒儿。我还有几个徒儿来着？”
duang一声，感动没了。秦莳莫得感情地回答：“连我还有十二个。”
“哦。十二个，的确不能再少了……去食堂吧，快开饭了。今天有牛肉丸，香喷喷的那种……”
秦莳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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