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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2.霜雾深冬(1)


连着五天,西维都住在树屋的客房,去空场跑跑步练练射箭,给部落长老写写回信,研读地图,跟帕米闲话家常,实在无所事事,就帮莉亚他们登记菜谱和名单。他得以从繁重的部落事务里暂且抽身,喘息片刻,黑眼圈似乎都淡了许多。

        卡洛开始每天爬上山坡去修船。他之前登上浮空岛时帆船快散架了,他用仅剩的法力点火驱动,把它推上山坡,藏在一个山洞里。积雪覆盖,滴水成冰,放那儿很久没人碰,那条船已经被牢牢卡在山石夹缝中间。他跟西维从银雾部落派遣的木匠和壮汉一起试着搬了搬,最后得出结论是只能等到春天雪化掉、冰松动,让几个人合力把船推下流淌的小河,它才能顺流而下,冲下悬崖,到云海上去。

        他天天早出晚归,还得到了默许,让其他人十分好奇。仅有的几个知情者都缄口不语,但还是有流言传出,说卡洛在建造一条船,准备带莉亚回他家乡去。

        莉亚听到传闻,直翻白眼,却不能辩驳,因为那很接近事实。虽然黑鸦和西维也要同去,可这说法有种被曲解的别样意味。

        红石岛,红石岛。她的心早就飞向了云海。没法跟着去修船,只好尽力帮忙做事,让自己充实起来。下午厨房大婶刚好需要派人去自家走一趟,把她在树屋买的面粉、牛奶等食材捎送给她的孩子们,于是莉亚自告奋勇,说自己一个人用雪橇就能拉动。她非常愿意帮大婶跑腿,也想看看大婶的家。

        又下了一天雪,积雪到小腿肚深。莉亚拖着她和芬坐过的小型雪橇,循着大婶给的地址,找到一扇开在树干上的小木门。一个梳着细长辫子的十来岁女孩开门迎接,三个小孩扒着她的围裙角冒出头,几个脑袋从洞底探出来又缩回去。

        “你好,我是你妈妈在树屋旅社的朋友,她托我捎给你们一些食物。”莉亚给最年长的女孩看面粉、坚果、两罐牛奶、洋葱和姜饼,又帮着把它们运下台阶。

        大婶的家是个位于地下的树洞,两个房间,一扇门,没窗户,密不通风,灶台嵌在屋角充当厨房,几只篮子从低矮的天花板垂下,稍不留神,直起腰板会撞到头。

        厨房大婶以前就说过她有十个孩子,莉亚尽力数了数,他们挤在一块看上去足有两倍那么多。十个人居然能躲在这么狭窄的洞里,让人联想到松鼠。这些小树妖很像芬,又不像,有的深棕色卷发缠绕着橡果树藤,有的身上蹭了雪地里的泥,有的面容警惕如同小兽。他们眨巴着两眼审视着莉亚,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你是那个银雾部落的,妈妈上次休假,跟我们说过的!”

        “那个会做烤鱼,爱吃蓝莓,跟红头发的人玩的!”

        “你是擦地很干净的那个……莉塔!”

        “我叫莉亚,谢谢你夸我擦地干净。”莉亚把雪橇上最后一个面粉袋搬进屋,“这要放哪?”

        “就搁地上吧。”

        几个小孩子欢呼雀跃地抢来抢去,争着要拿姜饼。

        “你妈妈多久回来一次?”莉亚印象里厨房大婶和前台老头他们都不怎么放假。

        “七天。偶尔不忙的时候住一晚。”辫子女孩回到灶台边,莉亚造访之前她在煮粥,“我妈妈很厉害。以后我也要做那么好吃的菜。”

        莉亚竖起大拇指:“会的。她把树屋的厨房弄得井井有条。你也把你家厨房收拾得挺不错。”

        辫子女孩给炉子添了块柴,火苗为逼仄的空间增加了几丝暖意。

        “我家的饭都是姐姐做的,她跟我妈熬的南瓜汤一样好。”一个孩子嚼着姜饼炫耀。

        “好久没喝到了。”另一个孩子舔舔嘴唇。

        “没南瓜。冬天南瓜一个卖两枚金币。”

        “你们树妖不可以调温度,随时在屋子里种南瓜吗?”莉亚说。

        辫子女孩摇摇头:“我们没那么大地方,也没那么多魔法。只有足够多人齐心协力,吃饱穿暖,力气够强的时候,魔法才最充沛。因为树屋有很多树妖,还专门开辟了空心树干,所以又种南瓜,又种草莓蓝莓。妈妈和我都不会弄。”

        “你爸呢?”莉亚问出口的一刻猜到了答案。

        “回树根里了。”她指着脚底下,“四个冬天以前。”

        这是树妖专属的委婉说辞。水妖所说“回山林河流的怀抱”,山妖说的“重归大地”,全是同一个意思。通常认为树妖的力量来源于树根,生命也向那里归去。浮空岛人心照不宣地断定,只要不提及那禁忌的字眼,亲人就还停留在这个世界。

        操劳的厨房大婶正在不远的树屋,替来去匆匆的顾客烹饪佳肴,六七天才能回树洞一次,为自己的小家伙煮一锅汤。莉亚此前并没想过要了解前台老头、马厩小子和珊她们的来历,朝夕相处的每个人背后,也许藏着相似或迥异的故事,旁人不应窥探。

        “哎哟,煳了!”正在烤栗子的辫子女孩一声惊呼,铲勺溅射火星。

        “姐,省着点用柴火啊。”一个弟弟埋怨道。

        “来,我帮你。”莉亚走向她。

        “真的?你不急着回去吗?……”

        “没事,晚一会儿你妈妈也不会介意,而且你这里更需要搭把手。”莉亚抓过锅铲翻搅几下,弄灭了滋滋冒烟的油星。

        “呼,谢谢,”辫子女孩舒了口气,“你帮我弟弟妹妹们盛粥好不好?每人一碗,别让他们洒了。”

        “没问题。”莉亚挽起袖子三下五除二,把米糊粥分装到木头碗里,刚够分十个小碗。她吆喝着孩子们按个头排好,把碗依次塞进他们手里,指挥小点的孩子端稳,不要乱洒乱泼。

        “不急不急,轮着来。我刚才喂过你了!”莉亚挥手赶开爬到她腿上的短头发小孩。

        “你喂的不是我,我是双胞胎,”他受到冒犯似的挺起胸膛,“而且我是男孩,看,那是我妹!”他指着边上一个年龄相当的小姑娘,眉眼神似,头发比他稍长,捧着木碗狼吞虎咽,汤汁沾上下巴。

        “对不起。”莉亚把他重新抱上膝盖,给他舀饭。在她眼里树妖小时候都长一个样,像树桩子黑黢黢,矮墩墩,只有绿眼睛透亮清澈。“我也是双胞胎,也有个妹妹,很久没见了。”

        “你妹妹烦人吗?”那孩子嘴里含着粥问。

        “烦人。”

        “我妹也是,老跟我抢饭,因为我妈和我姐就跟你一样笨,总给我们中的一个喂两次饭,洗两次澡。我妹还和我打架,脾气坏得很,你家是不是也这样?”

        当面被骂笨,莉亚啼笑皆非。“不。我妹更讨厌,因为你挑不出她任何毛病。非要找的话,不爱说话算不算毛病?不算吧?太吵了才比较成问题。”

        “可是谁都有缺点,”他一脸正经地说,“我妈经常说的,南瓜汤有的太淡有的太咸,蓝莓有的太酸有的太甜,什么味道都有人觉得难吃,有人很喜欢。”

        “有道理。缺点嘛,不怕蜘蛛算不算?”莉亚拿汤匙给小男孩灌下最后一勺,“吃完喽!对了告诉你们,姜饼要掰开,蘸着牛奶更好吃。下回等我再来,帮你们多带点。”

        “下回?”小男孩揪住她的绿围巾。

        “那个擦地很干净的,你要走了?”他的双胞胎妹妹爬过来。

        “还会再来?”一个脸上粘着泥的孩子重复道。

        “还会带面粉,坚果,牛奶,洋葱,姜饼……?”双胞胎哥哥掰着指头。

        莉亚拍拍他的头:“会吧。下回给你们买树屋的糖霜饼干,有杏仁的那个哦。”

        辞别了十个孩子,天已渐黑。她走进室外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冷风里,哈出的蒸汽在空中凝聚为飘渺的白雾。

        今天卡洛要从山上下来会很困难了。说不定他就打算睡在船舱里了。莉亚搓搓手,原地跳了两步,寒风唤起了她的记忆,十岁那年,他们经历过一个很长的冬天。

        总是有些年份田野颗粒无收,有些年份河流封冻得太久。是依莎说的,还是首领说的来着?冬天是休整的季节,最孤独的季节。春天万物生长,冬天法力枯竭。

        在树屋住惯了,四肢百骸习惯了温暖,她快忘了多数人其实都这样过冬。储存干粮,避着雪藏藏躲躲。往年自己家又何尝不是?至少厨房大婶的树洞足以抵御严寒侵袭。

        她拖着雪橇沿着来时的脚印前进,借着夕阳光线,树屋近在眼前。

        她驻足观望,想起第一次来的时候,惊叹于它的壮观,觉得是个秩序井然的群落。各形各色的屋子连接在一起,高高低低,窗里透出暖光,半掩的门里人影幢幢,吱呀作响的吊桥在雪中沉寂。山丘那边传来“嘿哟,加油搬”的吼声,整齐划一,粗犷有力,是男人们正在往另一棵树上搭建崭新的木屋。光线范围外,森林被黑暗笼罩,雪地上留下曲曲弯弯的脚印。

        整片林子的木柴、旺火、丰收的蔬果,全部被雪橇车板载着,向越来越庞大的树屋旅社涌去。那里彻夜通明,灯火不熄,可是每当一处地方燃起火焰,其他角落会有另一团火悄悄被吹灭。

        院子外栅栏门口伫立着一个人影,她认出那熟悉的红发。他两手揣在衣兜里,系着树屋的围巾,头顶落了薄薄一层雪花,刚好转眼也看见了她。

        他在等?

        来不及多想,卡洛已经在向她招手。莉亚紧走几步,跃上他身边的台阶:“你已经到了,我还想着你今天回来很难呢。船怎么样?”

        “断掉的龙骨还要补,别的差不多了。”

        “站这儿不冷吗?要冻成冰棍了。快进去。我刚从大婶家回来,帮她送东西去了,还得跟她汇报一声来着。”

        一天没见,她有一肚子话要讲,想再问船的事,想谈谈树洞的事、树屋的事,急冲冲地拉着卡洛想赶快往里走,对方却纹丝不动。

        “等一下,莉亚,有件事——”

        他不同以往的严肃语气让她的脚步一滞,但当她仔细端详对方,见他脸上浮起不容错辨的微妙红晕,心跳明显漏了一拍。

        没准备好,没准备好。种种纷杂的心绪纠缠不清。

        不再担心产生隔阂,担心渐行渐远,不怕打碎重建起的友谊,甚至不必讲出来,她懂得他想要传达的讯息。近旁的世界瞬息万变或静止不动,这是最合适的时刻,好像从没有离得这么近——

        “我喜欢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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