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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各怀鬼胎


午时四刻,芷阳殿东侧厅已坐满了人。

        上首以周皇后为尊,居于正中,袖袍到凤冠,一派雍容华贵。左侧坐着淑妃,她便没有皇后那样端庄,甚至旁若无人地喝着酒,红唇沾上晶亮的酒渍,显出几分妖冶狂放。而右侧的贤妃眉眼恬淡,看不出半点情绪,其下跪坐着贞嫔,穿得亦是花枝招展,罕见地露出几分得意。

        各家夫人坐于下首两侧。她们生得各有风情,挂在脸上的表情却如出一辙,皆是恭谨客套的一张皮。唯有严含秀,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见人已到齐,周皇后目光柔软,先是环顾了一圈四周,最终看向贞嫔:“妹妹,人既已到齐,那不如开席吧?”

        贞嫔做出一个笑的表情,略微颌首,无人注意到她嘴角的僵硬。

        周皇后亦是笑着的,她目光落至下首席位,柔声道:“今日是贞嫔的生辰宴,各位夫人都是来替贞嫔妹妹添福添寿的,尽可放松些。”

        各家夫人笑着应诺,脸上的肌肉和坐姿却是不肯松懈半分。

        紧接着,皇后身边的彭姑姑高声唱道:“开席——”

        话音刚落,早已候在殿外的宫女们鱼贯而入,每人捧着一方楠竹托盘上菜,有五味杏酪鹅、羊皮花丝、葱泼兔、碧梗粥、软枣糕……菜色并不是那么繁复豪奢,偏家常些,反倒让人觉得别出心裁。

        再并一壶酒,装在长颈白瓷执壶里。

        趁着宫女们斟酒的功夫,周皇后对着下首众人笑道:“这壶里装的桂花酒,是本宫去年亲手所酿,前两日才从地下启出来,今日特地拿来和大家一同乐一乐。”

        这时,淑妃却是插了一嘴,揉了揉太阳穴,巧笑嫣然:“臣妾斗胆先尝了一盅,这酒倒烈得很。”

        “果真?”周皇后笑着扫她一眼,目光随后落在大理寺少卿王夫人身上,“王夫人,本宫听闻你如今身怀有孕,这桂花酒后劲儿大,恐怕于腹中胎儿无益,便着人备了一壶梅子茶。”

        王夫人闻言,微露喜色,纳了一福:“妾多谢皇后娘娘抬爱。”

        周皇后摆了摆手,酒已经倒好,她率先举起酒樽,说了几句祝酒辞,就要掩袖饮下,众夫人互相递了个眼色,纷纷跟随。

        正值此时,淑妃那双美目的眼神却是射向了僵硬的严含秀,她纳罕道:“大伙儿都举杯了,吕夫人怎的迟迟不动,莫不是蔑视皇后娘娘不成?”

        语气似是玩笑,说话半真半假,却诛心至极,引得满席的夫人顿住手,都朝着严含秀看去。

        严含秀被点到,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腹部,若受惊雏鸟抖了一抖,忙伏下身子告罪:“妾万不敢有蔑视皇后的心思……只是……”

        周皇后也顿住了,只是她到底不似淑妃那般咄咄逼人,只关切道:“吕夫人可是身子有何不妥之处?”

        <div  class="contentadv">        严含秀身子半冷半热,脑中陡然想起方才御花园之事。

        吕兴平被一个小太监支走了,只留下先前的黄衣宫女松萝带她入席,两人正往芷阳殿方向走,半路却遇上了一个绿色衫子的宫女。

        那绿衫宫女生得倒不是很起眼,只是气度看上去格外不同,上来便自称是贞嫔身边的人,还给她看了符牌自证了身份。她正疑惑贞嫔为何派人私下来见,那宫女却是漫不经心地讲了段戏文,话里话外都是影射她和刘天刚之间的丑事。

        有那么一瞬间,严含秀觉得自己手脚冻住了。

        她正想装傻,走投无路后再以刘天刚和贞嫔之间的那层关系相求,那绿衫宫女却好像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先一步凑近她,低声道:“吕夫人不必惊慌,说起来,您腹中的孩子还得唤贞嫔娘娘一句堂姐呢。娘娘派奴婢前来,并非有意为难您,只是想给您提个醒。”

        严含秀吃不准对方反应,抿唇不言。

        却又听得那宫女道:“今日筵席必以酒相贺,您肚子里怀着孩子,恐怕不宜饮酒,不如推称身子不适,虽说扫兴了点,可皇后娘娘一向宽厚,必会允了这点请求。对了,今日毕竟是贞嫔娘娘的生辰宴,若是皇后娘娘做主给您换了别的什么,第一杯当孝敬给贞嫔娘娘,这才不失礼数。”

        严含秀本就是商户之女,嫁给吕兴平后,因着年纪小,吕兴平也骄纵着她的性子,并未三令五申地让她学规矩。现下第一次入宫,因着宫规森严,规矩冗杂,本就紧张不已,听这绿衫宫女这么一提点,她心下陡然一松,忙塞了锭银子到那宫女手上:“多谢娘娘提点,还得请姑姑替妾转达谢意。”

        那宫女却并不像宫里那些见钱眼开的奴才,只是掂了掂,就将银子退了回来:“银子就不必了。只是,娘娘近些日子有桩心事,吕夫人若真想多谢娘娘……”

        这就是有所求的意思了,严含秀一听,心里那份慌乱反而更加落到实处。她是商户之女,从小就见多了各色交易。

        还没等那宫女说完,她便接话:“姑姑但说无妨,只要是含秀力所能及之事,必为娘娘分忧。”

        那宫女见她识趣,笑得更加客气:“其实也就是吕夫人抬抬手的事情。我家娘娘的母亲今日身子不适,娘娘本就刚失了孩子,正是脆弱的时候,乍一听此事,心里担心得很,可这隔着道宫墙,传话到底不便。所以今日筵席散后,奴婢会打扮成丫鬟的模样,可否请吕夫人带奴婢出宫,回刘府探望一趟,这样娘娘疏散了心肠,也就想的开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今既有把柄在贞嫔手上,又受了提点,她焉敢不从?

        再说了,贞嫔如今受宠,她若是帮了这回,以后也能攀上这层关系,为肚子里的孩子谋个好前程。想到这点,严含秀便答应了下来,筵席散后,和这宫女约在出宫的侧门见面。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严含秀思绪回笼,诚惶诚恐地答道:“皇后娘娘明察,妾前些日子肝郁气滞,大夫嘱咐不宜饮酒。”

        皇后了然,果如所料,也不为难她:“既如此,那便罢了。”

        淑妃见状,脸色倒是亲和了不少,她也好心道:“原是本宫误会了吕夫人,既如此,本宫也赏吕夫人一壶同王夫人一样的梅子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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