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动摇
“你要不要和我走？”
这句话说出后，不仅是五条悟，连夏油杰自己也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其实他刚刚准备说的是——但我没法带你走，结果话到嘴边一瓢，变成了一句不伦不类的话。
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夏油杰觉得气氛忽然尴尬起来。
因为眼前人并非熟知自己的那个挚友，如果是自己的那位，两人都只会当这是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或讽刺，然后作罢分道扬镳。但现在自己面前的是年幼而不相识的五条悟。
“好啊。”
年幼的五条悟却这么回答。
夏油杰看向五条悟，年幼的六眼神子没有任何忌惮，没有害怕和犹豫，而是跃跃欲试，挑战强者的欲望，以及逃离桎梏的渴望。
这就是最开始的五条悟，不计较任何后果，肆意妄为。他早就厌倦了家族里的各种纠缠与控制，有个逃走放假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而且他不觉得夏油杰会把他怎么样，他是五条悟，总有一天他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最强，没有人能轻易伤到他。
大不了以后回来，就说是被绑架的好了，那个“帐”就是最好证明。
“走吧。”
比起十六岁的五条悟，六岁的五条悟明显要好应付的多。
六岁的五条悟不是甜食党，不会缠着夏油杰说要吃那些甜的发腻的蛋糕，也不会在某个蝉声响彻的夜晚带着晚风的寒意闯进夏油杰的宿舍，说要去买新出的喜久福。
“不喜欢蛋糕吗？”
夏油杰缓缓踱步，跟在活蹦乱跳的五条悟身后，偶尔有人走过，他就会不动声色的错肩而过，不想触碰这些猴子。
“不喜欢。”
五条悟肯定的回答。
“不，你喜欢。”
夏油杰用比他还肯定的语气。
五条悟回头，一双眼睛瞪的圆圆的，十分不爽：“你又不是我，你凭什么知道？”
凭什么？
好问题。
凭你以前买的甜品都是我拎回宿舍的。
凭你冰箱里塞不下的各种蛋糕。
凭你是五条悟。
凭我是夏油杰。
夏油杰回答：“我就是知道。”
五条悟哼哼几声不说话了。
虽然他“被迫”跟着夏油杰逃了，但实际上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很好。
夏油杰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站在他身后，随他胡闹，却又保持着距离，不肯靠近。
这几天他试着明里暗里和夏油杰打了好几场架，最后无疑都是被人放倒了。
输了，居然输了。
但五条悟并没有失望，反而越来越兴奋，好几次夏油杰对上他的目光，都觉得这小孩下一秒就能扑上来给他一刀。
“你——”夏油杰忽然顿住脚步，联想到五条悟自从出来后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奇的模样，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有些意外的调侃问道，“你不会没有吃过甜品吧。”
五条悟：“……”
五条悟嘴硬：“我不喜欢。”
夏油杰：“所以你真的没有吃过？”
“……”
五条悟虽然理不直气也壮，但的确没办法反驳，因为他真没吃过。
作为六眼无下限的继承者，五条悟自幼被限制在那所门内，想杀他的人很多，觊觎他的让更多，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他的所有饮食，起居都由专人管理，几乎自己从不操心。
而五条悟也不喜欢和人结伴，因为在他眼里，同龄的孩子都可以归类于一个词——弱者，而年纪大实力还算看的过去的又迂腐到不行。
像五条悟这么狂妄自大的人，不屑于弱者同行，更不会找来烂橘子烦自己。
他看咒术师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是普通人了。所以先前五条悟几乎与外界没有联系，此次出来也只是因为遇到了让他感兴趣的夏油杰而已。
所以未来的最强咒术师，小时候的六眼神子甚至没有尝过一块蛋糕的味道。
夏油杰无奈摇摇头，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然后忍耐着摆出一贯的笑脸，在五条悟疑惑的审视目光中买来三枚草莓大福。
夏油杰把装食物的盒子的递过来，示意五条悟尝一尝。
臭小孩盯着盒子看了一眼，似乎是在思考这里面会不会被下毒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先是用手戳了几下大福的外皮，觉得挺新奇，然后就咬了一小口。
“怎么样。”夏油杰笑着问。
“……”
小孩回味了几秒钟，先是沉默，然后蹭到夏油杰身边，叼走了剩下的三个喜久福。
“怎么，作为五条家最值钱的东西，居然没有尝过甜品？”夏油杰斜倚在旁边的柱子上，随手把玩着垂落在肩头的发梢，语气带着调侃。
五条悟：吧唧吧唧。
五条悟：“我这是看你特地去买，卖你个面子。”
夏油杰：“……”
夏油杰：“哦。”
五条悟：“……”
你还哦？
五条悟气的不说话，专心致志咬着手上的喜久福。
这种场面实在少见，最起码十六岁的五条悟不可能会这样任由自己吃瘪。
记忆中十六岁的五条悟绝对是个大麻烦，被五条家甩给高专，又被夜蛾嫌弃的丢给夏油杰。
永远猖狂任性到不行，肆无忌惮是他一贯的风格，不管夏油杰怎么认真说教，他也能当笑话听。笑得歪歪倒倒，斜在夏油杰肩膀上，对他说，杰，我们今天一起逃课吧。
性格恶劣让七海恨不得直接离校出走，高高在上而理直气壮，可偏偏别人还拿他没办法。毕竟五条悟就是这样有资本，天之骄子，珍贵而强大，如果用一种动物来形容，那绝对是贵的让人咋舌而且很有脾气的赛级布偶猫。
夏油杰是从来不喜欢五条悟的唐突，十几年的教育让他习惯于与人相处有清晰的边界，虽然傲慢，但最起码表面还是谦逊，不会像五条悟一样就差把“嚣张”两个大字以及“老子很贵”“老子很有脾气”这一连串的话写在脸上。
五条悟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场巨大的意外，无法反抗的侵袭了他生命的每个角落，他太耀眼，太高傲，以至于夏油杰无路可躲。
“悟。”
夏油杰忽然出声。
五条悟愣了一下，反应了半天，才知道夏油杰这是在叫他。这称呼着实有些逾越了，因为他们并不熟悉。
夏油杰看出他的诧异，但也不愿多做解释：“不必防着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五条悟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个奇奇怪怪的家伙想说什么，这么多天，这家伙似乎真的只是带五条悟出来玩的，没有一点欲求的模样，但是怎么可能呢？没有任何目的的接近五条悟，可能吗？
“所以呢？”
“所以你可以任性一点。”
这回轮到五条悟诧异了：“哈？”
夏油杰却没有什么反应，转身离开了。
夏油杰并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一种心理把五条悟带出来的。
现在五条家发现自家六眼神子失踪了，正在四处搜寻，而作为误入这个时空的夏油杰，却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理智告诉他，应该把五条悟丢回去，不要惹麻烦。应该尽快想办法回到本来的世界，他的百鬼夜行还未曾开始，计划还没有完善，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
五条悟说他想去游乐场，他想坐摩天轮。他想顺着海岸线去看贝加尔湖的日落，看夕阳绚烂的尾羽染红这时间上最深的琥珀。也想在寒冷的西西伯利亚的平原上看星星……
五条悟那强烈的好奇与求知欲，估计是个人都受不了。
夏油杰也受不了，他觉得自己该找个时间告别，他不该逗留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可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五条悟忽然脚勾着树枝倒立下来，鼻尖近乎可以触碰到夏油杰的脸，场景与记忆中那个少年重合，走廊的自动贩卖机，天台点燃的香烟，树荫下的休憩，一幕幕忽闪而过……
“杰——”
拖长的声调也重叠在一起。
人心的动摇起源于一次犹豫。
夏油杰觉得自己要陷进去了，这里的一切都很好，风景很好，五条悟也很好。
他甚至有时候会思考，要不要直接留在这里，等五条悟上了高专，他私下解决伏黑甚尔，这样理子就不会死。然后帮灰原完成任务，提前在菜菜子和美美子没有被虐待的时候带她们离开……
但这不是他的世界。
所以他没有权利干涉。
而且夏油杰自己比谁都清楚，按照自己的性格，走上这条路是迟早的，只是理子的死恰好成为了那个导火索罢了。
他必须回去。
他看着远处沿着湖畔走路的五条悟，他想，他必须回去。
但搜寻许久，他没有一点头绪。所有迹象表明，这是一场时空扭曲。但破解时空扭曲的方式却不得而知。
直到现在——五条悟吊出一只“大鱼”，而他的咒力在触碰“鱼”的一瞬间消失。
如果可以让咒力无效化，那是不是代表，也可以使时空扭曲无效化呢？
这大抵是一次转机。
所以——
“这位太宰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时空扭曲不可能是偶然，必是人为。只要太宰治触碰到那位幕后人，他就能回去了。
而那位幕后不可能是闹着玩把他们转移到这里，既然是有目的，那必定会回来查看。到那时便是机会。
夏油杰大抵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处境，看着床上一言不发的太宰治，递出邀请。
“如果我说我没兴趣的话，你大概会直接杀了我吧。”
太宰治笑着反问。
夏油杰不置可否。
那还能怎么办，反正这件事看上去也不是很无聊，打发时间还算是不错的运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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