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拍卖会
“哇，他真漂亮。”
刑熠轻声赞叹，好像稍大点声音就会把美丽的少年震碎。
莲花底座旋转着，向四周之人展示那上面安静得像个人偶的商品。
十五六岁的纤细身形，黑发黑眸，手臂与后背覆盖着黑白间色的鸟羽。
一名鸦羽族的少年。
这是妖族一支特殊的种族，其族人都是妖与人相恋生下的混血后代，俗称半妖，他们身上兼有妖与人的特征，但既不能完全变为人，亦不能成为完全的妖，生存和修炼都受到了一定限制。
仙域极少见到这类人，一旦出现，他们往往被视为异类。
但在妖界则不一样。
昔日妖族以龙族为尊，龙族的特性便是出了名的百无禁忌，可以与万类相亲诞下子嗣，其中不乏奇形怪状之物。
龙族虽消失已久，但妖族继承了这一光荣传统，他们接纳了包括鸦羽族在内的各个半妖种族，这些人妖混血的后代通常也会选择融入妖族，而远离人修。
自从仙魔两域停战，夹在中间的妖族与两方关系缓和，率先恢复了往来，也与仙盟定下了协约，相互不许劫掠买卖人口。
八宝阁这场拍卖会是正规拍卖，而非那种见不得人的黑市，这说明了这名鸦羽族少年作为商品的来路是正当的。
鸦羽族的族人通常是人和羽类妖修的子嗣，因此身上有羽毛、喙、鸟瞳、猛禽利爪等等特征。
主持者展示了少年的身份，他是一名罪奴。
因为犯了错而见弃于族人，获罪之后被驱逐，辗转沦为奴隶。
在修真界这样的人往往下场凄惨，因为无处容身，一生飘零任人处置，命运无法自决，他们被当作炉鼎、打手、宠物、仆役，甚至被作为材料用来炼药或炼器。
不论仙域魔域，修真界都默认主人对于自己的奴隶拥有生杀予夺的至高权力，若是主人性情残暴，他们最后的下场便是不堪设想。
展示完身份主持的修士又展示了他的身体。
没有直接接触，那修士熟练地默念口诀，通过灵气将商品的脸托起来，在大殿现场和水镜之中展示给在场所有的修士看。
少年有一张精致的巴掌大的小脸，鼻头尖尖的，半垂的眼眸下睫毛打下了浓密的阴影，他的眼里有细碎的光，被强行抬起脸来时，颤动的眼睫仿佛不堪承受露水重量的蝶翼，轻盈而脆弱。
那灵气向他的身体四肢流动，将他的一只手臂抬起，羽毛在灵气的吹拂下轻轻抖动。
修士不急不缓地一一展示他的身体细节，配合轻慢的语调，似带着蛊惑：“这是一只多么美丽的小雀儿啊……”
语焉不详，留足了想象空间。
“诸位尊贵的客人，我还要与大家说明的是，这是一只魔化种。”
随着修士的话音落下，他的手里拿出了一只铃铛。
叮铃铃，三两声清脆的声音穿过大殿与楼上楼下的空间，传到了宋和喻的耳朵里。
水镜忠实地呈现了鸦羽少年的反应。
羽毛根根炸起，瞳仁变成白色，脸上浮现青筋，唇缝里挤出了一颗小尖牙，□□的胸膛上错综复杂的魔纹盘踞其上。
那些魔纹似乎是会流动的魔气，在他的身上左冲右突寻找出口，随着铃铛声响的节奏鼓鼓发作。
少年抱着身体匍匐在莲花底座上，看得出他在努力抗拒，但终于忍耐不住翻滚起来。
魔纹蔓延到了脸上，他的手指也瞬间长长，变成了禽鸟的利爪。
少年突然暴起，敏捷，利落，彷如最顶尖的刺客，猛地向外飞扑。
莲花座上的结界牢笼将他拦了下来。
他像一只笼中鸟，左右腾转，眼神冷静，冷静到接近冷酷。
宋和喻通过水镜观察着鸦羽族少年，袖中五指攥紧。
自从铃铛声响，宋和喻意外地发现，自己也受到了影响，胸中气血翻腾，心脏鼓噪，十分难受。
只是因距离远或者宋和喻修为高，所以他并未如那少年一般失控。
坐在宋和喻身侧的雪狼忽然走上前一步，半个身子挡在宋和喻面前，脚掌轻轻点地，阻绝了铃声。
宋和喻正自思考，忽然发现铃铛声音变小，胸口的不舒服散去，气息平稳下来。
他摸了摸雪狼的头，虽然自己未表现出来，但是他猜岁寒是看出来了，所以帮他化解了音波的影响。
他继续观察着，楼下修士对鸦羽族少年的展示完毕，开始了第一波叫价。
刑熠刚想和宋和喻讨论讨论，一转头，发现宋和喻脸色不大好，他吓了一跳：“宋宋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不舒服吗？”
宋和喻没有解释，只道：“无事。”
刑熠还是不放心：“是不是刚刚喝多了吃坏了肚子，我叫他们送一碗解酒汤来。”
宋和喻没再阻止，酒力在与岁寒一起的活动中散过了，但侍者送上来的解酒汤除了解酒，也有调理内息温补身体的效果。
宋和喻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
开始竞价之前八宝阁的修士就收起了铃铛，鸦羽族少年恢复成了乖巧沉静的模样，在莲花座的中央，抱着膝盖团坐，羽毛柔软地覆在身上。
“八宝阁修士手里的铃铛，是什么法宝？”宋和喻斟酌着开口问道，“仙域何时学会了控制魔化种的办法？”
修士堕魔与魔化是两种概念。
堕魔的修士从修仙转为修魔，一般而言是一种主观行为和选择，是在功法道路上走上了不一样的路子。
而魔化却是一种客观变化，因沾染魔气导致灵根、资质甚至物种变异，因而不得不沦为魔修。
也就是说，魔化种只能修魔，但魔修不一定是魔化种。
宋和喻自己是魔藤，他入魔与藤蔓魔化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也说不清是魔化影响了心智使他入魔，还是入魔吸引来魔气促使了藤蔓魔化。
他自以为掩盖得很好，未曾设想过仙域还有这样的手段可以操控魔物。
所以，那铃铛究竟是什么？
“那是个激化魔气，让他们发疯的法器。”刑熠给宋和喻解释道。
近百年来魔物出现的频率大大增加，像见了风的火一样，烧得到处都是，给仙域众多门派修士造成了许多伤害和损失。
刑熠深有感触，毕竟他前两个月才因为魔物作乱而深陷兽潮。
仙盟专门研究了怎么对付他们，不过成果不大显著。
他们既不知道魔化是怎么发生的，也不知道如何防止魔物数量扩大，只能像打地鼠一样，哪里出问题就去哪里打掉。
正经解决办法没研究出来，倒是研究出来了反向加强魔物的方法。
魔化不等于变成怪物，比如宋和喻和楼下的鸦羽族少年，形貌发生改变，仙途断绝，修行上只有魔修的路子可走，但仍然是神志清醒，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
而仙盟研究出来的法器，激化魔物身上独有的魔气，使他们的战力瞬间大增，但也会因此承受巨大的痛苦，严重的时候可能会丧失理智，彻底被吞噬，成为一个毫无思考能力，只会杀戮的魔。
“仙盟对付不好打的魔物的时候就这样，困住，让他们发疯，自相残杀，精疲力竭，然后就完了。”刑熠道。
宋和喻问：“他们什么时候研究出这个法子的？”
“就最近一百年吧，不过据说研究在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刑熠挠头，“魔物频繁出现就是最近几百年的事，他们都说是因为魔域之主做了什么，引起天道失衡才导致的，不知是真是假。”
这说法宋和喻在朱琦星那里也听过类似的。
“乐乐，哪里可以买到这种法器？”宋和喻想研究一下。
“这个没得卖呀，炼制的方法只有仙盟知道，各大门派和八宝阁这样的大势力才能拿到。你要是想要我想办法给你搞一个，不过须得多等些时日了。”
宋和喻：“谢谢乐乐。”
刑熠：“不客气。”
楼下的叫价热火朝天，水镜里还在全方位地展示着。
安静下来的少年像一只失巢的雏鸟，没有飞行能力的翅膀盖在手臂上，成为美丽而无用的装点。
“一只带刺的小雀儿……”
修士手指一划，灵气流动，看不见的劲力将少年的脚踝往前一扯，他上半身往后一摔，手肘撑在了地上，一只脚前伸出去，露出了纤细白皙的脚骨。
魔化是他身上微不足道的瑕疵，甚至让他变得愈加迷人，别有趣味。
这姿势充满了暗示意味，经验老道的主持者知道怎么调动客人们的兴趣。
价格的跳动纷纷不绝，好些时候才缓下了速度。
宋和喻半垂眸，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一顿之后，指尖向水镜方向弹出一抹灵气，这是表示对拍卖中的商品出价。
邢熠讶然张嘴：“唉？宋宋，你想要他？”
宋和喻笑笑：“看他楚楚可怜，有意收回家怜惜。”
邢熠歪了歪头，看看水镜，看看宋和喻，两个美人各有千秋，放在一起赏心悦目：“也不是不可以，养个小雀儿在身边，解解闷服侍人，挺好。”
雪狼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宋和喻。
晏浮潭：？？？
宋和喻说，买这么个玩意儿回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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