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并肩而战
即使落在这样的境地中，因为他愿意与自己共进退，江濯心中却安宁下来，望着他不自觉地柔和一笑，说：“那赵灵晖怕是难以对付。”
庄霖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只淡淡说：“来的人不会是他，但他们毕竟人多势众，江兄打算怎么办？”
在敌人尚未追赶而至的须臾之间，江濯察看四周地势，对他道：“依我看来，下山的路似乎也不止那么一条，我们便引着他们朝另一个方向追去即可。只是要劳烦霖卿与我被人狼狈追赶一回了。”
庄霖颔首：“这倒是容易，只是怕我们不如对方熟悉这里的山路。”
江濯挑眉望着他轻笑说：“若要迎战那位崔长老，霖卿有几成把握呢？”
看着他的神色，庄霖不想认真回答，随口道：“不好说。”江濯被他噎得不禁哑然失笑。
果然如庄霖所言，是崔鸣谦匆忙带人赶到，见到两人在此，当即冷道：“阁下当真胆敢与明光宫为敌吗？”
江濯冷笑说：“与前辈为敌，却似乎并非是与明光宫为敌，有什么不敢的？”
崔鸣谦冷沉下脸色，不悦道：“竖子夸言，动手！”
众弟子立刻各自拔出兵刃，将两人团团围住，有人不知敌人深浅，不敢轻举妄动，也有人急于在尊长面前立功表现，率先挺剑而上。
庄霖掌中寒光出鞘，还未来得及出手，那名弟子的兵刃已经被江濯挑落，听到身后那人轻笑说：“有我在，何劳你动手？”庄霖蹙了蹙眉，对他逞强的行为深感无奈。
众弟子纷纷抢上前来，长剑斜横胸前，接连几番发难，却被轻易挡下。终于其中一人望见师父崔长老的脸色越来越差，不敢再轻慢对待，旋即出剑如风刺向其中一人的面门。庄霖侧首倏然避过，接着手中短剑格挡在剑刃上，发出铮然的震颤之声。那弟子被这凌厉的力道一挡，只能后退几步，剑刃一时不稳便蓦然从手中坠落。
崔鸣谦疾步上前拾起那佩剑，低沉道：“无用的东西！”
他手中剑刃倏出，带起劲风凌厉，这一剑灵力充沛，不是那些碎催弟子可以相较的。庄霖剑刃翻转，轻挑起唇角迎上前去，崔鸣谦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冒进，转攻为守格挡开他斜横而来的一招。
周围弟子趁机抢上，庄霖没有过多与他纠缠，随即旋身后退。
江濯只想拖延他们一时片刻，没想用剑气伤人，所以只是点到为止，想到现在时候应该差不多了，于是后退几步，背对着庄霖低声道：“如何？我们也该离去了。”
“玩够了，我的剑不想斩这样懦弱之人。”庄霖略含嘲讽地说道，同时后退半步，靠着他的肩膀回首一笑。
江濯眸光微凝，今天之前，还未从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那样真实鲜明的，带着少年气的锋芒，于是也笑道：“今日也算尽兴而去。”他将剑刃横推，已经有所收敛的剑气向四周骤然荡开，众位弟子纷纷退避，未来得及闪躲的蓦地仰天摔出。
趁这机会，江濯攥住他的手，低道：“我们走。”身后庄霖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唇角泛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两人击退围攻的众人，沿着另一条山路向山下奔去。身后敌人穷追不舍，但庄霖心中不知为何很轻快，也许是因为方才与人对招，心中无需多虑，好久没有如此快意了。
山路崎岖绵延向下，直到一处忽然山势变得平缓了许多，远远可以望见一片艳若红霞的树林。两人都以为是春日绽放的桃李海棠之类，急于摆脱身后的追踪，并未来得及深想，就又匆匆前行。
他们身后追赶而来的弟子却突然顿住脚步，犹豫着等待崔长老的示下：“长老，前方是后山禁地，我们还要追去吗？”
崔鸣谦面色冷沉，哂笑一声：“不必了。竖子不知轻重，竟敢冒然闯入我明光宫的秘境，那就让他们埋骨于此罢，只是可恶玷污了我门派的清净之地。”
两人走到近处一看，才发现此地并非是花树成林，而是鲜红如烈焰燃烧的枫林。枫林之下犹然有浅浅积雪，即使逃脱了敌人的追赶，江濯仍然未松开他的手，两人的靴底踏在微微凝结成冰的薄雪之上，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庄霖四顾周围皱眉道：“这枫林违背自然时序，竟然在春季鲜红如火，必有异常。”
江濯手心有些汗意，轻咳一声，正侧首想要对他说什么，忽然一道凌厉的风声迎向两人而来！
他瞳孔骤然缩紧，一把将庄霖揽入怀中，及时侧身闪避，身形转处，一道薄削如纸的兵刃擦过他的左侧上臂，为怀中人生生挡下了一击。若非这一回头，这从身后悄然而至的杀意必定避之不及。
庄霖猛地撞在了他的胸膛中，余光瞥见迅疾旋转着的一物带着血肉凌空略出，竟然又深深钉入一旁的山壁之中，指尖碰到江濯的伤口处有热血汩汩涌出，惊道：“阿濯！”
江濯回眸凝望那钉入石壁的“兵刃”，怎么也没想到竟是一片枫叶。无相山深处，枫叶终年火红，带着些微白霜，这可供文人雅士煮酒清谈的景致，此时却成了最要命的杀人利器！原来不再有人继续追来是因为这个缘故，此刻才迟迟意识到此地非同寻常，身后追兵，身前险境，又该如何？
江濯攥住他的手轻道：“我没事，只是皮肉小伤，我们快走。”
但倏然间接连几声极细微的破空之声，如刀刃锋利的叶片从数个不同方位纷纷而来，教人极难闪避。
江濯手中寒光出鞘，剑气转瞬间荡开其中数片。庄霖旋身闪躲，但仍然躲避不及，枫叶从他脸颊侧面倏然擦过，血滴迅速就从那纤细如线的伤口中渗出。他没来得及在意这伤口，眸光一凝道：“阿濯小心！”
剑刃铮然如鸾凤清唳，庄霖双手中的短剑翻转出轻捷的弧度，“叮当”几声挡下几片锋利如刀刃的枫叶。江濯回眸看时，心中微微一动，平时已经知道他的剑招以速度取胜，今日才发现，他的左手剑竟然要比右手剑还要快得多！
江濯又以剑气卷开数道裹挟着枫叶的灵力，沉声道：“并无人在此地，这枫林难道是被灵阵操控？”他手臂上的血滴落在地上，温热的血珠融化了些微冰雪，谁也没注意到这血腥之气竟更加激起周围灵场波动。火焰般的枫叶无风簌簌轻响，像是殷红嗜血的眼睛“盯紧”冒然闯入的外人。
庄霖与他肩背相倚，深深蹙眉道：“这竟然也是阵法？”他反手一挥短剑，凌厉的剑风刮过，那随灵阵旋转的枫叶被迫改变了方向，竟如铁刃钢针一般，深深地钉入了一旁的山石之中！这样一击之下，虽然能够暂时化解眼前危机，但这样做灵力消耗剧烈。庄霖脸色有些泛白，他体质天生比旁人要孱弱一些，积蓄浑厚的灵力并非他所长。
忽然，如波涛汹涌的剑气横卷而去，一时荡开了包围他们的灵阵，庄霖猝然回首，瞳孔微微张大，讶异于眼前所见——剑道如其人，原来这就是阿濯的剑道。
但几乎同时灵阵又恢复运转，又一阵裹挟着锋芒的灵流荡来。江濯抬剑格挡，但这一击却比以往要沉重得多，看来灵阵大有不消灭闯入的敌人誓不罢休之意，他被猛地砸在身后的山石上，呛咳了一声，喉咙间满是血腥气。
没有停下修整的时机，他急忙又侧身闪避，灵阵中的灵流像是有智识操控一般，猛地又一道击向他方才所在之处。
这一击非同小可，山石上覆盖的枯朽藤蔓被瞬间斩落，但那块看似浑然一体的山石，竟然松动了些，露出一道裂纹。电光火石间，他想，此处难道是另有玄妙？
他旋即抹去唇角鲜血，定了定神，压抑住胸腔中翻腾的血气，冒险又旋身至那块山石之前，果然灵阵被他诱导，又一道灵流击落在那山石之上。石壁表面已经满满都是深刻嵌入其中的枫叶。那道缝隙更加扩大了，能看到其下竟然是黑漆漆的别有洞天。
“庄霖，随我来！”
庄霖闻声一剑荡开近至眼前的灵流，向他的方向疾步迈去。
江濯剑刃之上灵光急现，剑气汹涌，先是冲着那块已经松动的山石斩落。山石当下四分五裂，露出一道约五尺高的低矮石门。
江濯放出第二道剑气荡开了身前的灵流，虽然只能阻止一瞬，但也足够了。庄霖的手被他紧紧握住：“快走！”
庄霖望一眼前方幽深难测的山洞，心知再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无论前方的洞穴中有什么等待着他们，此刻也只能在那里暂避了。他觉得对方的手心中温热滑腻，来不及深想，就跟着他迈步急奔向那一石洞。
枫林灵阵带起的灵流转瞬即至，两人急忙纵身躲避之下已经踏入石洞之中，未曾想洞中的地面像是有人修葺过般平滑，而又因为山顶常年积雪，即使隔着石门，不知为何山洞中竟然也常年被水汽浸湿，地面覆盖着一层冷霜。
山洞入口处的甬道斜行向下，急忙之下探手也没能抓到什么可供支撑之物，只听耳边风声呼呼，山洞之外灵风仍然呼啸不止，身躯好像是碰撞在坚硬的石阶上，顷刻间向下跌落翻滚了数十级台阶，到了一个平台之上这才勉强停止住。而向下似乎还有无穷无尽的台阶，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庄霖睁眼才发现，自己正压在他的身上，两人的鼻尖不过咫尺之遥，共享着彼此的气息。他怔了一瞬，急忙撑起身坐立。想必已经坠落在这山洞深处，周围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他一时忘了自己浑身上下骨骼被碰撞得酸痛，急道：“阿濯，你怎么样？”
谁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逃出生天，更没想到躲避到这山洞中还有这样一难。江濯撑身坐起，揉了揉手腕，竟仿佛觉得眼前遭遇荒唐可笑一般，垂首低低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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