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六十天
为了拿一条红珊瑚手链，沈清怡晚间悄悄来了陈家。
陈家灯火通明，两个保安在陈家大门来回巡走。
离陈家不远处有一棵百年大树，沈清怡躲在树后，后背贴着粗糙的树干。
她不知道怎么进去陈家。
不想用"沈家大小姐"的身份，也不想让人发现她。
思索了几分钟，沈清怡着手给方野发短信。
她知道今晚陈家家宴，如果唐突给方野打电话，让方野的电话在餐桌上响起来的话，那么向来不被陈家人看好的方野又会被人指责。
她考虑得周全，最后给方野发了一条短信。
大意是，她现在在陈家门外，要是方野得空可不可以把红珊瑚手链带出来？或者让佣人带出来也可以。
消息编好发过去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方野的电话打了过来。
沈清怡没按静音，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把她吓到手抖，一个不小心手机掉在了草地上。
好在铃声的音量并不大，不足以惊动陈家的保安。
沈清怡连忙蹲下身捡起手机，顾不得手沾到了蒲公英绒层按下了接听键。
她小声对着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里的方野传来低沉轻笑。
他问:"你在捉迷藏吗？"
"什么？"
"声音那么小。"
她没说话时，方野又轻笑了一声。
沈清怡后知后觉反应，黑夜笼罩看不见的脸微红。
沈清怡说:"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对方回答道。
沈清怡说:"那我的红珊瑚手链……"
方野突然打断她的话，问道:"你能进来吗？"
"什么？"
方野解释道:"我现在有些走不开，可能要晚一点。"
"没关系的，你要是忙的话可以让佣人带给我。"
"我把你的红珊瑚手链锁在保险箱里了，那个保险箱能打开的唯一办法是我的指纹，所以……"
方野编谎话得心应手，每一次都能骗得住沈清怡。
沈清怡愣了下，茫然对着电话里说:"那怎么办？"
"你看见门外站着一个佣人？"
他忽然提另一个人，沈清怡躲在树干后偏头往陈家大门方向看过去。
除了两个巡逻站岗的保安，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的佣人。
沈清怡小声回应，"有一个佣人……"
方野又问:"你现在是不是戴着口罩？然后躲在隐蔽处？"
他都没有出现在沈清怡的身边，却对沈清怡了如指掌。
沈清怡来的目的是为了找红珊瑚手链，虽然不知道方野为什么突然问这些不着边的问题，但是沈清怡还是一一作答了。
"对。"
沈清怡咽了下口水，有些紧张:"怎、怎么了吗？为什么问这些？"
方野听出了她的紧张，电话里让她不要紧张，朝沈清怡说道:"我让佣人带你进来。我知道你不想让别人发现你，等下你戴着口罩低着头跟佣人走，那些保安不会看你的。我让她送你到没有人的地方去休息，等家宴一结束我马上去房间拿红珊瑚手链给你好不好？"
他一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就等沈清怡进陈家大门。
沈清怡沉默了好久。
事到如今，好像只有这个样子了。
——
要不是今天有方野让佣人带路，沈清怡竟不知道陈家有密道一路可以直通后花园假山。
佣人把沈清怡带到目的后，她的任务便完成了。
临走前，佣人叮嘱道:"小姐，您就在这待着，等会儿二少爷就来，在这之前您哪都不要去，避免被人发现。"
沈清怡有些担忧:"这个地方……真的会没有人来？"
佣人说:"今天陈家家宴，主人们都在客厅餐桌聚会，其他佣人不是在客厅伺候就是在厨房帮忙，所以您无需担心有人来。"
沈清怡了解过后，担忧落下了一点。
她摸着后花园的亭子石柱，指尖触碰微凉，沈清怡对着佣人道谢:"麻烦您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佣人恭敬朝沈清怡微弯腰后便离开了。
油墨般的夜，微凉的风，静谧的花园。
沈清怡坐在石椅上安静等待，似乎想到什么，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通讯录第一个人备注是妈咪。
沈清怡点开信息框，编写着信息。
【妈咪，今天过得好嘛？我今天来到陈家了，碰巧今天遇上了陈家家宴，我想起我们以前一家人固定每周都会聚餐一次，爹地妈咪你们都会在身边陪我。妈咪，我很想你。】
编辑完，沈清怡按下发送键。
在今天这条消息发出去前，沈清怡已经发了近乎一百条的短信，每一条都以【妈咪，我很想你】为结尾。
从她妈咪不接她电话，出国静心开始。
她发了一百条。
可至今，沈清怡没有收到一条回复。
沈清怡咬紧了下唇，沉默看着聊天框许久，最后关闭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在她黯然神伤之际，沈清怡听见了声音传来。
好像有人朝这个地方走来了！
沈清怡不想让自己被发现。
她慌张起身，连忙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陈梓萱手拿着一瓶红酒走进后花园，嘴里叫着思白哥三个字。
回应她的是风吹树叶沙沙的声响。
陈梓萱又叫了两声，没有人应，她自顾低喃了一句:"妈的，我真的是有病相信那家伙的话。"
她手拿着红酒瓶转身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入口处却进了一个人。
——陈思白。
陈思白看见陈梓萱有些意外，他问道:"小萱？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你让我来的嘛？！"
"我？"
"对呀。"
刚才她去地下酒窖挑选红酒的时候，有一个人闯进了酒窖对她说陈思白在后花园找她。
她不认识那个人，看起来像是新来的佣人，对方语气火急火燎，误让陈梓萱认为陈思白出了什么事，所以她想都不想连忙来到这里。
陈梓萱突然上前一手抓住陈思白的手，"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我？"
"你没受伤？"
"什么受伤？"
她的手隔着衣服布料在陈思白身上乱摸，最后手直接往他衣服里面探进去。
陈思白先是疑惑不解，再看陈梓萱手一直摸他的腹肌，他低沉笑了下，"你这是在检查我受伤？还是趁机占我便宜呢。"
陈梓萱往陈思白腹肌轻拍了一下，手往里面伸出来。
她松了口气，陈思白确实没有事。
"吓死我了。"她说:"刚才我去酒窖拿红酒，有人跟我说你在这个地方找我，我一听对方语气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陈思白摇了下头，"我没有让人叫你。"
"你没有让人叫我？"
"嗯。"陈思白说:"我刚才一直在餐桌上，怎么会让人叫你？"
"这就奇怪了"
陈梓萱说:"那对方怎么会说你找我，哪个神经病恶作剧这种。"
话锋一转，她又往陈思白身上看，"你现在在这干嘛？"
陈思白抿了下唇，"醒酒。"
"醒酒？"
"嗯，有些醉。"
刚才在餐桌上陈梓萱也没有见他喝太多酒，现在看他也不像醉了，她指出疑惑点:"你酒量也不差呀，怎么喝几杯就醉了。"
"今天酒量不好。"
话音刚落，他上前拥陈梓萱入怀，修长的手在她光滑的脸滑过，惹得陈梓萱酥痒。
陈梓萱想躲，陈思白将她抵在后山石块上，他头埋在陈梓萱的脖颈，声音微喘。
"哥哥醉了，你帮哥哥醒醒酒好不好？"
陈梓萱脖颈酥痒，"你是真的酒醉还是假的酒醉？"
"真的。"
实际是假的。
他没有醉，骗她的。
刚才陈老爷子支开陈梓萱去酒窖，而后又让陈父陈母暂时回避，只留下自己跟方野，那时陈思白自己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餐桌上陈老爷子给他们两个人斟酒，一人三杯高度酒下肚。
三杯过后，他跟方野听到了陈老爷子的话。
陈老爷子说，等沈家的大小姐沈清怡毕业后，他陈思白就要跟沈清怡订婚。
那时他不肯，拍桌起身觉得荒谬。
老爷子对他说:"你爷爷临死前，把你交给我，从小到大，我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孙子照顾，你不要以为我老了退休了就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我没死，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底下。"
他不理解老爷子的话。
老爷子气得拍桌两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见不得人的事？！你忘记这家里的佣人都是我眼线？你跟梓萱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但是我告诉你，你们两个人没有可能。"
一句话，就让陈思白当场愣住。
他不知道事情什么时候被发现，但是面对被发现的结果，他一力承担。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错，如果您老人家要责怪，就怪我不要怪小萱，小萱她还小不懂事。"
陈老爷子哼了一声，冷声问道:"你知道小萱她还小不懂事啊？！那你呢？你也还小不懂事？"
陈思白知道对方的意思，朝着陈老爷子道歉后又明说:"您想要怎么责备我都没有关系，只是跟沈清怡在一起这件事，请原谅我不同意。"
"这可由不得你。"老爷子说:"我是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喜欢清怡那孩子，人漂亮又乖，你爹地妈咪也同意，说把决定权交给我，你们门当户对，而且她喜欢你，我老爷子看得出来。我也找人看过你们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大师说你们是天作之合，等她考试结束，你们就订婚。订婚也就走个形式，又不是让你们马上结婚，你担心什么？"
任凭陈思白怎么说，老爷子也不松口，哪怕他道出沈清怡不是沈家的孩子这件事，老爷子也就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道:"就算不是，你们也得订婚！"
语气霸道到让人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说完他，老爷子又看向方野，冷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你在这听？"
方野表情淡定，不被老爷子威严而镇，他答道:"既然您能查到他的事，您也能查到我跟沈清怡的事。"
"没错。"老爷子说:"留你在这里就是给你个警告，沈清怡那孩子以后是要留给思白的，劝你对她有什么歪心思就收回来。"
方野淡然点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应声道:"好的。"
他并不是害怕老爷子的威严，所谓表面的服从，是为了让老爷子信服他不是一个不安分的人，避免滚出陈家。
实际上，在这之前，他已经把所有的计划都安排了。
今夜，他要将所有残忍的"真相"撕破在沈清怡的面前。
——
后山花园里。
陈梓萱对于陈思白的微喘声太敏感了，不到一会儿，她就连忙用手轻推开陈思白。
"推开我？"陈思白朝她挑了下眉，"这次又是什么理由推开我？"
"我……"
陈梓萱结巴说不上来，因为根本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
陈思白拥上来前，陈梓萱抱着酒瓶往后退了一步，"那个爷爷在等我们吃饭呢！我们快去吃饭吧！！我好饿！"
"按照你的胃口，你刚才在饭桌上就已经吃饱了。"陈思白毫不留情拆穿了她。
"！！谁说的，我还没有吃饱呢。"
"嗯？"
一句上挑的尾音，陈梓萱就腿软。
"行叭，我是已经吃饱了……不过！"她补充，"我突然想起等下还要出门补习，所以我不能在这浪费时间。"
陈思白被陈梓萱找的借口笑了，他眼神宠溺，问道:"你最近找借口都很喜欢找学习的借口呀？"
陈梓萱毫无反击之力，硬撑借口。
"你懂什么？！我这是……好好学习！"
"是嘛？"
"嗯！"
"行。"
陈梓萱以为事情结束了，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就听见陈思白的下一句话。
陈思白:"既然你这么爱学习，那我现在出两道数学题给你，正好让我验证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有在好好学习？"
"……"
陈思白看见陈梓萱脸上表情将为难体现得淋漓尽致，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说:"逗你呢。"
陈梓萱微撇嘴，有些不满:"我就知道，你又在捉弄我！"
"我可没捉弄你，话都是你说的，我不过是顺着你的话说说下去。"陈思白说:"但凡你刚才说，你要去酒店见清怡，我也不会这么拆穿你是不是？以后你还是少撒谎吧，都不会撒谎还老爱撒谎。"
听到陈思白后半句话的陈梓萱惊讶，"你怎么知道清怡她在酒店？！"
"这很难吗？你拿我给你的卡消费，我查你的消费记录就能知道的。"
"那、那你是不是知道……清怡她家里发生过的事？"
"嗯。"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思白没隐瞒，"比你晚一点知道。你妈咪告诉的我，她想让我去帮忙照顾她，只是后面我看你也知道了还去找她了，就没有去了。"
话说到这，陈思白走上前，伸手将陈梓萱的发丝挽到耳后。
他轻声说:"以后少跟她玩。"
陈梓萱抬头看他，"为什么？"
"脱离了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她已经不属于我们这个圈子的人了。"
陈梓萱沉默了几秒后质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也不是陈家的人，那我是不是也不属于这个圈子了？"
"不会。就算你不是陈家人，不属于这个圈子，你也属于我。"
"那为什么你会说清怡她……"
陈梓萱还没有说完的时候，陈思白打断话语说，"我觉得她很碍事。"
从一开始，他对沈清怡的好仅仅来源于她背后的家庭，她沈家千金的身份，两家公司合作的缘故。
他知道他不应该这么的不绅士，在她脱离沈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后落井下石。
但是没办法，他现在很讨厌沈清怡。
因为她的存在，他要被迫去接受一件又一件不喜欢的事，也因为她的存在，他跟梓萱之间多次争吵，好几次都处于破裂的边缘，让他有种失去她的害怕感。
他不想听关于"沈清怡"、"清怡"这样子字眼的称呼了。
在陈梓萱说出来之前，他堵住了她的嘴，过分贪婪她香甜。
冷风中，他们亲密纠缠。
是胸前被解开的三颗白色纽扣。
是骨节分明的手温柔抓着长发的占有欲。
让人脸红的画面撞破了这冷寂的深夜。
沈清怡躲在草丛中，不可思议捂着嘴巴，眼里滚泪。
亲爱的主。
那夜在月光下的祈祷是否没有听见？
为什么要她再一次面临痛苦。
而卧室房间方位，一架高清望远镜远距离将三个人收进眼中。
方野找到了沈清怡的位置，看着她捂着嘴流眼泪的模样好一会儿，才默默拿开望远镜。
从保险柜的拿出的红珊瑚手链现在挂在他的手腕上。
离开望远镜的方野低垂眼眸看着自己手中的手链，不由得一笑。
曾经看这个很不爽的手链，无形之中帮了他一个忙。
那一晚，陈梓萱和陈思白离开后，方野找到了沈清怡。
他伸手，将那一串红珊瑚手链递给她。
而她在碰到那一串红珊瑚手链的时候，亲手将手链用力地扯断。
曾经视为最重要的东西，如今由她亲自毁掉，数十颗价格昂贵，做工精美的珠子掉落在这令人随意践踏的花园泥土地。
掉落的，是连同十年来的暗恋。
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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