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粉墨登场
天光大亮时，王府里传出一阵尖利的惨叫。
“救命啊——！”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带我去哪？救命！放开我——！”
鬓发蓬乱的少女被几个婆子粗手粗脚地扔到地上，脸朝下埋进尘土里，狠狠呛了几口，她来不及喊痛，便连忙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惊惧地环视四周。
院里门神似的站了一圈家丁护院，近处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门廊下摆着三张太师椅，三位青衣道长老神在在地端坐其上，眉眼冷淡地打量着她。
她心里顿时泛起一股巨大的恐慌，身子抖得跟只鹌鹑一样。
“道……道长……”她颤颤巍巍道，“道长，奴家……奴家是冤枉的呀！奴家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儿，根本不是什么妖女啊……”
“闭嘴！”右边的青衣道长厉声呵斥，一双老鼠眼精光迸射，刀子般地瞪向她。
她吓得一抖，不敢说话了。
不多时，另一队家丁压着一个灰扑扑的影子过来，一下扔到她身边。
她定睛一看，登时花容失色，“钟公子！”
“咳咳……小云……嘶……”
押送钟迷的人显然不比押送小云的人温柔，他整个人被捆成粽子，不知撞到了身上哪里，疼得呲牙咧嘴。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向青衣道长们回话，“少爷，人已经带到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王良吉回头看向金桐，见金桐点头，他这才仰首对家里的管事使了个眼色。
立即有家丁上前将钟迷和小云抓起来，摆正姿势重新并排跪在阶下。
“你们两个妖物。”金桐淡淡开口，“还不将你们的恶行从实招来！”
“呸，什么恶行，老子没害过人！”钟迷气鼓鼓地反驳。
“看来你是死不认账了，也罢，本就不必与你这妖物多费口舌。”金桐嘴角勾起一个诡秘的笑，“把他扔进困灵阵里，之后再处置。”
困灵阵，顾名思义便是由困灵咒组成的阵法。
金桐话音刚落，刘杨便下来将钟迷抓起，拖到院子的角落，那里早有一个朱砂画成的法阵，横七竖八地贴满了黄色的符纸，钟迷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感慨青月派真是财大气粗，就被人一把扔了进去。
山一般的威压登时没顶，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小云吓得瑟瑟发抖。
“接下来，就是你这妖女了。”金桐淡淡道。
“不！道长！我不是，我不是妖女！”小云泣涕涟涟，磕头磕得砰砰直响，“道长饶命！道长饶命啊！我不是妖女，我家就在隔壁镇子，是王家把我买来当丫头的，府里的管事知道我，您去问问，问问就明白了，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干啊！”
她声泪俱下，哭得梨花带雨。
见小云这般凄惨，院里有些人流露出些微的不忍心，而金桐却依旧面无表情，他神情莫测地阴阴打量她半晌，忽然道：“哦？你说你什么都没干，那你为什么一直都跟在那妖物身边？”
“我……我……”小云一时僵住，支支吾吾。
“我看你分明跟他是一伙儿的！”金桐声色骤厉，“来人，将她拖下去好好上刑，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再绕了她！”
“不！”小云惨叫一声，被几双大手往外拉去，她拼命挣扎，指甲在地上划出几道血痕。
“道长饶命！我真的不是妖女……公子！公子救我！公子救我！”
呼救声渐渐远离，不久后，又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伴着重物击打□□的声音，不停地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钟迷心里发颤，冲金桐瞪得目眦尽裂，“她不过一个弱女子，什么都不知道，你打她做什么，有事情冲我来啊！”
“你急什么，还怕轮不到你吗？”金桐露出一个冷淡的微笑。
惨叫一声尖过一声，之后慢慢减弱，直到消失不见。院门打开，两个婆子一人一边搀着小云进来，身后蜿蜒出一路血迹。
“现在，你能说了吗？”金桐问。
小云烂泥一般瘫在地上，腰部以下血肉模糊，闻言，她微微动了下脑袋，哼哧哼哧的鼻息吹得头发轻轻扬起，迷蒙的眼睛在院里转过一圈，最后定格在金桐身上。
“呵呵呵呵……”她喉咙里发出沙哑破碎的讥笑。
“我不说，我没什么好说的……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出卖公子……”说着，她忽然癫狂起来，高声喊道，“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公子救的，就当我还他，你们就算杀了我，也别想从我嘴里听到一句话！”
“小云！闭嘴！”钟迷死死瞪着她，怒意与不忍交杂在一起，更显得面目狰狞。
“我才不会……背叛公子……”小云的声音渐渐低沉，最后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王良吉见状颇为恼怒，厉声喝道，“还敢装晕，来人，拿凉水给她泼醒了！”
“且慢。”金桐出声打断他，目光阴晦地看了小云一眼，又转向王良吉道，“这妖女死不悔改，我看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不如早作打算。”
王良吉微微一顿，只得点头，“也好，全听师兄吩咐。”
金桐回头向刘杨耳边嘱咐几句，刘杨应声而去，先叫人把不省人事的小云搬走，又来到钟迷跟前，还没开口就奸笑着咧出一口黄牙。
“算你运气好，能多活一阵，等这事了了再处置你。”
“呸！”钟迷恶狠狠地啐了他一口。
刘杨脸色一沉，伸手往法阵里灌入灵力，钟迷感到胸口上的压力骤然升高，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你……你放手……”钟迷恶狠狠地瞪圆眼睛，憋得面色紫涨。
刘杨细细欣赏着钟迷濒死挣扎的情状，持续一会儿后忽然收手，钟迷连忙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劝你安分一些，别让自己剩下的这点日子都活不安生。”刘杨冷笑道。
剧烈地喘息半天，钟迷才觉得自己稍微缓了过来，他看了刘杨一眼，不服输道，“连个痛快都不肯给……哼，别是你怕了，根本不敢杀我吧？”
“你……”刘杨怒目一瞪，又很快冷静下来，“呵，你再嘴硬也没用了，反正你和那个小姑娘都活不长了。”
钟迷神情一变，“你什么意思？杀我就杀我，不要碰小云！”
“哎哟，心疼了？其实我也舍不得那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尝起来定是别有一番风味……不过金师兄有令，今晚要去翠玉楼捉拿女鬼，时间仓促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拿她当诱饵了。唉，也不知道那女鬼能不能给她留副全尸……”
钟迷心里一动，正要细问，刘杨却忽然目露凶光，手一挥将整个阵法收入袖内，又将钟迷提起来，随便扔进某处空房子里，再把袖子里的阵法布到房子周围。
“安分点，别搞小动作，被我抓到了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刘杨恶狠狠地警告，说完就关门走了。
困灵阵与捆仙索的效果双重叠加，钟迷便如一只四脚朝天肚子上还被压了一块大石头的乌龟一样，躺地上一动都不能动，他死命地挣扎，将身体转了个方向，终于看到墙角那个血淋淋的身影。
“小云，小云你怎么样？”他喊道。
小云细细地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公子……”她气若游丝，“公子是你吗？”
“是我，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钟迷忽地闭了嘴。
小云似乎察觉到他的窘迫，微微笑了笑，道，“没事的公子，我也不是没被人打过，这点伤不算什么……我一点都不疼……”
“别说傻话了。”钟迷长叹一声，“都是我害的你。”
“当时我无处可去，是公子救了我又收留我，从那时候起，我就是公子您的人了，就算死，我也不会背叛公子，做出伤害公子的事。”说到这，她停了停，努力撑起身子，往钟迷的方向爬了过来。
“公子，刚刚那个人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是不是……今晚就要死了？”
“没有！”钟迷下意识否认，“他都是骗人的，你放心，他们不会……”
“公子你不用安慰我了。”小云柔声道，“我知道自己命不好，从小家里就穷，一家人连顿像样的饭都没吃过，后来被父母卖了，给人当丫头，才算捡了几年安生日子过，我以为我熬到头了，谁知那些好日子还都是假的……直到遇见公子，我才觉得自己这辈子终归没有白活……”
她停下来，深深叹了口气，又露出那种卑微怯弱却又充满希冀的眼神。
“最后，有一件事，我想求公子。”小云道，“看在我对你尽心的份上，求公子一定要答应我。”
钟迷一愣，“答应你什么？”
“公子你能不能……纳了我？”
钟迷不解。
小云眼底汪了泪水，盈盈的仿佛月光下的湖泊，她一边惨淡地微笑，一边向他解释，“我是被卖出来的，如今已经回不了家了，在这世上我孤零零的，只有公子了。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公子，我也不求什么，只求公子的一个承诺，不要让我就这么无名无姓没名没分地死了……”
“求公子，你纳了我吧，就把我算作你的人，这样我即使死了，也不会是孤魂野鬼。您的大恩大德，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您，求您……”
钟迷看着她，很慢很慢地，长长出了口气。
“你想我怎么答应你？”他缓缓道。
“公子？”小云惊喜地擦擦眼泪，急忙道，“不用您做什么事的，只要您心里愿意，嘴上答应一声让我知道，我就死而无憾了。”
“你很想要我答应你？”
小云一愣，“是……”
“听上去确实很简单。”钟迷轻笑一声，别开脸去。
“但是，不好意思，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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