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沧溟却冥
多了夏子元这个变数，冥寞决意速战速决，手下原本还很悠然的招数越发激烈起来，招招都往置人于死地的目的去。
毕竟双方实力太过悬殊，一边是一群刚出来见世面的年轻人，一边是活了上千年的魔族人。
苏氏弟子及纯风派便很快败下阵来，唯独夏子元还死撑着，只是剑上的招数，跟苏氏剑术大为不同。
苏若晨一边撑着面子暗暗调节气息，一边沉默地看着，眸光一凝。
这人并非夏子元。
封旭延盯着夏子元片刻，随即嗤笑一声，瞅准时机，飞身上前，一脚踹飞冥寞手上的血玉笛，他在脚尖凝了些灵力，血玉笛自冥寞手里飞出，然后在半空中粉身碎骨，成了齑粉，在春风中彻底飘散。
冥寞一怔，夏子元趁机要将冥寞空了的那只手给砍上一刀。
封旭延手腕处的银链疯狂响动，他随手扯下链上吊着的一小片圆形薄片，自指尖弹出，铿锵一声，夏子元的剑被那薄片撞得歪了些，却恰好擦着冥寞手边落下，冥寞只感觉到手边一阵凉意，夏子元却感觉那薄片撞得他的剑微微颤动，连虎口处都有些麻了，不由得有些心惊。
冥寞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夏子元，随后视线落在封旭延的身上，挑一挑眉，最后迅速掠过阿宁身边，顺手扯下阿宁腰间的养灵囊后，便消失在一道强光中。
阿宁此时正在探魂，还未回过神来，腰间便空了。
苏若晨脸上一慌，提着晨曦剑就要追上去。
苏若曦紧跟其后。
封旭延捏住苏若晨的手，而夏子远则按了一下苏若曦的肩。
“别追了。”
封旭延闭了闭眼，感知到周围没有冥寞的气息后才道：“那是空的。”
夏子元将剑入鞘，淡然点头。
苏若晨信了，回头看了看夏子元，冷声道：“你是谁？”
苏昭湛和苏昭临同时一怔，杨璇一脸茫然，三脸懵然地看着夏子元和苏若晨。
夏子元懒懒地掀了掀眼皮，随后哑然失笑：“苏宗主？”
苏昭临迷茫开口：“这是什么情况？宗主为何对着子元问他是谁？”
风若了然道：“夏兄方才使的招式，并不属于苏氏剑法。”
苏昭湛闭眼回想，片刻道：“还真的是！”
“在下还以为你们会更在意另一件事。”
“夏子元”淡淡地笑着，那张脸，嘴角笑起来的弧度包括他的声音都跟夏子元本人一模一样。
苏昭临更加迷茫了：“另一件事又是哪件事？”
说真的，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但思想及脑回路却永远不在同一个水平上。
连“夏子元”都看不下去了。
“你难道没发觉众人围攻冥寞，冥寞却依旧游刃有余么？”
苏昭临：“……”
“晨曦剑杀招频出，可冥寞却截然不惧，甚至毫发无损。你觉得这是为何？”“夏子元”问。
“大概是因为某人剑法太烂了吧。”封旭延迤迤然靠着一棵枯木，抱胸轻道。
“夏子元”偏头抿嘴，将嘴边笑意憋了下去。
苏若晨：“……”
苏氏弟子等人及纯风派弟子等人：“……”
可恶，感觉有被内涵到。
“夏子元”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眼苏若晨手里的晨曦剑，缓缓开口：“它以前可没这么废物。”
晨曦剑仿若感知到某人的吐槽，疯狂颤动，像在拼命表达不满。
晨曦剑是苏若晨十年前那场大病醒来后在身边发现的一把剑，因着他没在剑身上找到任何剑名，因此赐名晨曦，取自他和妹妹的名字各一字。自十年前起，他便日日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可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晨曦剑铸有剑灵。
所谓剑灵，指的便是剑有自己独立的灵识，铸有剑灵的剑，比无剑灵的剑要强大许多。
可剑灵认主。
这也是这些年来为何苏若晨从未成功激活剑灵的缘故。
可现如今这剑灵居然被一句吐槽给炸活了。
苏若晨：“……”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却冥剑。”
阿宁不知何时从罗白的记忆里脱离出来，脱口而出道。
“夏子元”和封旭延同时望向她。
阿宁微歪着头，笑了笑，旋即将罗白安置在封旭延的不远处。
这么多人，她始终最相信的那个人，还是他。
封旭延眸光不由得柔和下来。
阿宁安顿好罗白，才徐徐道：“却冥才是它的本名。”
晨曦剑一抖，随即挣脱开苏若晨的手，浮空着冲向阿宁，阿宁毫不意外，左手食指和中指并着，凝气化刃，轻划破右手并在一起的食中指，在漂浮在她面前的晨曦剑上，写下一段咒文。
自剑柄至剑尖。
如鲜血般的红光自咒文的运笔走势流光四溢，无比晃眼，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拉得无比漫长，一笔一划地慢慢溢出亮光。
当阿宁最后一笔落下之时，红光忽闪，渐渐洇入剑身，落下痕迹，将苏若晨落下的晨曦二字给覆盖了。
铮的一声，似悲似喜，恍若悲鸣，又似喝彩。
它沉睡了好多年。
在一千年以后，它终于等到了她。
它声音沉沉：“……久违了。”一声喟叹。
阿宁很难形容此时的心情。
就好像突然有一天，她发觉，这个尘世间有太多她的老朋友。
而他们都在等她。
这一等，就等了一千多年。
等得太久，期间就像囫囵大梦一场。
但他们还是等到了。
也就不枉此等。
……
然而，封旭延神情却有些恍惚，喃喃道：“这是……沧溟神魂。”
沧溟神魂，名源自沧溟大陆，换个说法，应该说沧溟大陆之名是源于沧溟神魂。
就跟人族有盘古开天地的说法差不多，沧溟大陆据说就是沧溟神魂所造出来的大陆，因而得名沧溟。
沧溟神魂虽占了个神字，却不属于天道，祂在六道之外。
关于祂的传说有很多，但传得最盛的是沧溟神魂其实是一个无性人，雄雌不定。
但祂在创出沧溟大陆后，爱上了一个妖女。
两人情投意合，齐齐坠入爱河，却没料到在三年之后，妖女背叛了他，将他炼成神魂，铸成妖族世代宝剑的剑灵。
爱恨嗔痴，反目成仇的故事最津津乐道，所以这一版的传说最为人所知。
“夏子元”默默在一旁给众人讲解着沧溟神魂的传说。
却冥剑剑灵淡道：“道听途说罢了。”
“夏子元”：“可你确实成了剑灵。”
却冥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并不是被铸成剑灵，当时情况紧急，不过是逼不得已才寄身于却冥剑上。”
沧溟虽然不受六道管制，但六道之外的产物，在六道看来便是有悖于六道的存在，于是双方对彼此的各种情绪一战触发，沧溟大陆深受其害，险些分裂。
沧溟为了护住自己的心血，粉身碎骨，神魂俱裂，本该彻底魂飞魄散，恰逢妖族小妖王带着却冥剑路过，帮他寄身于剑上。
不止如此，小妖王还为他四处奔波，寻找散落在沧溟大陆的神魂碎片。
在全部碎魂都收集合并在一起之后，本体因为粉身碎骨，失去了肉身，他不得不暂时继续寄在却冥剑内。
小妖王带着他四处寻找适合他寄身的肉身，但还没来得及找到，天界因为少了沧溟这个肉中刺，眼中钉，将目标转移到了妖界身上，起兵剿妖，小妖王还算幸运，被人救了，但因为天界盯得太紧，不得不藏身于隐秘之处。
直到小妖王请沧溟替他守护一个人，沧溟深思后，觉得并无不可，毕竟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肉身，而且他多少欠了小妖王一个人情。
只是可惜了他没能守护好小妖王想守护的那个人，他又被辗转到了不同人手里，最后成了大家口中的幽族圣物。
最后又到了苏若晨手里。
只是他再也没有见过小妖王。
多少有些遗憾。
可人生不如意的事有十之八九，遗憾也是人生常态。
……
暨宁是幽族内第一个带着却冥的幽族人，却冥跟她的感情也是最深的。她被封印在生死阵后，却冥自封，陷入深眠之中。
虽然依稀能感知领剑者，却不能知道更多。
却冥道：“吾本该在幽君手里，约莫十年前，彼任幽君匆忙将却冥封印，吾虽沉睡多年，却还能感知一二。”
封旭延毫不意外，但阿宁和苏若晨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十年前，恰恰正是北陆苏氏和幽族翻目成仇的时候。
结合却冥所说的，十年前的幽君将却冥封印，再加上十年前被封印后的却冥剑出现在苏若晨身边，被苏若晨赐名成了晨曦剑。
众人：“？？？”
苏若曦艰涩地道：“是幽君特意放在你身边的吗？这算是一种示威吗？”
苏若晨沉吟片刻：“若是示威，那便不该封印却冥，直接留下却冥不是更有效吗？”
“可众所周知，幽族人害死了我们的爹娘。若你看见了却冥剑，便会即刻将其处理掉。可若封印了却冥剑，伪装成一把普通的剑，你便不会想太多。等你以后再知道这是杀父母的仇人的剑，你还带在身上多年，难道不会觉得恶心吗？”
苏若晨沉默了。
阿宁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她额头轻抵在却冥剑的剑柄上，心念不难过。
却冥只是淡淡地道：“他除了封印却冥之外，还落了个符咒指令，若你遇到危险，这剑会主动护你。”
众所周知，这样的指令要是有剑灵的剑，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可若是无剑灵的剑，那可需要太多的灵力了。
毕竟这个灵力要附在剑上，尤其是施法人不碰剑，不在剑的四周范围内，且需停留极长的时间，灵力那可是双倍摄取。
而当时的却冥剑的剑灵却还在沉睡中，约等于一个无剑灵的剑。
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若这是处心积虑要侮辱人，向人示威的话。
众人只想说：这样的侮辱，这样的示威，请给我来一打。
而苏若晨沉默是因为，他确实见过。
前几年他在北陆出去替人诊疗的时候，大概在寒崇山山腰处。
路上遇到了意外，他险些身受重伤。
他还记得，当时他还未反应过来，晨曦剑便自己出鞘。
他当时还觉得奇怪，但也很高兴，觉得是晨曦剑有剑灵，而剑灵护主，主动保护他。
后来无论怎样研究让晨曦剑醒灵，晨曦剑都没有动静，于是他便认定了当时是自己想太多了。
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那一下是他的“杀父母仇人”为他留下的保护符咒。
所以说，人真是奇怪。
如果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怀有恶意，那么哪怕对方的出发点是善意的，在别人看来竟也能衍生出无限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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