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庆功宴与煤球儿

几近傍晚，蒲菁铖正驾马飞奔，路上忽的看到上林门的方向放着一簇簇烟花，他伤脑筋地摇摇头：“看来是赶不上了，也不知道是谁拔得头筹。”

        希望是沈懿他们几个。

        他“驾——”了一声，叫黑马跑得再快些，险些被埋怨他的黑马尥蹶子踢下去。

        就着黄昏，上林门的庆功宴上，上林门弟子载歌载舞，拉来其他门派的弟子一起联欢，每个人都为比武大会的结果很是开心，但是今天庆功宴的主角却不大开心。

        沈懿和两个师弟正坐在弟子宿舍的门外，面前摆了宴席，其他弟子不知从哪搜集来了炮竹，明明距离正月尚有两月有余，这帮人已经开始像过新年一样，设宴吃酒，燃放烟花，烟花一簇接着一簇盛开，沈懿出神地望着绚烂的烟花，他打小就喜欢看烟花。

        因为他知道，看烟花的时候人很多，人们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他一点也不孤单。

        但现在眼前明明是他最喜欢的烟花，自己的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他被又一次喝大了的重华搂在怀里，重华醉醺醺地一手搂住沈懿，一手抱着陆藏。陆藏极其嫌弃地要推开他，重华却还在说醉话：“师兄太厉害了，陆藏你别生气，你也很厉害，嘿嘿······”

        沈懿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的手默默放下来，抿着杯中的果酒，真是奇怪，果酒清甜，喝着度数根本不高，他怎么喝醉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望向他脚下那被布包住的鳞痕，碧绿的剑身没了毒素，颜色变得黯淡了不少，他果然赢了，不出意料的结果。他抬头，漆黑的瞳眸倒映出夜晚上林门这热闹喧哗的光景，不禁闭了闭眼，他摸索着心中空落落的地方，恍然想起，师尊他，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好了会看着我夺冠吗？

        热闹仍在继续，沈懿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仍旧令他感觉孤单的烟花，不看也罢。他抱起鳞痕，起身要离开。陆藏正在推开重华沉重的头，见沈懿要起身离开便问他：“师兄，你要去哪？”沈懿笑：“乏了，我出去走走。”说完一个人默默走出了弟子宿舍。

        他漫无目的地走，烟花还在他后面升入天空，他踏过满塘枯荷的石板桥，旁边是挂了满墙的野蔷薇，那本是上林门的女弟子，不知从哪找来了种子在这里种下，年复一年，蔷薇爬满了墙面，遮住了灰色的石墙。现在进入晚秋，藤蔓凋败，没有一朵花盛开，他没有什么好欣赏的，就没有在此停留，继续走下去。

        渐渐地，喧闹声被他抛在身后，他又踏入那大片竹林，月色明亮，竹影阴翳。他终于停下脚步，愣神间，一团小小的黑影蹭到他脚边，柔软的触感令沈懿一愣，他低头看去，一只小黑猫哆哆嗦嗦地靠在脚边，看着只有两三个巴掌大，浑身湿乎乎的，似乎是刚刚掉进了水池里，才爬上来。

        深秋寒冷，小黑猫哆哆嗦嗦地趴在他脚面，肯定是冷极了。沈懿慌忙看了看周围，没有草垛，没有地洞，他看了许久，叹了口气，把包裹着鳞痕的那块黑布拆下来，包在小黑猫身上。

        布料粗糙，但好在挡风，沈懿帮忙揉搓小黑猫小小的脑袋，把它的毛擦干。小黑猫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天知道这命大的小东西怎么爬到上林门来的，沈懿看小猫可怜，小小一只孤苦伶仃，他抱起小黑猫，用额头顶了顶小黑猫的鼻子，轻轻问道：“你也一个人吗？”

        小黑猫呜呜两声，似乎肯定了这个问句。沈懿正一下一下，耐心给小黑猫擦干它的毛，身后突然响起他思念的那人的声音：“沈懿——”

        沈懿猛地抬头，转身去看，正好有一朵烟花在漆黑的空中绽放，照亮那人的面容，蒲菁铖摘了斗笠，拿在手里，他好像刚刚跑过很长的距离，此刻正剧烈地喘息，玉白的皮肤在月光的照耀下细腻明亮，他临走时穿走的深紫色披风也不见了，沈懿还在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情，好在他看上去毫发无伤。

        “师尊！”沈懿兴高采烈地将小黑猫塞进自己的领口，奔去给师尊一个大大的拥抱，蒲菁铖微微笑着抱着他的小徒弟，小黑猫从领口探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却对上蒲菁铖的眼睛，毛茸茸的样子令蒲菁铖不免觉得它可爱，小黑猫是哪里来的？自己离开十几天，他就收获了小玩伴吗？

        再说沈懿在喜悦过后，惊觉自己这么紧紧抱住师尊实在是失了体面，紧紧抱了一阵儿又别别扭扭放下手，挠挠头，耳朵尖又涨红了，他手忙脚乱将小黑猫脑袋塞进领子：“我···我刚刚捡到的，它好像落水了，浑身湿透了。啊！对——”

        他又从身后献出那把鳞痕：“师尊！你看！我赢了！”

        蒲菁铖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后者则开心地傻笑。

        “我说过，我的弟子定会配得上无上的荣耀。”

        沈懿似乎还嫌不满足，挠了挠头接着说：“此次比武大会，倒也让我见识了很多身手了得的弟子······”蒲菁铖听沈懿说了戚墨杉和姜风年的事情，暗想：瑾瑜门把戚墨杉此等身手不凡的青年才秀保护得如此之好，怕也是陆铮萧的主意，若是他没想错，戚墨杉等人一定是陆铮萧集结来对付沈懿的利器。

        芙蓉宫是近年来才开始崛起，原先芙蓉宫顶多算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孔雀们，可按照沈懿说的，芙蓉宫以姜风年为代表的一众青年才秀实力不俗，会不会成为猎鬼界第三大宗门还不好说。

        他又顺势问了重华和陆藏，得知重华止步前四，陆藏被戚墨杉打败，不禁感到遗憾。

        “师尊。”沈懿眼睛亮亮的，和他领口中钻出来的小黑猫，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他。

        “我······”

        蒲菁铖冲他微微一笑，一手抚上沈懿的脸颊，温度顺着掌心传递到沈懿脸上，沈懿脸上直发烧，眼前的青年像终于向他盛开的芙蕖，洁白温柔。

        “你做的，真的很好。”蒲菁铖并不擅长夸人，他很想夸赞沈懿，在千人竞技中脱颖而出，但是他脑袋里那些一本正经地从书上背下来的夸人词，他自觉太过别扭，终究不如发自内心的一句“你做的很好。”

        沈懿握住他衣角的手渐渐握紧，但是不久，蒲菁铖便放下了手，望向绽放的烟花，带着淡淡的微笑：“看来他们还在办庆功宴，你作为主角，怎么能如此就跑了，走，我们回去。”

        夜半，狂欢的众人不堪困倦，纷纷回了宿舍，上林门总算安静了下来。

        沈懿趴在榻上心里躁动得睡不着，青丝倾泻，小黑猫也和他一样有活力得很，它躺在他的头发上，玩他的头发玩得不亦乐乎。

        他轻轻提起小黑猫柔软的脖颈，小黑猫气急败坏地挠他的手指，留下浅浅的红痕。

        沈懿今晚的心情特别好，开心地根本睡不着，他把小黑猫放在掌心里揉搓一阵儿，看它乱糟糟地滚成一个球：“总叫你小黑猫小黑猫的，也不太好，给你起个名儿吧。”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旁边重华和陆藏还睡得死死的。他托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自己读书虽然不多，但他也要用仅有的文学素养给它起一个文艺的名字。“给你起一个，乌云盖雪！”他捏着小黑猫小爪子，问它起的好不好。

        小黑猫仍旧在缠着他的头发玩，好像对这个名字不怎么来电，沈懿想了想又抬了抬小黑猫的爪子：“那叫你踏雪好不好？”小黑猫揪了揪他的头发，仍然没有兴趣。

        沈懿有些苦恼，他仅有的知识含量只能起“乌云盖雪”这种程度的名字了，然后小黑猫还不感兴趣。他挠了挠小黑猫的脑瓜盖儿，“算了，叫你煤球儿得了。”

        他自己都觉得俗套好笑，结果小黑猫忽然抬起头“妙”了一声。

        “你觉得叫煤球儿很好？”他点点小黑猫的鼻子，后者则又“妙妙妙”几声。

        “好吧煤球儿，以后你就跟我一起生活吧。”他又把煤球儿团在手里揉搓了几下，煤球儿气呼呼地龇牙“妙”了一声，被沈懿慌忙捂住嘴：“小点声，别把我师弟们吵醒了。”

        煤球儿没好气地用牙咬咬沈懿的手指，玩累了倒在他头发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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