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司机
两个人匆匆洗漱完，赶到宾馆。
骆彬带着王鹏鹏已经把上山的东西准备好装进车里，看见他们两个，王鹏鹏忍不住吐槽了一顿。
原来是昨天吃饭时，张扬随口提了一嘴，说是他们大老远从京城过来，可惜遇上暴雨，没能上山见到传说中陇南最美日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市里领导都回去了，还特地打电话和东阳镇的领导班子提起这件事。
于是镇长和书记又找骆彬研究了一下，一看这几天的天气和日出情况，也就今天最合适！
时间虽然仓促，但骆彬不是第一次带人上山看日出，很多装备也都是现成的，于是就把这事儿试着和张扬他们提了提，没想到人家倒真挺有兴趣，还点名让许昇昇他们几个陪着一块儿去。
“行了，有说话的时间赶紧把救援包检查一下。”看见有人从宾馆门口走出来，骆彬适时打断王鹏鹏的埋怨。
几个人顺着骆彬的视线看过去。
虽然凌晨两点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从被窝里挖出来，还得摸黑上山顶吹冷风，张小贝和王鹏鹏一样心里怨念不已，但当她看见向他们走来的人时，所有的不爽瞬间烟消云散。
没想到两人都穿得挺专业，特别是秦旭。
只见他头上戴着黑色鸭舌帽，身穿北面的防水迷彩冲锋衣，笔直的大长腿包裹在黑色工装裤里，裤口处收紧，脚上是深棕色高帮马丁靴。
原本斯文矜贵公子哥的气质被这身拽酷十足的装扮衬出了几分痞气和野性。
“我的天……”张小贝双眼看得发直，情不自禁用手肘拱了拱身边的人，“帅爆了。”
许昇昇正弯腰认真地检查救援包，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也没理她，连头都没抬一下。
一次性绷带，便携式夹板，剪刀，酒精消毒片，她一样样仔仔细细地查看过去，直到……
眼角余光中出现一双帅气的马丁靴，随即头顶上方的唯一光源被遮挡，她怔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抬头，视线自下而上地看向站在自己眼前的人。
冲锋衣的拉链被拉到顶，上半张脸隐藏在帽檐的阴影里，从许昇昇的角度看过去，只看见流畅凌厉的下颚线条和一副浅色薄唇。
“需要帮忙吗？”
她突然回忆起那天的入学典礼。
偌大的大礼堂里，她坐在最后那几排，消消乐用完最后一颗心后，无聊地趴在桌子上。虽然看不清演讲台上那人的脸，但男生低沉磁性的嗓音透过四面八方的音响，传进她耳朵里。
当他说考进清大没什么了不起，从你会背乘法口诀表起一只脚就已经踏进了全国最高学府的大门时，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觉得这位学长还真是狂妄自大，就算他自己是天才，但他又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就算学疯学傻了也难以企及清大？
后来他又说，不管未来的你们有多了不起，都不可能成为清大的骄傲，她对此简直嗤之以鼻，他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百年清大，名人堂里的名誉校友遍布各个顶尖领域，哪一个不是清大的骄傲！
但他最后却说——
很高兴在清大遇见你们，不是偶遇，不是擦肩，也不是朋友介绍，而是在座的每一个人，因为追逐同一个目标，跨越常人无法想象的窒碍难行，于此刻、于此地，让我们彼此相遇。最后，我仅代表我自己，感谢你们曾经的执着、疯狂和勇气，你们永远是你们自己的骄傲！
她已经不记得开学典礼那天的其他环节，不记得还有谁说过什么激情四射、振奋人心的话，对她来说记忆最深的一幕，是他演讲完退到主席台边，对着台下几千个稚气未脱的学弟学妹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如雷的掌声在清大的礼堂里久久不息……
她茫然又透着仰慕的眼神，令男人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出好看的弧度。
心念一动，他突然弯腰俯身。
而她头顶那片阴影也随着他的动作铺散开来，将她一整个圈在其中。
直到对方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自己犯傻的脸，她才条件反射地身体后仰，但她忘了身后就是车门，只听“咚”地一声，后脑勺直接撞在车门上！
痛倒是不痛，就是这一下动静不小，在幽静的夜晚尤显得突兀，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怎么了这是？”
张扬往他们这里走过来时，秦旭已经伸出手，把跌坐在地上的人拉了起来。
“没事吧？”骆彬几个人也围了过来。
许昇昇摇了摇头，“没事。”
“好了，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准备准备就可以出发了，”骆彬看了眼时间，“从这里出发到山脚，再摸黑开上山，少说也要两个小时，今天五点十分的日出，再晚就要错过了。”
“那就赶紧走吧。”张扬催促道。
“好。”
几个人纷纷上车。
许昇昇却没有跟着一起上车，而是走到骆彬身边，直接抽走他手里的车钥匙，“我来开。”
骆彬刚要说她胡闹，许昇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下巴示意了下他缩在衣袖里只露出一个角的止痛膏。
骆彬的手腕伤了有几年了，平时没什么，但一碰上雨天就会疼。
“老毛病了，不碍事。”骆彬说，“放心，两个小时的山路而已。”
许昇昇没反驳他，但也没把钥匙还给他，而是转过身背对他挥了挥手后，自顾自打开驾驶室门坐了进去。
骆彬知道劝不动她，只好无奈地笑了笑，绕到了副驾驶，打开门坐进去。
一上车，骆彬就把这辆车的车况告诉了许昇昇。
虽然不是第一次开这辆车，但许昇昇还是听得很认真，一点都不敢大意。
上车后就占据了后排最大位置，大手大脚半躺着的张扬越听越心惊，最后坐直了身体，终于忍不住问道：“昇昇，你……不经常开车上山吗？”
许昇昇如实道：“很少。”
听她这么说，张扬皱紧了眉头，“那、那你……你行吗？”
上过一次东阳山，并被困在那儿一天一夜，他对东阳山都快ptsd了！
要不是镇长和书记拍着胸脯说骆彬的野外经验有多专业，有他带队绝对不会有意外，他又对所谓陇南最美的日出实在好奇，当然更多的是想拍点厉害的照片在朋友圈装装逼……
但拍照装逼诚可贵，他这条小命更不能就此交代在山上了啊！
“老秦……”张扬向发小求助。
已经调好座椅，打算在到达山顶前补一眠的秦旭，冷漠地给了他两个字“不送”。
张小贝转头看了他一眼，口气不怎好，“那就别去了，一会儿我让鹏鹏把照片发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扬皱眉，“但那毕竟是山路，昨天我们找的当地经验丰富的司机不是也……”
“昇昇跟我开车进山救援好几回了，放心吧。”骆彬温和地说。
“我也没说……不去。”张扬摸摸鼻子不再说什么。
毕竟是自己一直叫着要去看日出，大半夜把人叫来，要是现在说取消，他恐怕真见不到今天的日出了……
许昇昇正在调整后视镜和反光镜的位置，一直没出声，在调试到自己习惯的位置后，从手腕上褪下根黑色皮筋，随意将一头长发扎了个低马尾。
一切准备就绪，许昇昇拧动车钥匙，车子引擎发出轰鸣声。
张扬听出了不对劲，探头往前使劲看，在自己的猜想很快得到证实后，一屁股跌坐在位置上，喃喃道：“还是……手动挡？”
相反于张扬的担忧，其他人或是放下椅背，打算眯一觉，或是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一手拨动方向盘，一手娴熟利落地挂挡。
她车技还不错，就算是一辆有些年头的自动挡商务车，车里的人也没怎么感觉到颠簸感。
四周漆黑一片，唯有车前灯在前方照出一片路况，车外的景致渐渐从小镇变成村庄农田，最后车开上了崎岖蜿蜒的山路。
静谧的车里只有张扬轻微的鼾声和发动机的低鸣声。
秦旭坐在副驾驶后面的位置，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暗沉的视线中张开眼睛，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抬了抬帽檐，在挡风玻璃的反光中，静静地看着全神贯注开车的许昇昇。
前方出现了一个险峻的胳膊肘弯，她的嘴角无意识抿起，看上去有些紧张，但在她并脚松离合踩刹车同时快速换挡时，他就知道——
嗯，这是个老司机。
果然，在顺利拐过弯道后，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嘴角轻扬，眼底透出满满的自信。
后面的几个弯，她过得一个比一个轻松，要不是骆彬让她开稳一点，她大概还想秀上一波操作。
但就算她后面放慢了速度，老老实实地开，最后他们也比骆彬预料的时间早到了一刻钟。
车上的其他人早就睡得东倒西歪了。
她拉下手刹，活动了两下手腕，虽然开得很爽，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到底开累了，她高举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回头想叫醒他们的许昇昇，却冷不丁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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