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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秋声梦短(一)


至元初年秋,地表残余的暑气经一场秋雨后消散殆尽,干燥凉风荡过街衢巷道,如白水过喉,涩出几分不自在的虚热。

        汴京城西最大的一方瓦舍中,粗砺笑语接连传出,却是鸣凤楼的新客逗哄娇娘们的把戏,别家是没有的。

        顾云淙倚在窗边,余光触及屋内时带了极淡的讥诮。

        桌案前英武高壮的男人们在酒气下渐而东倒西歪,还不忘拥着左右软玉温香,已是箭在弦上。

        顾云淙又往窗边凑了些,石青襕衫在月色下显得更为幽深,唯有腰间白玉散着些亮光,可稍即又化作寒意将人笼在其中,说不出的矜贵疏离。

        一位衣衫半褪、盆脸粉面的女子寻了过来,两颊染晕地抛来些媚语,稍稍一动便摹出绿腰的舞段,犹在欲迎还羞,“官人,让奴伺候您可好?”

        顾云淙扫过女子垂下的红纱,眉目间带了些懊色,将人斥了下去。

        这间雅室乃属下有意为他安排而来,席上姑娘个个娇媚横生,可这会儿他这位主客仍神色清明,反倒属下们一个个醉卧春色,做了那窃蝶偷香的浪人。

        不过也怪不得他们。

        新帝登基,同他踏蹄泥淖、千里奔袭而来的这支豹骑亦随之获赏无数,只怕京郊大营里的笙乐现今还未见停。

        他虽无意声色,奈何属下再三相邀,便随同来了这汴京闻名的鸣凤楼。只不过几番下来,也仅沾染了些酒气。即便是方才那位盛名在外的魁首娇娘,也未能得他多看几眼。

        不多时,随侍小厮得了眼色,引着男人们各自往楼上厢房而去,片刻间只余下他一人。

        渐有凉风渗入,散去些屋内的靡乱,同时也熄去了数根苟延的蜡烛,一时光线暗了不少。

        顾云淙定了心神,欲提腿离去时,门猛地被从外推开,一道身影硬生生撞入他怀中,令他霎时清醒大半。

        “哎……”

        还未看清是谁,便见她匆忙将眼前的门关了个严实。

        “你是何人,何以私闯……”

        屋外传来一阵紧锣密鼓的脚步声,与此同时,女子伸出手堵了他的唇。

        掌心细嫩,略有些凉,带着几许淡香,顾云淙皱了皱,他似乎……见过这女子。只是不由他多想,很快便有骂声传出。

        “这淫妇,真是给脸不要脸!这般不识抬举!能被本世子看上,那是她的福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当着我的面逃走!你们几个,还不给本世子赶紧去寻!”

        随即楼上楼下一派喧闹嘈杂,摔门掀桌翻箱倒柜之类不绝于耳,很快要查到这间。

        “救我……”

        女子出声央求。

        她浓密的长发大半滑在身侧,鬓间含着的金钗惴惴藏于发间,似乎下一瞬就会跌落在地,只剩一只耳铛掉在颈边,不时晃荡着,身上本就微薄的轻纱半褪胸前,现出大片连绵的雪色。

        “求您了……”

        顾云淙垂首,在昏暗中辨出女子的眉眼,似入清澄明溪,其上流萤飞复,又若碎星沉水,秋水汩汩,波痕漾漾,无意倾顾,却凭空惹人心折。

        喧哗声离这间雅室仅有几步之遥时,他掐住女子细腰,在破门的当儿将人带上了榻,同时屋内仅余的几根蜡烛也熄了下去。

        小厮们探头寻了进来,入眼的却是满地狼藉,金器珍馐随处可见,依稀猜出是哪位贵人包间,一向嚣张的步子顿时没了底气,畏畏缩缩在厅中刮蹭着。

        其中一人听到内室传出的吱吱声响,过去看时,见紧闭的荷色纱幔下隐现出两道人影,交颈而卧,似乎正是情浓意切之时。

        他虚着往里间走了几步,正欲掀帘而入,纱帐从中间被拨开一隙,修长的指节后是男子微敞的外衫,隐隐可见数块贲张月匈月复,执一方鎏金令牌,另一手紧扣着女人细月要,再往里便是暗色中无法分辨的两人纠缠。

        “本侯在此,何人敢擅入?”

        顾云淙喝道,声线并不厚重,却带了十足的压迫,施威于无形。

        小厮们面面相觑,随后如当头一棒般跪下磕头求饶。

        “滚!”

        见众人悉数离开,顾云淙随即起身下榻。

        察觉到身旁骤然减轻的重量,女子松了口气。虽为情势所迫,可方才那姿势到底过于亲密,她面上亦覆了层霞色,心口热意亦久久未散。

        “多谢公子。”

        整束一番后,女子开口朝屋中人道,“公子恩情,我永世难忘。既然如此,就不再叨扰公子歇息,我这就离开。”

        “公主这是想去哪?”

        男子转过身来直视着她,通身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冷意。

        江倾月睁大双眼看着面前之人,身子不由一颤。

        她该想到的。

        侯爷,令牌,以及并不算陌生的声线。

        “你是……定北侯顾云淙?”

        男子并未回应,抬眸扫过她的面容,算是默认。

        若石坠静池,江倾月一时乱了心神。

        自宫变那夜重生以来,为摆脱逆贼赵煊、即当今天子的桎梏,她一路出逃,本以为能够彻底离开汴京,不想一朝不慎被卖到这种地方,成了老鸨口中的月泠姑娘。

        她自是不肯就范,遂趁今夜那位男子不注意时,连忙逃了出来。又见此屋昏暗,以为无人在内,就慌不择路躲了进来。

        谁知非但有人,还是这位。

        若没记错,面前这人正是赵煊麾下那位权倾一时的勋贵将军。前世她被囚于柔仪殿中时,常听内侍们提起这位的清俊面容、赫赫战功,没想到今生两人的初次相见,竟在这种情形下发生了。

        虽说顾云淙方才替她解了围,可落到他手里,与落到赵煊手中并无两样,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囚禁,而她也再无逃脱的可能。

        顾云淙察觉到自己毫无顾忌的目光后,略皱了皱眉,行至窗边通风醒神。

        不经意间瞥见独悬夜空中的一轮弯月,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不免显得几分孤寂凄凉,与女子黯然失落的神情倒有几分相像。

        不得不说,这张脸是极美的。

        即便之前未曾一见,仅是工笔画勾勒出的眉眼轮廓,便令人心驰,更别提如今眼前这般的生动。

        何况,女子还添了几分破碎飘零,立在那里,似雨后清荷,娉婷袅袅,明净莹莹,出淤不染,处乱不妖,娇面含羞,杏眸沁雾,皎若江仙初临世,未识灵娥却不恭。

        他早听闻这位前朝公主粲然清艳、容姿过人。前朝如日中天时,坊间关于这位晋帝百般娇宠的公主之热议早已纷纷扬扬,而连日以来,宫中那位都在大肆搜寻此女,只是直至今日都未见其影踪。

        想不到,他竟会在这儿遇见了她。

        “你何以出现在此处?”

        他听闻,这位公主出逃之时,身边不乏护卫婢女,即便不能逃出汴京,也断然不会流落至此。

        倾月苦笑一声,果然还是问到了这些。

        只是她也没想到,汴京城郊外那位被她救下的妇人,竟会串通船夫将她卖来青楼。察觉出不对劲后,她虽尽力尝试逃走,可仍旧没能挣脱出来。

        这些时日,她尝试过各种办法,奈何势单力薄,连大门都迈不出一步……直至她假意应承老鸨,方为今夜逃脱觅得一线机会。可谁知,最后竟又成了这个样子。

        倾月竭力忍住眼中涩意,朝窗边之人看去。

        与想象中一般无二,清俊挺秀,端肃自持,寒石可拟,松竹近之,举止间自成风流,天生一股凛然冷意,将旁人隔绝而出,若窥远山而弗至,如眺清洲而未临约。约莫饮了酒的缘故,通身似乎多了几分热意,但依旧是一派不堪招惹的淡漠模样。

        “侯爷为何又会出现在此处?”

        是了,明明是与此地最不相干的两个人,却都现身在了这里。

        顾云淙心内划过一丝悸动,他之所以问,虽源自平日办案的敏觉,但多少带了几分不解。

        前朝金尊玉贵的公主,接连逃过官兵追捕,他已是没有料到,想不到最后竟出现在这鸣凤楼中。其中细节他虽不知,可多少猜到这并非其本意。

        只是……她似乎并不打算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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