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百眼郎君
刹那间，石室内由昼转夜，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哈哈哈～师傅的遗物在黄花观。师妹，你要有胆子就来取。”春十三娘得意的声音一路出了石室。
可恶！居然中了算计！
猴子忘了这时身在石室中，纵身腾空一跳，想摆脱开这黑风，结果撞裂了头顶石壁后，又落了回来。
不知眼前这黑风是何物，能够聚而不散，同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活物一样包裹住他，最怪异的是还往口鼻里钻，仿佛在被无数虫蛭叮咬。
火眼金睛！猴子双眸转为金色，“黑风”的本相在猴子眼里无处遁形。
这黑风原来是七只小妖的本相法术，那七个分别是苍蝇，马蜂，班毛，牛虻，蜻蜓，抹蜡，蜜蜂，现了本相后可以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聚在一起黑漫漫一片，如黑风这般遮天蔽日。
“原来都是些小野味，烤来吃都不够打牙祭。”
猴子解下腰间朱漆小葫芦，拔开葫芦塞子，对葫芦口吹口气引出熊熊火焰，把这铺天盖地的虫风焚烧殆尽，只留下地上厚厚一层灰烬。
黑风消散，室内光线亮了起来，只见白晶晶面带痛苦之色靠在石壁上，左手掐紧右手手腕，右手肌肤上泛着冷冷的蓝色光泽，一条手掌长的蜈蚣尸体落在她脚边。
猴子赶紧抓起她的右手察看，发现毒性很烈，仅这么一小会儿，毒性已经蔓延遍了整条手臂。
“急煞人也！急煞人也！此毒如此猛烈！俺虽有百般本事，偏偏不懂医道。这可如何是好？”
猴子急得抓耳挠腮，在原地团团打转，嘴里直嘬后槽牙。
看着猴子焦急的样子，白晶晶苍白的嘴角一翘，“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光顾着笑，虚弱身子却一斜，欲要摔倒。
猴子一把扶住她的肩膀，苦笑道：“亏你还笑的出来。”
“这是太上老君的清心丹，虽然没有解毒功效，但是老头的丹药都是好东西。俺这就去黄花观，保你能撑到俺回来。”猴子取出一颗丹药，给白晶晶服下后，白晶晶脸色明显好了很多，毒性蔓延也缓和了下来。
白晶晶由猴子搀扶着坐在蒲团上，声音略沙哑地说：“这毒是黄花观的观主配制的，那观主号称百眼郎君。他师傅和我师傅是同门，所以我们平日里也有些来往，而且他爱慕我大师姐已久，必定会为她撑腰。
百眼郎君最擅长的就是使毒，他所研制的毒药号称神仙也躲不过。我中的这种便是其中一种，名叫“神仙陨”，大王此去可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被毒物咬了。”
“嗯，知道了。咦？有东西在咬我，从那会到现在都好几口了。”
猴子伸手挠挠后颈，从脖领里捏出一条蜈蚣，比咬白晶晶的那条要大一倍，随手扯成几段扔在地上。
白晶晶瞪大双眼看着地上濒死挣扎的蜈蚣，再抬头看看猴子，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
黄花观
七女用毒虫困住猴子后，便径直逃到了这里，问观内看门小童得知观主在炼丹房。由于平日里有走动，小童认得几女是观主师妹，所以也不阻拦，任由她们进观。
几女快步走到炼丹房外，却被守候在外的道童拦下了，道童道：“诸位师叔留步，师傅正在房内炼丹，请容在下前去通禀。”
“我们有急事，你给我让开。”
春十三娘一手推开道童，推房门就进，道童拦她们不住，急得直跺脚。
“师兄，师兄……”
众女进得房来，见观主果然在里面，正捏着药引子往丹炉里倒着，七女莺莺燕燕地直呼：“请师兄给我们做主。”
房正中的炼丹炉打众女进来后，就一直在摇晃，等众女到跟前来，炉口更是直接喷出一股黑焰，而后没了动静。
观主的脸也被黑焰喷成了黑炭，一脸沮丧地把药引子扔在一旁，抱怨道：“你们怎么如此不知轻重，这枝药忌见阴人，所以不曾答你们。这下好了，精心炼制的一炉药全毁了。”
众女子齐齐跪倒在地，春十三娘泪眼婆娑地诉说：“我等今日是受了强人欺负，才乱了礼数，冲撞了师兄，还望师兄责罚。”
观主见众师妹凄凄惨惨的样子，于心不忍，气就消了大半，把她们一一搀扶起来，唤过道童打扫药渣，把众女引进客房详说。
春十三娘把经过详说一遍，说到最后放毒蜈蚣时，观主得意地拉住她的纤纤玉手，边拍边大笑道：“哈哈，如此说来师妹还担心什么？中了我的“神仙陨”之毒，太乙真仙都得身死道消。
几位师妹可在我这观中小玩几日，安定安定心神，过些时日再给他二人收尸不迟。”
观主让众女留在观中，当然还有他的小算盘。他一直垂涎春十三娘的美色，无奈此前有盘丝大仙在，他不敢造次。这次可是天送良机，焉有不把握之理。
“全仰仗师兄做主。”
春十三娘佯装害羞地抽回手，红着脸低下头，眼底却露出厌恶之色。
她心中当然明白她这师兄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她有一种直觉，毒蜈蚣恐怕摆平不了那干瘦汉子，届时还得靠她这师兄抵挡。
最重要的是，春十三娘听说她那师叔，百眼郎君的师傅——琵琶仙就在观中闭关。
这位琵琶仙使毒的本事更是厉害得离谱，据她本人讲，曾经在雷音寺毒过佛祖，而且全身而退。如若她这师兄抵挡不住那干瘦汉子，还能请师叔出手。
“师叔可曾出关？我等姐妹好去给师叔请安。”
“师傅出关还差些时日，你们就安心呆在我黄花观。”
百眼郎君心想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又宽慰了她们几句。众人分宾主落座，正在闲聊，听得屋外有道童禀报，说观门外有一干瘦汉子来拜访观主。
众女一听，纷纷花容失色，急忙叫来道童问清来人模样，衣服样式，断定此人便是白晶晶那帮凶，又哭哭啼啼起来，求百眼郎君救命。
“你等大可不必如此，进的了我的黄花观，生死便在我手中了，且看我如何擒拿他！”
百眼郎君有些恼怒，刚才已夸下海口，自己的毒如何如何厉害，此时那厮就安然无恙地找上门来，让自己颜面扫地，为了逼迫春十三娘就范，一定要抓到这厮。
春十三娘谢道：“师兄如若动手，等我们都来相帮打他。”
百眼郎君得意地一笑，摇摇头说：“不用打，不用打，常言道，一打三分低。清月，你领那厮去大殿，让他稍事等待。众师妹请随我来。”
道童清月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百眼郎君领众女来到内室，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皮箱子，一尺长，半尺宽，用钥匙打开箱子上的小黄铜锁，看到箱子里放着青、红、黑三只小瓷瓶。
此药乃是：山中百鸟粪，扫积上千斤。是用铜锅煮，煎熬火候匀。
千斤熬一杓，一杓炼三分。三分还要炒，再锻再重熏。制成此毒药，贵似宝和珍。如若尝他味，入口见阎君！（注一）
百眼郎君指着三只小瓷瓶，得意地对七个女子道：“妹妹，我这三只宝贝，若与凡人吃，只消
一厘，入腹就死；若与神仙吃，也只消三厘就绝。红瓶里的药比青瓶里的强十倍，黑瓶又强十倍于红瓶，定能叫他有来无回！”
话说观外那来人真是猴子？正是。
猴子把白晶晶安置好后，按照她的指路，寻到了这里。
乖乖，真是好去处！
楼阁重重，宫殿巍巍，山环楼阁，溪绕亭台，门前杂树密森森，宅外野花香艳艳，直如人间王侯第宅，胜过富豪人家。
猴子撇撇嘴腹诽道，一个庵观寺院造的这么奢华，哪里有半分清修净地的样子，仅以此来说，那百眼郎君也绝不是个正经的道士。
传话道童从里面出来，躬身道：“请居士到大殿稍等片刻，家师这就过来。”
道童前面领路，猴子边走边欣赏观中景色，走到二门时，见门上的一副对联写到：“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
猴子心里笑道：“还是个炼药的道士，炼药，炼药，一炉毒药。”
进的大殿去，正墙供着三清塑像，供案上香炉里烟雾缭绕，猴子刚坐下屁股还没热，就见殿外进来一人。
你看他怎生打扮：头戴一顶红艳艳戗金冠，穿一领黑淄淄乌皂服，脚踏一双绿阵阵云头履，腰系一条黄拂拂吕公绦。面如瓜铁，目若朗星。准头高大类回回，唇口翻张如达达。（注二）
猴子在打量来人，来人也在打量猴子。两人都清楚彼此心思，却都不点破，相互一见礼，胡乱寒暄起来。
猴子道：“俗人路过仙宫，进来歇歇脚，讨口水喝，还望观主不要见怪。”
百眼郎君道：“哪里，哪里，来人，上茶。”
道童端着茶盘走了进来，百眼郎君端起其中一杯，笑吟吟地抬手让小童把另一杯送到猴子面前。猴子接过来揭开杯盖，青色的茶水散发出浓郁的清香。
“请！”
百眼郎君脸上的笑意更胜，端起他自己那杯啜了一口。
“请。”
猴子吹开漂着的茶叶，一饮而尽。
注一、注二：摘自西游记第七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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