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组织名为波吉亚
开车送布加拉提和特里休回据点后，我不敢在门口多作停留，不敢想象对上乔鲁诺的视线，于是急急转身，又思及若我开这辆车回去会更奇怪，于是决定去路边拦车——
等等，现在情报网已经出现了疏漏，我很难保证特蕾莎没有在暗地里继续跟踪我们，此时随手拦下的出租车，或许就是她为我设下的陷阱。
我也不愿这个时候喊里苏特出来接我……在这漆黑的夜里谈今晚发生的事并不是明智之举。
唉。我叹一口气，只好就近找一家旅店睡下。
窗外灯火阑珊，我坐在床沿望着夜幕出神，明明帮布加拉提预知了未来，却让我更加迷茫了。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我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来多愁善感或者胡思乱想，我要从被推着往前走的状态赶快转到主动往前奔跑的状态。
这样想清楚了，我迅速洗漱完躺在床上，给里苏特发短信，告诉他我今晚看完歌剧太晚，就直接在学校周边找了家旅店休息。
对面几乎是秒回：“没出什么事吧？”
我本能一抖，后背冒了点冷汗，又迅速回过去：“没什么事，我保证你明天能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我。”
几乎可以想到手机那边的他会轻笑一声。
简单道别之后，我便关上灯，房间顿时宛如浸泡在浓稠的黑暗之中，我裹紧了被子，让自己陷入温暖的怀抱，看着街道的灯火透过窗帘，在天花板上映下一辆辆汽车一闪而过的光影，连续不断，正如无数个夜晚那样。
但一切都不一样了，就在今晚。
大概是一些心理因素作祟，我即使是抱着文献走在熟悉的校园里，也总要左顾右盼生怕有人跟踪。为了不让自己脑子里全是昨天的事，也为了更了解敌人，我特意去找了对时政感兴趣的同学请教雷尼家族的事，也在图书馆翻到了一本那不勒斯发展史。
书上自然没有记载现代的那些勾当，只是和我所了解的一样，他们家族从文艺复兴时期便开始兴盛，到后来成为了那不勒斯很重要的一方势力，渗透进了艺术、娱乐、政界等各个领域，几乎可以说，热情要想在意大利立足，也不得不和他们打交道。
而同学则告诉我，他们家族没有外表这么光鲜，在政坛上之所以能如鱼得水也是因为游走于灰色地带，几大家族之间分一杯羹，少不了合作和谈判。
如果是迪亚波罗那时的热情的话……一定少不了灰色地带的交易。
而里苏特之所以拒绝，到底是因为利益不合，还是原则问题……看来等会得好好问他。
“那么你知道特蕾莎雷尼吗？”我问，“她是雷尼家族的长女。”
“她的全名应该是特蕾莎波吉亚雷尼。”同学意味深长地压低声音，“波尼亚家族你听说过吧，雷尼家的老爷子用了波尼亚这个名号，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而特蕾莎或许就是现在组织的负责人……当然了，这都是我们本地人的一些道听途说，信不信看你。”
波吉亚……意大利最出名的毒药家族，疯狂而野心勃勃，聪明又冷漠绝情。雷尼家族用波吉亚来命名组织，真如司马昭之心。
“能更详细地说说吗？”
“特蕾莎的兄长就是当今那不勒斯的参议员，而她本人则是收藏界非常出名的新贵，近年来也拿出自己的资金投资医疗和生物医药——对外号称是为了向修女特蕾莎致敬。”
虽然暂时找不到什么突破口，但姑且也算作很有用的信息。我朝同学点头致谢，便又收拾东西离开校园。
里苏特嘴上没说，但心里肯定对我昨天深夜未归的事情存疑，加上我也有重要的事要问他，还是快些回去为好。
和我所想的不同，他早早坐在大厅里等我，待我放下背包后，又邀请我去庄园里走走。
“我有事要……”
“我知道。”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红瞳中的色彩更加浓郁几分，“但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在你识破了我们的真实身份后，你是如何做的吗？”
我不知道他为何要提这个，但也依言回忆：“记得……你邀请我在海边散步，我跟你坦白心中所想，后来还送了你几双袜子，然后关系就越来越好了……哎，一晃都好几年了。”
“是的。”他握住我的手，“所以对于我们来说，难道不是散步更适合谈问题？”
我顿时会心点头，旋即挽住他结实壮硕的胳膊，那份心的温度仿佛透过接触传到我身上，熨平了烦恼的褶皱，将温暖的西西里又带回到我眼前。
“对了……”我补充道，“西西里……过段时间你若有空，咱们回趟西西里吧，我想它了。”
等特蕾莎的事情结束，等他们摆平敌人，我想拉着我的爱人重回他的故乡，重回那段快乐悠闲的时光。
至少一秒也好，我不想他每时每刻都生活在重负之下——我也一样。
“……好。”他说。
正是夕阳西下时分，落日余晖为灌木花丛漆上浓淡不一的暖色，玫瑰更加秾丽，海棠更加朦胧，一切宛若雾里看花，分不真切。
里苏特没有率先开口，按照他的习惯我猜想可能我先发制人会更有效果，于是我清了清嗓子：“你认识波吉亚组织吗？雷尼家族手下的那个？”
他看向我，好似早就有所察觉，但仍然藏不住一丝愠怒：“他们找你麻烦了？”
“看来就是认识了。”我叹口气，“是这样，昨天我们在剧院碰到了雷尼家族的特蕾莎小姐，她似乎不满热情拒绝了某项合作，所以想要给我们警告——但布加拉提反应很快，加上特里休也觉醒了替身，我们倒是能自如脱身，但我非常担心，这很可能只是他们的第一步。”
为了布加拉提那边不受到处罚，我有意强调了我们没有什么损失，但心底还是不由得为布加拉提担忧，同时也庆幸还好乔鲁诺和他一个阵营。
“果然如此。”里苏特紧抿嘴唇，眉头皱了起来，“其实前段时间我去的那个和政要相关的会，就是有关波吉亚组织的……因为不是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所以我没有告诉你。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还惦记着，真是可笑。”
不是处理不了的事？
那为什么……特蕾莎能掌握我们的信息，并且到剧院给我们警告呢？
我吞咽口水，没有立刻把疑问倾倒出来，只是换了个话题：“那你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合作吗？又为何要拒绝他们？”
“你应该已经了解到，特蕾莎是做收藏拍卖的。”里苏特沉吟片刻，“她想盗/掘/走/私/西西里岛的文物，我拒绝了。”
“盗/墓……还有文物/走/私？！”我忍不住抬高了声音，“那必然不行！”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他了然地笑着颔首，“意大利能拿出手的很大程度上就是丰富的文化遗产，要是出了大型盗/掘/走/私的事，在国际上可要丧失一部分公信力了。再说，光是正当的收藏拍卖就足够赚上一笔，没必要去冒这个吃力不讨好的风险。”
“确实！她要是赶去破坏遗址，我立马把波吉亚一锅端了。”我扬了扬拳头，惹得里苏特笑出声，笑声很是爽朗。
几乎是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爽朗了。
我挽紧了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臂膀上，只是愣愣地看着花园出神。我绝对不会放开手间那份温度与力量，我想要和他共度余生。
虽然已经注定不再平静，我只希望生活能至少在我们游刃有余的掌控之间，就好。
里苏特没有再接话，他向来沉默少言，但他伸出手，用带着厚茧的手掌摩挲我的手背，粗糙宽大，但为我注入了莫大的力量。他的左手拇指戴着象征权力的绿松石扳指，无名指上还有一枚红宝石戒指——我的左手手指上也有。在这一刻，两颗颜色剔透浓郁的红宝石碰触着彼此，发出细微的清脆响声，却比婚礼现场传来的悠扬钟声还要动听。
“我……”我不顾自己双颊已经升腾起红晕，只是大着胆子故作豪爽，“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尽快成婚，不想再拖延了。”
“好。”他如我所料般爽快应答，又用两只大手捧起我的脸庞，酒红瞳仁里满是我的模样，“不管组织是否真正稳定，我答应你，一定给你一场毕生难忘的婚礼。结婚之后，我们搬进西西里的房子里——我已经把曾经住过的那块街区盘下来了。”
“那我还想养宠物！”我笑逐颜开，掰扯手指跟他一一设想，“如果干部的工作清闲下来了，我猜霍尔马吉欧会去开一家宠物店，那时我要养一只布偶猫，还要养一只金毛，我喜欢温柔真诚的动物。”
“没问题。”他停顿了一秒，又笑着说，“……如果能再有几个孩子，那我无论多忙，都一定会花时间和你一起陪伴他们。”
“我要是不想生怎么办？”我歪着脑袋看他。
“你若不想生，我绝不勉强。”他随即答道，不带一丝犹豫，“我们西西里的传统是要有一个大家族，但我自知能和你在一起已经很幸福了，如果我让你变得不愉快，也是在摧毁自己的心。”
我只是以为他在坚守传统的情况下够尊重我了，但我没想到他看得如此通透。
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真的有在好好考虑周围人的幸福。
——而他也在不断扩大自己的能力范围，好让限制自己的因素越来越少。
所以，我一定不会允许有人为他设限，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给我们设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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