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诺华
穆思云回来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明月伴微风。
因为雪松院修缮等诸多问题，阿花现在还在筹备，穆思云自己倒是方便了不少。
轻轻地推开房门，屋里亮着灯，迎面扑来的却是浓重的酒气。
外间的床榻上，沈瑜衣着宽松，懒懒地靠在床头假寐，剑眉微皱，平添一分不可侵犯的日常。
感觉到有人进来，一只手托着下巴，长睫微闪，缓缓睁开眼睛。
眼神中仿佛还能看到莫名怨念。
穆思云表示与我无关，又不是故意吵醒你。
统领千军的大将军最近真是闲的很，朝廷封赏之后，军队规整，皇帝特批他在家休息几日。
狭长的眼角，勾人心魄，慵懒中带着锐利。
“你回来啦。”
沈瑜揉着眼睛，视线扫过她的脸，问道。
穆思云鼻子从小就灵，这么重的酒气，怕是真的醉了，不想跟他计较，随便嗯了一声便准备上去。
路过床侧，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低头便对上沈瑜的目光。
“深夜未归，夫人对我还如此冷淡。”
“将军劳累了一天，还是早点走休息吧。”穆思云看着沈瑜带笑的眼角，心里总觉得瘆得慌。
“既然都劳累一天了，那我也不介意再劳累一下。”沈瑜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酥的掉渣。
“将军醉了。”
“是我醉了，还是小兔子学野了，偷偷跑出，就我自己一个人，你说要怎么赔我。”
沈瑜起身贴向穆思云，咫尺之间，酒气都是炙热的。
穆思云想要往后退几步，被脚边的凳子绊个踉跄，细腰被结实的抱住。
沈瑜眼底很深，嘴上说着甜言蜜语，眼神却冷的很，像狼一样。
穆思云动弹不得，紧紧闭上眼睛，脖子上突然一阵刺痛。
“疼……松开！”
沈瑜有些惩罚性咬住穆思云的脖颈，听到穆思云的声音之后才作罢。
穆思云被咬地吸了口凉气，用手捂住受伤的脖子。
沈瑜松开穆思云的手，得逞似的勾起嘴角，穿上黑靴，语气平淡道:“知道疼就好。”
说罢便起身，走出房门。
穆思云看着发红的手腕，想起刚刚沈瑜的眼神，又深又黑。
疯子，真是疯子！
直到深夜中，穆思云脑海里还不断环绕漆黑的双眼。
“宿主，在想沈瑜？”书灵冒出来，问道。
“沈瑜这个人，在他身上一切东西都很矛盾，格格不入。”
“矛盾？”
“明明妻妾成群，在他身上却看不到欲望，明明有着功名利禄，在他却身上看不到享受，反而那双深邃的眼睛，藏满秘密，他这样的经历，应该很难有感觉的活着。”
穆思云心里竟然有些感同身受，人一旦在无尽的黑暗中习惯之后，会失去爱的能力的。
“人都是千变万化的，沈瑜也是人，宿主既然是书选之人，必定有解决能力，也许你只是没发现。”
穆思云有些无言以对，拯救别人，之前对自己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如今穿到书里，就像命运开的玩笑，从来不会问你同不同意。
也对，既然改变不了事实，就只能改变自己。
尽管是充满伤痛的生命，黑暗的尽头一定会有光。
朝日清晨，将军府里没有什么长辈，因为不用早起请安，也不用搞什么晨昏定省的家族规律，这一点穆思云还没睡醒，房门被叩响。
“小姐不好了，诺华郡主来了！”阿花急匆匆地走到穆思云跟前，说道。
“诺华？她来干什么。”穆思云揉了揉惺忪地睡眼，慢悠悠的起身做起来。
“只听前院说出了人命，方才徐满娘派人来请小姐，说是出了急事，诺华郡主来了准没好事，小姐要不咱们就告诉将军吧。”
诺华郡主娇蛮任性，从来不是善茬，阿花了解自家小姐性子软，生怕她被她们联合起来欺负，语气中带着担忧。
“不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能靠着别人过一辈子。”穆思云起身，吩咐阿花为她梳头，更衣。
穆思云一想到昨晚沈瑜这只笑面狼的脸，脖子就感觉钝钝的疼，头大头大。
正厅里，诺华郡主坐在主位之上，身旁是扶手而立的徐满娘。
诺华郡主脸色铁青，相比于晚宴的体面优雅，现在神情极其严肃。
诺华郡主见穆思云走进正厅，便立马起身，怒气冲冲地走到她的面前，说道:“穆思云，你终于来了。”
穆思云往后退一步，欠身行礼:“见过郡主。”
诺华态度，定是心里有什么把柄，才能如此理直气壮，不知事情起因经过，穆思云果断选择闭嘴。
“你还有脸跟我说话！我的人死在将军府，你这当家主母难道不知道！”
诺华郡主情绪有些激动，虽然平日里有些刁蛮，此刻却泛红了眼角，看得出确实是十分伤心。
穆思云顿了顿，瞥见诺华身后的徐满娘，目光一沉，不紧不慢地说:“事发突然，既然事情发生在将军府，那必定要由将军府调查清楚，是非对错，定然会还郡主一个公道。”
“你最好能查到清楚。”
诺华郡主还想发泄，可是言语中却被穆思云的话给堵住，只能拂袖，坐在一旁。
穆思云转身，对着站在一旁的孙管家说道:“此事何时发生？”
孙管家从沈瑜小时候就侍奉左右，在将军府里有些举足轻重的地位。
“今早清理池塘的下人，发现塘中浮着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郡主的贴身侍女素珠，徐小娘调查一番，有个昨晚值班的小丫鬟说…曾看到夫人在池塘边上……”
果然，昨晚碰见徐满娘，事出反常必有妖。
“人命关天，这件事为什么我不知道。”穆思云声音不疾不徐，语气中能听出坚定的味道。
“此事……”孙管家顿了顿，视线撇向徐满娘的方向。
“前几日大火，我见姐姐受了惊吓，怕打扰了您——”徐满娘上前解释，杏眼微抬，打量着穆思云的脸色。
“所以你就当了夫人之权，这么大的事让我最后一个知道是吗？”穆思云凝视徐满娘，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夫人息怒，妾身知错了。”徐满娘对上穆思云的目光，心里有些发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穆思云转身看向孙管家，道:“将昨天交接伺候的下人全都控制住，任何人不许走动，再把人头册拿上来，按册按人，一个也不许漏掉，再有把那个丫鬟压上来，我亲自审。”
“是，夫人。”
其实早在事发之后，孙管家就已经将下人全都控制起来了。
可如今看着穆思云不卑不亢的模样，一点也没有昔日的唯唯诺诺，他的眼神无形中多了一分佩服。
孙管家出去之后，穆思云示意阿花来到身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以后，阿花会意快步出门。
此时孙管家走进，将一本人名册呈给穆思云，身后还带进了一个小丫鬟。
“夫人，这便是每日轮流换班的人员手册，当日晚上交班情况全都记录在册。”
“嗯。”
将军府管理森严，几乎很少出现差错，因此查人查事不是特别困难。
“这名丫鬟名叫真儿，晚宴那天恰巧她给池塘的锦鲤打理。”孙管家向众人介绍道。
“你快说！当时看没看到素珠！”诺华郡主看到真儿，抑制不住怒气，大声质问。
小丫鬟之前也是家里的老人在府里当职，才托关系进来，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面对郡主的质问，一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当时……当时，我看到…夫人…在池塘边上闲坐……”
小丫鬟磕磕巴巴地说道，头紧紧地低垂着。
“好啊！穆思云！果然是你，你为什么杀素珠。”诺华郡主神情激动，质问着她。
穆思云反倒是很平静，昨晚她确实曾在池塘边上待了一会。
面对诺华的质疑，没做回答，反倒是看着真儿，淡淡的问道:“真儿，昨晚你看到我在池塘边上，可还有别人？”
“有。”真儿弱弱的答道。
“那你可看清是谁了？是否是那位素珠姑娘？”穆思云耐心问道。
真儿眉头一皱，一会摇头，一会点头，有些不确定地说:“当时月色昏暗，奴婢没看清楚那是谁的脸，空旷的晚上，听到噗通一声，应该是东西落水的声音。。”
“昨晚我确实在池塘边，不过那人是徐满娘。”穆思云实话实说。
“呵，穆思云我看你就是狡辩，月色之下，谁知道你说得什么鬼话，来人，给我把穆思云拖下去，交到大理寺去。”
诺华郡主拍案而起，呵道。
“不要，郡主息怒，当时真的是我，真的是我跟夫人在一起。”
跪在地上的徐满娘上前抱住诺华郡主的大腿，梨花带雨的解释道。
早不说，晚不说，真会找时候，眼角带泪，还真让怜悯。
可让她这么说，仿佛是拼命为穆思云做辩解，反而却些坐实了她杀了素珠的事实。
“夫人，人带来了！”阿花急匆匆得跑进来，身后带着。
“这人一直潜伏在院子周边观察，并且对过人头册，并无此人。”
三四个护卫压着一个男子进来，诺华看到男子的瞬间脸色一变。
“郡主应该认的他吧。”
郡主抬眼看向穆思云，方才盛气凌人的气势弱了几分。
“此人图谋不轨想要破坏成王和将军的关系。”穆思云宠辱不惊，依旧是平淡的语气。
“不认识。”诺华紧紧攥住拳头，否认道。
“既然不认识，那就将此人压到大理寺，问审。”
此时，被押的男子，发力咬牙，瞬间嘴里血流四射，很快便没了性命。
孙管家上前查看，发现是早在牙里藏了毒，一旦被抓或是被发现，就服毒自尽。
此时诺华脸色苍白，眼神不经意颤动。
穆思云穿书过来之后，也没闲着，府里什么人，什么事早就摸查的一清二楚，很早就知道此人是诺华郡主的人。
平常里为她探查消息，盯着沈瑜的线人。
少女的心思隐晦中也会有阴暗，当时诺华一心想着沈瑜，费劲心机。
“在将军府里我是夫人，自然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素珠姑娘昨晚同他出去，郡主应该知道，至于为何落得如此下场，您心中该有定夺。”
穆思云看着她的反应，如自己所料，开始顺着方向思考。
诺华郡主沉默，她不傻，自然是听懂了穆思云的弦外之音。
换汤不换药，总之出不了跑出她爹成王这尊大佛。
没再说什么，带着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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