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十三
陆宁醒来的时候有些头痛。
不是那种精神力被抽空的疼痛，单纯的就是……宿醉。
精神力有些不受控制地乱跳。
万万没想到，人类居然这般险恶，这种美味香甜的果汁里居然包藏着这般诡秘的武器。
她此刻蜷缩在一张椅子上，身上盖着一件眼熟的黑色外套，沾着甜丝丝的草莓味。
嘴巴里也含着散不去的甜蜜味道。
房间狭小，房门紧闭，看着像是个休息室，只有一桌一椅。墙上却开着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夜空，和夜空中挂着的明亮的月轮。
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却将整间屋子照的清清楚楚。
她推开窗子，这建筑很高，她大概在二十几楼高的高空，冰冷的夜风吹在她的脸上。
陆宁的脑袋慢慢清醒，精神力也渐渐平静下来。
夜空中有淡淡的几丝云，云层之下远远的，仿佛有个黑影在天空中飞行。
陆宁揉了揉眼睛。
她没有眼花，一个黑影从夜空中来，速度极快，背对着月亮，像一只小小的炮弹般冲了过来。
陆宁反应迅速地反手关窗，锁死。
窗子是玻璃的，这种玻璃清澈明亮，和研究中心使用的玻璃的材质一样，即使是□□力量最强悍的异种也无法轻易击碎。
“咣当——”
有什么东西猛地砸在了钢化玻璃上，整扇窗子都抖了三抖。
陆宁后退一步。
一张扭曲的黑色的面孔贴在了玻璃上，五官似乎都是错位的，勉强辨别的出像是个人类。
陆宁吓了一跳，哪有正常人类会在大半夜撞上二十几楼的玻璃窗？
那东西爬了起来晃了晃脑袋，然后蹲在了窗台上。
陆宁这才看清楚这东西的全貌。
像是个人类，身材壮硕。但是他却长着一双巨大的昆虫的羽翼，还有一双镰刀般锋利的前肢。
月光在他面孔的中间投下阴影，正好将它分成两半——他有着一张布满利齿的撕裂般的嘴，嘴角一直开到耳后。
他的半张脸是狰狞的怪物，另外半张确是人类的面孔。他注意到陆宁的目光，咧嘴一笑，露出满嘴森森的利齿，在月光下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恐怖。
这是一只异种，人类化程度极高。
陆宁想起了那天被江湛一刀劈成两半的蝴蝶异种，也是这种极似人类的模样，面孔甚至比一般人类更加秀丽，漂亮又优雅。
而眼前的这一只，像一只巨大的蝙蝠贴在窗上，有些激动的手舞足蹈。
陆宁侧过脸去不忍直视——这个东西，一丝/不挂地在她面前扭来扭去，画面实在有些辣眼睛。
虽然大家都不是人，但是这样坦诚相见……倒也不必。
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嘶哑的，生涩的。
“陆宁……”
这东西居然认识她？
脑海中传来一阵熟悉的波动。
“我，十三……”那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的名字？”陆宁有些嫌弃。
好土啊，为什么会用数字做名字。江少将的名字就很好听……江湛，湛蓝色，就像他的眼睛一样美丽。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那惊艳的一抹蓝色。
等等，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陆宁想起来了。那一天，来到基地的前夜，那辆标着十三号的装甲车里，传出来的也是这样的精神波动。
十三敲了敲窗子。
陆宁没有动。
这东西的精神力极强，他们也不过一面之缘，她不相信他。
异种之间也会相互吞噬，谁知道这东西想做什么。虽然看起来是傻乎乎的……
她又看了一眼他疯狂扭动的身体。
好像的确也是傻乎乎的。
十三有些委屈，他的眼睛是湿漉漉的棕色，有什么东西在他头顶动了动。
陆宁这才看到，藏在十三那半张脸后、纠结的头发里的，那双毛茸茸的耳朵。
仿佛有什么久远的记忆被触动。
十三原本住在远离人类的荒原，那里有很多和他一样的异种，他们互相争斗吞噬，抢夺食物、水源和地盘，胜利者才可以继续活下去。
十三就是这样的胜利者，他拥有自己的领地。
十三很喜欢人类，他对人类的一切都很着迷。
人类的味道鲜美，血肉充满了力量。人类的造物更是让人爱不释手。他会偷偷捡走人类丢弃的垃圾，慢慢堆满整个巢穴，就像喜鹊收集亮晶晶的东西。
可是一大群人类闯入了那片土地大肆杀戮和捕捉异种。
人类是一种美味的食物，但是食物们拥有古怪的武器和科技。他丢掉了半个身子，终于逃了出来。
他躲进了一个隐蔽的居所，遇见了一个友善的人类。
虽然他很凶恶，但是她并不介意。她照顾他，给他食物，陪他说话——尽管他并不会说话。
他喜欢那个人类。
可是有一天，她没有来。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再也没有来。
大雪冰封了整个世界。
他跑出去想要去找她，却遇到了人类的军队。
十三以为自己会被杀死，但是那些人类看见了他那半张脸——他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自己突然就拥有了半张人类的脸。
他活了下来。
人类把他关了起来，注射一种让它昏昏欲睡的药剂，放干他的血液、割下他的甲壳和肉。他感觉到疼痛和力量的迅速流失，意识却越发清醒。终于，他们把他装进车里运往别处。
他潜伏半月，假装自己一直在昏睡。终于在人类最放松的时候，用尽力量召唤同类偷袭了他们。
当他和陆宁的能量相碰撞时，就认出了她。他曾经的饲主，像人类传说中的小仙女一样从天而降，给了残缺的他新的生命。
陆宁终于想起了，在久远的过去，她曾经在人类补给中心捡到了一只只剩下半个身体的残缺的小蚊子。
那只蚊子有着湿漉漉的棕色眼睛，和可爱的毛茸茸的小耳朵。
但是后来冬季来临，她再也没去找他。
那不过只是一只，随手在路边捡起的，宠物罢了。
陆宁有些不敢相信：“你是小狗？”
十三面无表情。
啊，如果小仙女能忘记这个名字就更好了。
十三抬起头，远远的夜空中似乎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
像是有人在呼唤什么，又像是催促。
屋外似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十三有些焦躁，他又用力敲了敲窗子。
陆宁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拉开一条缝。
十三快乐的把脸从那窄窄的缝里塞了进来。他的脸颊上有一道狭长的伤口，凝结着深绿色的血痂。
陆宁没忍住，rua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耳朵。手感意料之中的好。
十三的牙齿又尖又细，白森森的，咬着一支细长的东西。
他把它塞进她手心。
“我……回来……找你……”
他退了出去，猛地一展翅膀，那双羽翼宽大透明，密布着细细的脉络，透过丝丝缕缕的月光，居然有些晶莹剔透的美丽。
就像水晶一般。
“你……”陆宁纠结了一下，“下次……记得穿衣服。”
她不想再看人或者其他什么生物遛鸟了，真的。
房门咣当一声被踹开，撞在墙壁上颤颤发抖。
江湛站在门边，手中是出鞘的长刀。他身上似乎还带着夜色锋利的寒意，刀刃上有淡淡的阴影。
陆宁仿佛闻到了血的味道。
她站在窗前，回头看他，身后是明亮的月色。她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只看到一双发亮的绿眼睛。
她的绿眼睛，似乎真的是在发光。
“怎么了？”她问。
江湛有些晃神，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他看向窗外，空无一物。
冰冷的夜风透过大开的窗子吹进来。空气中一阵甜香顺着风吹过来，盖过了刀口上的血腥味。
他感觉到强烈的精神波动。
“你醒了。”江湛问，“刚刚，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陆宁的手中握着一朵娇艳的玫瑰，她冲他挥了挥手。
玫瑰散发出迷人的甜香。
“啊，看到了一只会飞的小狗。”她看向窗外，“是挺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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