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军队
“停车。”菲奥娜推开天窗，抓着望远镜跳上了车顶，“看起来像是军队。”
“砰砰砰！”她举起枪对着天空空放三下。
鸣枪三声，表示友好。
远处的车队停了下来，片刻后，前方传来三声枪响。
“慢慢开过去。”菲奥娜说。
他们在离对方一百米处下车。
宽阔的公路上横着十数辆军绿色的装甲车，车上用白色油漆画了个圈，圈里面写着数字“13”。数十名穿着黑色制服的军人端着枪围在车边。其中三个人向他们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娃娃脸的卷发男人，眼睛弯弯的，眼角有细细的纹路，说起话来就像在微笑。他身上飘来淡淡的消毒水味。
“中央基地，顾桢上校。”娃娃脸掏出证件，“姓名？”
“菲奥娜阿尔瓦，东南基地，216号探索小队队长，正在任务回程中。”菲奥娜递过身份牌，“这是我的两个队员，和探索工作中发现的遗民。”
妮奥和李艾也交上身份牌——这是一种半个巴掌大的金属牌，上面镶嵌着蓝色的芯片。娃娃脸看了一眼卡片，递给副手一一刷过识别器。然后目光投向了陆宁。
“遗民？”
“是的上校，我们在遗民点遇见的她，她没有身份牌或者其他任何证明身份的物品。根据《人类公约》第一章第一条，任何公民在能力范围内须对同类实施救助……”
“你们当然可以救她，至于她的身份问题回到你们基地之后自然有人负责核对。”顾桢打断她，“我们正好也是往东南基地，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跟着。当然，食物和水自己解决。”
“那是当然，多谢了，上校。”菲奥娜说。
顾桢调笑地看了陆宁一眼：“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陆宁垂下眼睛：“哦，抱歉。”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顾桢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他又笑着转向妮奥：“你是海莉安的姐姐？”
“你认识我妹妹？上校？”妮奥惊讶道。
顾桢点头：“她是我带过最有天赋的学生。”
“你是顾教授？我听我妹妹提起过你！”
“既然这样，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个人你可能会认识。”顾桢低声说了句什么，他的副手点了点头，回到他们的队伍中。片刻之后，一个身材高大的军装男人走了过来。
妮奥的眼睛在发光。
“苏城。”她低低地说。
“你们聊。”顾桢微微点头，带着副手离开。
“妮奥，你出基地了？”那男人皱眉，“什么时候的事，不是告诉过你出基地要跟着我一起？”
“苏城！”妮奥突然小炮弹一般扑进叶苏城怀里——她的个头还不到他的肩膀，却把他扑得踉跄了好几步。叶苏城抬起手似乎想要摸摸她的小脑袋，却停住了，慢慢推开了她。
他长相严肃，板起脸来的颇有些严厉。
“是我带她出来的。”菲奥娜说，“你被派遣□□基地已经三个多月了，她等不了那么久。”
叶苏城沉默片刻：“对不起，我事先也不知道这次任务会这么久。”
“我还怕出了什么意外，又联系不上你……”妮奥的声音闷闷的。
叶苏城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瘦弱的脊背上。
“下次不要这样了。”他低低地叹息，“你留在基地里就好，海莉安离不开你。”
当晚，他们跟着军队在路边扎了营。晚饭是难得的热食——方便面煮午餐肉，还打了一颗珍贵的鸡蛋。他们这些天因为赶路，一直吃的都是干巴巴的压缩饼干。
鸡蛋是叶苏城拿过来的。他走过来时身后一片善意的口哨声，他板着脸，耳朵却悄悄的红了。妮奥的脸也有些微红，眼睛却发出快乐的光。
“等回到基地我们就可以顿顿吃上热饭了。”妮奥信誓旦旦地对陆宁说，“可能你要隔离观察个几天，不过也不会太久，我会给你送好吃的！”
“隔离观察？”陆宁抬起头，轻轻颦着眉。
“从外头回去的人都要被隔离观察，像我们这种隔离24小时就可以。”妮奥科普道，
“隔离主要就是拍个x光片看看你的身体里面有没有寄生类的异种，一般24小时就可以出来。不过像你这种从来没有在基地居住过的，各种疫苗肯定也没接种，都需要补上。”
“那会不会有异种变成人类的样子混进去？”陆宁有些忧心地问。
“异种当然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他们捕食人类不过是捕猎者的本能罢了。”李艾笑了。
“要是异种这么聪明，人类早就灭绝了。”
陆宁觉得手中的食物有些难以下咽，她心事重重地放下了碗。
鲲鹏的身体，其实是一片缥缈的黑雾，她的身体构造和人类完全不同，现在也不过是拟态了一个人形的外壳罢了。想到还要细细地拟态出人类的肌肉骨骼甚至神经血液……
食不下咽。
好饿。
陆宁在睡袋里辗转难眠，她住着妮奥的帐篷，妮奥自己去跟菲奥娜挤在了一起。
事实上陆宁已经饿了很多天了，人类的普通食物所含的能量太少，根本无法让她饱足——异种那饱含力量的血肉才是适合她的食物。
在那堡垒里面所有的肉类，都是陆夫人换来的珍贵的异种肉。然而在外面的世界并没有这样富裕的条件。
她并不敢出去猎食，她的体质偏弱，就算成功捕猎了异种，也做不到完全悄无声息。如果被人类发现她的异常，就会被杀死。
就像陆夫人对她做的那样。
“饿……”
陆宁吃惊，几乎以为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好饿啊……”嘶哑的声音从陆宁的脑海中响起。
有一阵奇特的能量波动从不远处辐射开来，在陆宁的脑海里泛起一圈圈波纹，那波纹的中心就在一辆军车里。
“你是谁？”陆宁试着在脑海中问。
“好饿，好饿啊……”
“你被关在车子里？他们没给你吃的吗？”
“你会说些其他的话吗？”
“好饿……”
陆宁有些失望，那个家伙似乎只会喊饿，然后就再也没了声音。
但是她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以这营地为中心，迅速地向远处散开。这力量居然游戏隐隐的熟悉。
第二天他们就遇上了异种的袭击。
先是一只巨大的变异蚂蚁，然后是罕见的变异动物——一只乌鸦。
这些异种不论原始种类是什么样，变异后都变得力大无比，体型也有成年男性大小。不过军队训练有素，迅速反应击毙了偷袭的异种。
异种的尸体都是珍贵的材料——昆虫的甲壳、鸟类的羽毛骨头，甚至连肉也是难得美味的食材——但是需要特殊的处理手法，一般的人类并不会去食用变异肉类。
不过队伍里刚好有这方面的大师。
陆上校慢条斯理地在一堆肉块中挑挑拣拣，当晚他们就分到了一小锅浓稠的乌鸦肉汤，据说还是酸甜口的，里面加了一点点变异蚂蚁的脑浆。
“这才是猛男应该吃的东西！”妮奥眼泪汪汪。
陆宁一边满足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胃，一边想到万一身份暴露，此刻泡在汤碗里被人交口称赞的就是自己了。
“活着真好。”陆宁不由得叹气。
菲奥娜毫不客气地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第三天来袭的异种更多了，是一小群蜂。
大概数十只，这些蜜蜂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原本，经过和异种长达几十年的斗争，人类已经归纳出了相对完整的异种百科。绝大多数常见的异种类型，包括它们的长相，攻击力度和方式以及应对的方法都有系统的归纳总结。而作为军人，这些都是基本的课程。但是他们却在这里翻了车。
黄黑条纹，这些只是最普通的变异蜜蜂，在交手之前没有任何异样。
短暂的战斗结束后，妮奥弯着腰仔细清理着一具蜜蜂的尸体。
细微的风声袭来。
陆宁条件反射地伸手在妮奥的身前一挡——“铛”地一声，有金属碰撞的声音。
“怎么回事！”妮奥一惊，周围传来几声惨叫。
陆宁慢慢翻过手臂，她的小臂内侧贴着一把雪亮的匕首，匕首上浅浅扎着一根寸许的黑色的针，还在微微颤动。她把匕首丢在地上。
这些变异蜂在临死发射出自己的尾针，这些尾针射中了毫无防备的三名士兵。虽然不是致命伤，但是感染就意味着死亡。
陆宁眼看着那三个强壮的成年男性，在一个小时内所有器官迅速衰竭腐坏。他们的生命就像放在炭火上烘烤的花一样，最后他们哭喊着求同伴解脱自己。而造成这一切的仅仅是一个针尖大的微不足道的伤口。
人类的生命就是如此脆弱。
顾上校亲自开的枪。在处理那三具尸体时，他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尸体并不能带回基地，只能就地焚烧掩埋。浇了汽油的尸体焚烧起来很快，火光暖烘烘的，扑在陆宁的脸颊上。空气中飘来蛋白质的焦糊味。
顾桢脱下帽子端在手上，手中握着那三人的身份牌——这不过就是人类能留在世界上唯一的东西了。
妮奥低低抽泣了一声。
菲奥娜低声说：“你早该习惯这些了，不过是些陌生人。你太软弱了，妮奥。”
“抱歉，我知道这很寻常。”妮奥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有点难过。”
她的眼角有细碎的闪。陆宁不觉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沾上了湿润。
妮奥微微张着嘴，意外地看着她。
“原来是眼泪啊。”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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