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约定的茶馆在和久春社遥远相望的另一头，周艺乐特地预约了庭院里的那个玻璃房，因为地方有点偏，茶费不至于让请客的周艺乐失血过多。
秋冬交替的冷风吹落庭院里的黄叶，地暖的热气从脚底往上冒，周艺乐注意到，在场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穿着素色的毛衣，好像这样，才和今天的谈话氛围相符。
“万榕是已经研究生毕业了吗？”万榕给郑思宏倒茶时，他从记忆里翻找出为数不多的关于这位师妹的现状。
虽然离社以后，万榕偶尔还是在三大节端午、中秋和春节回久春社来看看，但和大家交流并不多，更多是往后台给金社长和当初带她的冯明亮提上一个礼盒，给社长的那一箱会更大更精致。
“明年毕业，如果作品展顺利，能在年前把学校的事都结束，明年参加典礼就好。”万榕把周艺乐的茶杯也灌满。
“以后也可以说我们社是培养过研究生了。”
“必须写上家谱。”即便离开久春社，万榕还是保持着不让话掉地上的习惯。
一边是在社的辅导师兄，一边是带着自己拿下摄影奖的（前）师姐，当周艺乐知道《白雪公主》的初版是万榕的作品时，被旋涡卷进中心的她只剩下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周艺乐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刘大图。
“为什么你前脚来问我要不要继续说相声，后脚节目组就来邀请我了。”
刘大图心虚地挠挠人中，“可能这就是……缘分？”庆幸周艺乐这次打的是语音通话，而不是视频。否则她的脚演技很快就会被拆穿。
刘大图正好在朋友圈里看到节目组嘉宾征集的消息，主题是文化传承类型，但附带要求却是“自媒体”“个人ip”“平台规模粉丝量”，刘大图轻笑着退出长图。
心想：嘉宾要求才是收视和广告保证，主题是为了拿下政策支持，选角组恨不能把“自带流量”四个大字贴在脑门。
手指正要划到下一屏，“周艺乐”的名字忽地闯进了刘大图的脑海。
文化传承——相声、汉服，自媒体——梦回长安。周艺乐的平台粉丝量至少有好几百万吧，刘大图点进周艺乐的朋友圈往前翻，记得有一条粉丝数破表的记录照。
没错！刘大图的手指在屏幕上的“500万”停了下来。嘴角带上一抹玩味的笑。
《好学星期六》是一档国民谈话脱口秀节目，各行优秀素人在这里能够拥有和一线明星同台的机会。也是朱元宇上过的节目。
“我本来以为，只要我以后不说《白雪公主》，尴尬就不会发生。可是节目组指定了必须要演。”烦恼跟着兴奋很快追上了周艺乐。
万榕把脚本交给社长没多久就因为忙于考研离开了，那个本子既没有在内报会上表演，也没有按金贺松的建议修改过，就这么一直压在电脑里面。
直到新人赛报名前夕，冯明亮在文件夹里看到，问金社长：“这个本子没演过的话，可以用来改吧。”而金社长，大概早就忘了几十上百个文件里的这一则到底是谁的原作。
比赛后的采访时，万榕大方承认：“没想到会改得这么好，如果放在我手里，也许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在台上演出。”
记者在发表的文章里，巧妙地用一句“万榕和周艺乐的缘分，不只是摄影，还有这次的相声大赛。”才没有把火星染成火团。
“既然夹在中间的你没有把握能调和好，那就把两边的大人约到战场吧，最糟糕不过是打一架。”刘大图提的建议，像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渣男，“反正不管怎么打，结果很快就能出来，省得大家都夜长梦多。”
机会难得，周艺乐、梦回长安、久春社都不会放过，但既然导演点名要《白雪公主》，把万榕请来好好聊一聊，也是避免后续有纠纷。
自相声大赛台下之后，周艺乐几乎没有再和万榕联系过，关于摄影成片和网上的文章，很多还是通过灿灿转给的周艺乐。
而关于万榕和久春社的渊源，周艺乐一直模糊不清。“所以，万榕师姐是哪一年进社的呀？”周艺乐端坐着，小声问起。
万榕微仰头，掐着手指数，“大概4年前吧，学了半年多，台上站了将近2年。”
“万榕在的时候，我们粉丝群最热闹了。”郑思宏回忆起那段时间，仍感到新鲜，“那几年小园子的年轻女观众多起来，本来长得好看的鲜肉演员就受欢迎，还是个鲜肉女演员，观众席早就炸锅了。”
“我也是被逼无奈。”从高中剪短发后，万榕一直以来都受到别样眼神的关注，虽然很多女生投来的目光带着善意，但在聚目光下的万榕没有一刻因为习惯而从容。
“本来应该学满再上台，但是有观众给师父写信，强烈要求万榕在小园子演出，一次就算了，她们写了整整一个月，师父也没办法。就要冯师兄带着她一起上。”
“我每次下台的时候都想找个洞钻进去。”
“后来是不是发现自己进步得很快。”
“后来是脸皮变厚了，想着我今天来就是要活着下台，你们爱怎么听怎么听。”
“噗——”周艺乐嘴里的茶差点直接碰到说这话的万榕脸上。
“你留神，我还不想学口吐莲花。”万榕还没学到《口吐莲花》，就退社了。《口吐莲花》的最后，是逗哏戏弄捧哏，朝他吐了一脸水。
“上台一年就能开始写本，很厉害了，还是写的《白雪公主》。”郑思宏冷不丁按下谈话的快进键，果断地把烫嘴的四个字吐到桌上。
年龄最小、最没见过场面的周艺乐端起茶，躲在杯子后面。
一个短暂而深刻的沉默等着有人去打破，周艺乐把右手伸到桌子下，大力揪住自己的大腿肉，把想开口的冲动压下来。刘大图三令五申：关键时刻你闭嘴，这不是你做决定的场合。
“我只是写点自己想写的段子，根本不敢说那是一个本子。”双手端正地摆在桌上，万榕收敛笑意，想让自己的话多出严肃来表示自己的认真。
“只是比别人幸运，在合适的时机有机会被大家看到。师哥不用担心，《白雪公主》是你完成的。我顶多算是一个提议者。”万榕相信，现在这样才是这个本子的最好结局，而不是存在文件夹里不见天日。
“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后这个节目都是由女逗哏演员来使。”万榕郑重点头，眼神中充满坚定。在旁人看来，这是谈判的条件。
郑思宏微愣，很快含笑点头，“这个没问题，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捧一次《白雪公主》？”
桌下揪大腿的手指再次发力，周艺乐维持表面上的冷静，心中早已兴奋不已：对啊，万榕想的节目，就算不能完成文本，如果能演一次也不会遗憾吧。
“不需要了。”万榕干脆地拒绝。不要因为一时的人气利益而做出没用的决定，万榕明白自己已经不属于相声舞台，但她希望有越来越多的女演员可以站到这个舞台。“小艺他们现在就很好。”
郑思宏端起茶杯，“那就预祝《白雪公主》顺利播出。”三只杯口轻轻相碰。
“园子今天还有演出，那我就先回去了。”郑思宏的离席突兀而果断，“小艺送我到门口吧，我们约下练习的时间。”
周艺乐傻愣愣地跟过去，总感觉今天谈话的重点，聊到了，又没完全聊到。
两人穿过庭院，在院门大树前停下，阴冷的风往领口里钻。
郑思宏宽慰她：“你就放心去吧，节目是你演红的，虽然现在说红可能有点太早，但我和万榕都会支持你。如果是你，一切都不是问题。”
大手掌盖在周艺乐的头顶，温柔地揉搓着，这次郑思宏没有加大力道把它变成玩笑。周艺乐呆立着，一股暖流从头顶蔓延到胸腔。
“被师兄训了吗？为什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万榕有点担心地看向周艺乐。
“师姐你有没有觉得郑师兄和以前不一样了。”周艺乐接到前方线人赵仁浩提醒，听说郑思宏常常在讨论节目的时候和搭档争得面红耳赤，好几次都因为这样把节目作废。
赵仁浩可是几乎威胁地警告过她：“别看平时和和气气很好说话样子，一聊到专业，他比谁都倔。”
可是今天的郑思宏和注意事项里的郑思宏相差太大，这诡异的顺利令周艺乐心慌。
“是有些不一样了。”
万榕的附和让她兴奋起来。“是不是是不是，我就说！”
“好像比以前矮了，可能到了正是缩水的年纪。”万榕若有所思。
“我说的不是这个。”拳头握紧了。
“有没有可能因为面对的人不一样呢，毕竟谁会拒绝可爱、漂亮、有人气，又有实力的小师妹！”万榕撑着脑袋，斜眼去看周艺乐。
嘴角的邪笑有种致命的魅力，周艺乐被她盯得脸蛋发烫，“也、也没那么厉害啦。大概因为我太紧张，容易想多。”
万榕握住周艺乐的手，“加油！是我太弱，没有成为久春社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演员，但是你可以！”
似曾相识的这句话让周艺乐想起林欣，一个别人完成不了但希望她去完成的美梦。
但这次不一样，不是有人在背后催赶着她，而是牵着她一起往前走。
周艺乐抱紧万榕，“你也要加油！要给我拍更多好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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